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千屿——白羽摘雕弓
白羽摘雕弓  发于:2023年03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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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右手将一叠衣物递来。
  徐千屿的注意力被转移,高兴地接过:“你给我带了礼物。”
  既然要做戏,沈溯微习惯于做得周全、周到,没有纰漏。即便是做梦,他也不想给徐千屿留下什么违和的,不好的回忆。
  徐千屿:“新衣裳。”
  “嗯。”
  徐千屿已经将它们抖展开,那料子轻柔,一件如云练霓裳,一件似仙鹤羽衣,她的眼神即刻亮了。再悄悄瞥一眼娘,衣裳好像和娘身上的差不多,穿起来应当也差不多的美,便不禁露出了笑容。
  但当她再低头一瞧自己身上亵衣,笑容登时凝固。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穿着这样的破烂就敢出来见娘,立刻宽衣解带,准备当场换上。
  沈溯微一把攥住她襟口,使里衣未能散开。
  沈溯微停了片刻,将语气过了个淬,方平稳道:“外面太冷,回去再换。”
  娘的口吻,清冷中带着柔和,徐千屿见娘担心自己,便乖巧不动了,任娘低头重新将她的系带系好:“好。”
  沈溯微将衣裳放在一边,又将徐千屿抱起翻个面,横置膝上。他目视前方,将她垂落在地上的头发拿手一握一挽,置于颈后:“上次与你讲的那些,还有印象么?”
  指尖已经沿着她脊柱一节节向下,停在尾骨上,轻轻压住:“灵府,灵根,还有灵池位置。”
  “在尾骨上。”
  “嗯。”他道,“所谓沉入灵池,便是将意识,集中在此处。”
  徐千屿闭上眼,思绪下沉,随后一头栽入那漆黑的环境内,看到那棵她已经很熟悉的金线枇杷树。只是那树现下有点古怪,叶子不摇也不晃,身披一层流光溢彩的白色光晕。她凑近一看,那白色的光晕,是冰。
  整个树被冰球封住,好似她儿时集市看到的琉璃冻花。
  “它怎么了?”她此时方觉周身彻骨冰寒,旋即可怕的事情发生,整棵树颤动一下,陡然化成粉末,但冰壳还在,故而所有的灵气在壳中汇聚成一团金光四射的液体,像海浪一样涌动,仿佛一泊被融化的金箔。
  树没了,徐千屿脑中一嗡,手脚发寒,想抢救一下她辛辛苦苦炼的内功。意识甫一冲进冰壳内,她听到娘在唤她,“徐千屿。”
  仿佛隔水闻声,雾蒙蒙的,听不真切。
  她堪堪稳住心神:“嗯?”
  她心想,娘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进了仙门,此番入定,不要吓到了她。便费力地抽出神智应声。
  “方才的衣裳,你喜欢么?”娘又问了句复杂的问题。
  “……喜欢。”
  “好。”那声音亦如冰珠滚在肌肤上,沁凉,但很轻,听着很舒服,“何不想想自己穿上是什么模样。”
  这个问题太过复杂,偏又很有诱惑力。徐千屿一面死死盯着树,思维却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散。
  眼前那团金粉陡然动了!
  它突出一块,成了脑袋,同时伸出四肢,赫然从混沌中跳出一个人型。
  沈溯微松了口气。
  他的神识在冰壳外,看着冰壳内终于有个少女模样的灵池,和一个如萤火虫般上下飞舞的光点——那是徐千屿微弱的意识。
  但事情未完。徐千屿凝视着眼前的人,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她就长这个样吗?
  不能吧。没有衣裳就算了,连头发都没有。这算什么东西?
  沈溯微见那萤火虫绕着小金人焦虑地飞了两三圈,然后那金人忽然长高了一截。
  ——徐千屿对自己的身高,还是有些执念。
  当她发现自己能改变这个小金人的形态,意识便奔涌而出,收不住了。
  沈溯微看了片刻,忍不住变了面色:“不要再拉长了……”
  但是那金人的腿转瞬已经如扯面一般拉得有五尺长。徐千屿又想,脖子也要长,那金人的头便迅速向上生长。肩膀要平而宽,腰要细,最好长着浓密的头发。
  这些混沌的念头同时迸发,却各个坚决,眼前的小人来回拉扯,瞬息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溯微左手两指,陡然摁住徐千屿额心,她灵台清明,并未入魔。
  那为何塑出的灵池会是这个样子?那东西四肢细长如竹节虫,身子如蚂蚁,脖子宛如一根支出去的筷子,扎着一个球,球上长着无数尖刺。因细长的两腿不能支撑如此高耸的身子,这个人从腰上弯折,头杵着地。
  沈溯微看着眼前不可名状之物,沉默了。
  这倒还不如一棵树。
  灵池是修士私密之境。除了作战时毁灭对方灵池,不便以神识触碰他人灵池。除非一种情况,那便是借契的修士之间一种极度亲密行为,即“神交”。故而他只能站在冰壳外指导徐千屿,却不能出手帮她。

  但他还没来及指导,事情就发展成这样。
  沈溯微又看它一眼。
  然后那“人”瞬间被冰冻结,停止了可怕的摇晃。
  他握一缕剑气,欲修又止。
  上次他是以攻击方式修剪了树杈,只需剪除树顶枝桠,便可使淤积的灵气散开,又不伤她的修为。
  但这次,他分不清这东西的结构,不能贸然出手,否则不能保证是修剪一下,还是会不慎捣毁了她的灵池。只能叫她自己把这东西改过来。
  沈溯微复唤道:“徐千屿。”
  那萤火虫有气无力地飞了两下。
  然而,似乎做完方才那一套大工程,它耗费太多能量,竟缓缓地消散了。徐千屿旋即睁眼,从入定中醒来。
  沈溯微此时是真的有点想打人,垂眸道:“你这就不行了?”
