重月迷城——BY:祁沇
祁沇  发于:2023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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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的小艺人惊奇地默默看了眼二人。
  对方眼里的笑意倏然一凝,深深看她一眼,随即笑容也加深:“我那都是老毛病了。”
  时栎重新坐回位子上。
  时总最后在她前方隔几个的位置坐下。台上主持人已经在酝酿开场,时栎心不在焉听着,那些个「联合」、「双赢」、「艺术」、「理想」不住往她耳朵里钻,她脑袋里忽然恍惚想起陈玮当时说的话。
  「能不厉害吗,拿女儿换的呢。」
  时栎从那一幕回神出来,抬眸往大屏幕上看过去。
  一分半的宣传片,气势恢宏,满满资本的味道。最后画面定格在星娱跟封氏的Logo上,时总面带着微笑,风度翩翩走上台。
  满室安静,台上人的沉稳声线透过音响清晰传至厅内每一个角落,身后的媒体席却在这时忽然意外骚动起来。
  时栎回头望了眼。那些人抱着笔电跟相机,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讨论声越来越大,颇有要盖过时总的趋势。
  他握着话筒稍有停顿,而后打趣道:“媒体朋友们可否稍安片刻,有什么问题待会儿的采访时间我跟大家一起探讨好吗?”
  经他这么一说,那些人表面上很给面子的暂停了一刻,紧接着一位声音洪亮的男记者喊道:“时总,刚刚网上有爆料贵公司旗下艺人秦枳在公司胁迫下被迫参与性|交易,请问这情况是否属实?”
  现场一瞬寂静,而后满堂哗然。
  时栎心里一沉,往台上望过去。台上的人神情毫无变化,语气也依旧从容:“非常荒谬的爆料。互联网不是不法之地,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我们将依法追究——”
  下面有人打断他:“您还是先去看看网上的报道吧!”
  时总的助理匆忙上台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全场人都在等着他怎么圆这个场,只片刻,他重新挂上那副处变不惊的社交微笑,清了清嗓子,继续镇定道:“这件事我大致有所了解了。这其中可能有所误会,请大家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一定会尽快调查清楚,给大众一个满意的交代。”
  显然大众对于他这副敷衍的辞令并不满意。台上的人再次开口试图把话题带回正轨上,但已经没人再关心他的伟业宏图,有几个艺高人胆大的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扛着话筒跟摄像机往前冲,其他人陆续群起而效仿之,场内顿时陷进一片混乱。
  时栎安静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欣赏着台上的狼狈。
  她想起来,小时候有一次她也是来参加星娱的发布会。那时候她才回到这个家不久,星娱也还不是集团,场内的规模远不如今天。那时候的时总还年轻,她看着他站在台上意气风发地侃侃而谈,下面那么多人鼓掌致意,她偷偷崇拜又自豪。
  原来她爸爸是个这么厉害的人。
  那是她记忆里对于「成功人士」的最早印象。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在想,她以后也要成为像他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她渴望能跟他亲近。感情是她从小的匮乏,她从未感受过母爱,突然出现的父亲被她寄托了全部的渴求。所以即使是他一直待她冷淡,后来不久就把她送出了这个家,鲜少过问关心,她也不曾怨过他。
  于情,他是她这世上血缘最亲密的人。于理,她大把花着他的钱,做人不能又当又立。
  她仍在期待着他的父爱,直到那一次的绑架案。
  那天下午作过笔录之后,她坐在凳子上等了很久,久到校服上的血迹逐渐干涸,却仍旧散发着令人反胃的腥味。
  她从日落等到天黑,终于,那个救下她的年轻警察进来通知她:「你父亲来了,跟他回家吧。」
  她缓慢抬起头,思绪因为困在这里太久而有些恍惚:「我很久没回过家了。」
  面前的人无声看了她片刻,原本沉冷的声音似乎放轻了些:「走吧。」
  那一天对于她来说是场很久都醒不过来的噩梦,但对于时总来说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跟他日理万机的每一天都没有差别。
  他也果然不是来接她回家的,虽然在那个警察的出言之下他口头更改了心意。
  上车后,她主动开口:「爸,我学校还有课,送我回去吧。」
  他淡淡「嗯」了一声,又问她:「今天吓到了?」
  她垂着眼睛,没言语。
  他安抚着拍拍她的肩:「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周末,找朋友出去逛逛,喜欢什么就买,好好放松下。」
  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天她跌进了泳池里,醒过来时在病房里,只有保姆在身边。
  那时候她还小,因为惊惧发烧一直不退,李妈心疼得直抹眼泪,到第三天的晚上时总才终于出现,她清楚记得自己等到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时,才怯生生跟他开口:「那天……不是我不小心……有人推……」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摸摸她的头,表情平淡得跟十年后这一刻如出一辙:「嗯。下次小心一点。」
  她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望着车窗外不停后退的夜色无声笑了下,良久,低声回:「知道了。」
  她回到学校,室友看着她一身的血迹斑斑面面相觑。她洗澡之后换过衣服,下楼跟宿管说,她要回家。
  特殊情况,宿管很痛快批准了。从学校出来,她在街边买了一包烟,才抽了半支就呛得眼泪差点出来。她把烟跟打火机一把全扔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能去哪里,随手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里?」
  她靠在座位上默了片刻,直到师傅回头来看她,她才开口。
  「刑侦队。」
  …………
  最终时总寡不敌众,招架不住这帮记者的追问,在助理跟保镖的保护下黑着脸离场了。
  一场喜庆的发布会莫名开成了现场批斗会。嘉宾被安排着陆续从贵宾通道离开,时栎走在后面,后知后觉身侧的人似乎越来越少。
  她脚步下意识停了停,脑袋里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已经先一步看到了侧门台阶下停着的白色宾利。
  身前的人恭恭敬敬一抬手:“奚小姐,这边请。”
  -
  “你疯了?!”
  陶染站在办公桌前,脸色冷淡,看不出来情绪。桌子里面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面相跟气质都十足知识分子,此刻皱着眉仰在椅子上,半天有出气没进气,显然气得不轻。
  “谁批准你发出来的?这种事警察都不管你掺合什么呢?你就是个记者,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啊?潜规则这种事说得清楚吗?今天大众一时新鲜跟着你一起骂他们,明天他们把这件事压下去之后死的就是我们!你能搞得过他们吗?!”
  “主编,您说的是。”房间里站着的人低声开口,“但无条件报道真相不就是我们的工作吗?”
  “你还能继续工作的前提是你得先能活着!”对方几乎要吼破了音。
  陶染默了默神色,半晌,又淡声开口:“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的想法,那我们这一行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这件事我从三年前李轻的时候开始关注,直到现在,有人都已经把这么明确的信息发给了我,我如果不去报道的话,我永远过不去我自己心里这一关。”
  椅子上的人逐渐从气头上下来,表情深沉晦暗:“那你就没想过,这份信息为什么会到你手上?那个人的目的,跟你一样吗?”
  陶染沉默。
  “想过。”隔了片刻,她低声说,“但不管别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只要坚持我的目的。”
  主编揉着眉心,无奈长出一口气。
  “这件事再看一下。刚才有人给我打过电话了,你先做好停职的心理准备吧。”
  陶染静默片晌,点了下头。
  主编看着眼前自己一手带起来的爱将,终是忍不住再一次劝道:“你一个女孩子,不要再掺合这种事了。”
  眼前的人没有立即回话。半晌之后,她轻声应道:“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
  这一次司机把时栎送到了别墅。
  封岭的别墅,时栎没来过,从前他们的关系远不至于此。她下了车,有人带着她进门,更衣,上楼,到餐厅。里面坐着的人看起来像是等着她有段时间了,见她进来,放下了手里的书,抬手让人把他面前的茶杯撤掉。
  “这么久,路上堵?”
  此刻窗外已然华灯初上。时栎坐下来,往桌子对面瞟了一眼:“记者太多,出来困难。”
  对方云淡风轻应道:“这些人是麻烦。好好一个发布会,搞成这样。”
  时栎语气冷淡:“封氏也有份的发布会,但看你对这桩生意好像也不是很在意。”
  封岭听言笑了下:“生意我当然是在意了,但是无凭无据的污蔑,为什么要在意?”
  “无凭无据吗?”时栎抬眼。
  在车上时她看了那篇报道。照片有三张,是秦枳在不同饭局上照片,拍摄与剪裁角度非常精妙,上面的男士们都看不出面貌,只有一位稍微清楚露出来脸的,已经被网友火速扒出来,是封氏的某位高管,主要负责业务之一就是文娱。
  但若光是这些还不足以证明秦枳是被迫参与其中,这则报道里最劲爆的是那段一分多钟的录音,她不停道歉、哭诉自己的经历和崩溃,言语凄惨得令人不忍再去听第二遍。
  一时间关于星娱和封氏各种肮脏勾当的猜测声不绝。网友们出离愤怒,火速占领了封氏的官博为正义发声。以及更多蹭热度的营销号,为了博眼球纷纷添油加醋地爆料,仿佛他们早就潜伏在床底下掌握了一手消息,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等今天将敌人一举击败。
  “我可以让它无凭无据。”
  桌子另一侧的人望着她,笑意寡淡,说出来的话却不可一世。
  时栎眼底瞬时一凛。
  “不说这个了。咱们说说你吧。”他拿起来叉子,语气随意,“听说你换了新助理?新人用着怎么样,还顺手吗?”
  时栎神色恢复平静:“我为什么换助理你还不知道吗。”
  “那旧助理的问题新助理未必不会有啊。”对方垂着眼眸,优雅切下一小块牛排,“我都已经帮你把源头解决掉了。”
  “源头是你。”时栎冷静提醒他,“没有你的话,根本没有人会关心我的私人行程。”
  这次桌子对面的人没有再一笑了之。他有片刻没说话,周身气压猝然骤降。
  “奚奚,虽然你偶尔刻薄几句也挺有意思,但你这样一直跟我怄气也不是办法啊。”
  他抬起头,望过来的视线几分幽沉。
  “你最近工作也不多,要不搬回来住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特意回忆了下我从前看过(也爱过)的古早霸总强行禁锢娇弱女主的桥段,然后代入时姐想象了下……我发现要是真遇见个变态偏执狂的话时姐竟然还真是没办法挣脱(逼急了同归于尽不算),以及我已经代入感很强的开始生气了—。 —


第78章 柒拾捌
  六点钟。
  陶染摘下来工牌放到桌子上, 穿上外套出了门。
  两个人折中约在各自距离相近的茶馆。她进门,远远看见角落里的人,面前一小盏玻璃壶装的花茶, 看颜色应该上来有段时间了。
  她一手解围巾,一手拉开椅子:“你今天事情少?”
  “一会儿还要回去。”桌子对面的人淡淡回道。
  陶染坐下来喝了口茶:“那个发件人查出来了吗?”
  “嗯。”他略微顿了顿, 沉声道, “有点麻烦。”
  “对方有意隐藏身份, 目前只能确定大致的物理位置,在鼓楼。”
  陶染一愣,蓦然抬起视线。
  衍城的鼓楼是旧址的说法, 在城市中轴线的最中心, 曾经的那片建筑群翻新后重建,现在鼓楼两个字在衍城人的话里,是政府的指代。
  她脑海里一时纷然, 对方却没有跟她深入探讨,另起了个话题:“秦枳已经醒了。”
  她再次怔然:“什么时候的事?”
  “跟你收到第二封邮件同一天。”
  陶染轻轻捏着手里的玻璃茶杯, 指尖所及温热, 心底却突然升腾起一阵凉意,缓缓沿着脊背蔓延散开。
  两件如此相关的事情同时发生, 再联系上对方的背景,很难让人相信这只是个巧合。
  半晌, 她低声问:“你怎么想的?”
  “两封邮件针对的共同目标是封氏。秦枳这一件,当时主谋杀害她的人已经死亡, 目前她虽然已经醒过来, 可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绝口不提。”周觐川微微皱眉,“单凭今天的几张照片和录音,可以引发舆论爆炸, 但是不足以立案调查。”
  陶染点了下头。
  “第一封的话——”眼前的人稍微停顿,“对方曾经上传过一个更长一点的版本,但最终发出来的是这段剪辑过的。”
  “原来的视频是什么?”
  周觐川默了默神色,言简意赅概括:“封岭的私生活,跟一位女艺人。”
  陶染神色错愕地顿了顿:“这人…………他难道是担心我会把这视频当成娱乐圈的料?”
  片刻沉默后,周觐川问道:“秦枳那段录音,你当时听了之后什么想法?”
  “第一遍听的时候,录音也剪过,这个很明显。”陶染皱着眉回想,“另外,感觉她不是自己录的这段录音,像是在对着别人说话。以及刚开始的时候她一直在道歉…………我很奇怪,她在向谁道歉?为什么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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