  就这点意志,每天不修心法,单钻研蒙骗同门,给师叔过生辰,以至该用的时候,一点儿都不剩了。
  徐千屿用手握住他的手,晃了晃,意思是他将她尾椎摁得很不舒服。还挣扎了一下,不想这样面朝下趴着,硌得慌。
  沈溯微没了办法,只得叫她起身。
  徐千屿觉得,此番起身后,娘的脸色冷若冰霜。
  沈溯微确实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他能有如今成就,一路行来多少有些苛求完美,凡事只有越做越好,没有越改越差。如今徐千屿在他指导下,灵池重塑成这般模样,几不能作战,肯定还得再来一次。
  事情一而再再而三,无法终结,叫他挂心,他便有些郁结了。
  娘侧眼看她一会儿,目色幽暗,不知在想什么,开口问道:“你很缺灵石么?”
  话毕,白玉素手伸至面前,捧一把发着幽幽荧光的白色小石头。
  徐千屿在娘的手上取了几颗,放在眼前看,待认清那是灵石,忽然将他的手用力合上,推到一旁:“不要。”
  又不要了?沈溯微以审视的神情注视着她。
  徐千屿扣着他的手,亦看着他,目光盈盈,既崇敬又恳切:“你在那边,很不容易。不必给我,我很有钱。”
  那边?
  是当他死了么?
  作者有话说:
  微:少女,你既在许愿池祈祷,有什么心愿吗?神将为你达成。
  岛:我希望自己皮肤白个子高腿长,肩膀好看,腰细臀翘,头发浓密手指修长有锁骨,手腕脚踝漂亮。睫毛长眼睛亮,嘴唇润泽。举世无双的聪明,过目不忘,有花不完的灵石,修炼顺利今天筑基明天吊打老王八。
  微:。
  岛:许愿池,你还在吗?
 
 
第49章 炼器炉(四)
  徐千屿复低头解下自己珍惜佩戴的锦囊:“你看, 我这里还有许多,给你。”
  说着将他的手掰开,竟将几日所得, 毫无保留, 往沈溯微手里倒。
  沈溯微一惊, 眼看灵石要满溢出去,劝不住她,便探出左手,一只信蝶自掌中翩翩飞出, 拍着翅膀飞至徐千屿面前。徐千屿的眼睛睁大,目光被信蝶吸引来去,一直跟着它落在自己的右肩。
  沈溯微趁机接过她手上锦囊, 将掌中灵石全部倒回去。封好袋口, 不动声色给她悬回腰间。
  徐千屿回过头来, 发觉两手空空, 一顿:“灵石呢?”
  娘阖睫道:“我自收下了。”
  徐千屿放下心,感觉心内无比满足, 便冲他灿然一笑,皎如明月生辉。
  沈溯微一时没了言语。徐千屿的性子,原也并非不可捉摸,只不过很极致, 只凭四字:“爱憎分明”。
  他顿了顿, 方道:“你若缺钱, 记得与师兄师姐或师长说, 灵石自有赚取之法。若非走投无路, 不可使旁门左道。他人之物若想变成你的, 只有他人相赠, 没有求取图谋。”
  徐千屿不知听懂没有,点了点头。
  白衣美人一叹:“我得走了。”
  今日重塑灵池不成,无可奈何,只能等下一次。最快明日。
  徐千屿舍不得娘,但也明白留她不住,只是目色有些失落。回去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娘坐在竹林下目送她,一动未动。
  沈溯微等她关上门,方起身消去幻象,拂衣而去。
  但身后传出一声迟疑的:“娘。”
  沈溯微身子一僵,转过身便见徐千屿不知何时又跑出了阁子,就站在他数步外的地方,见他回身,便朝他走来。二人之间隔着飘渺白雾,他当即抬起漆黑的眼,轻道:“止步。”
  徐千屿真的停下。她并未发现异样,因为她根本没有抬头,只是赧然地看着他的衣摆,有些羞涩道:“娘赠我的衣裳,忘记拿。”
  沈溯微心道不好。
  那衣裳是他拿两片树叶幻化,为引她塑灵池而已,哪里是真的衣裳。他此行仓促,实际并不知道徐千屿的尺码。
  化形术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明早起来,岂不要伤心?但她既然当真,专程寻来,沈溯微无法交代,便默不作声以剑气裁叶,在身后变出两件。
  徐千屿将衣裳抱在怀里,心满意足地回去了。他在林中站了许久,确认徐千屿没有再开门出来,方离去了。
  沈溯微回去后,在案前坐了片刻,想到那少女的表情。
  即便是知道徐千屿身量尺寸,他也并不合适以私人身份赠她衣物。想了想,他忽从那堆积的案卷中翻了一翻,找出一卷。
  此卷内容是提议给外门和杂役换新的服饰,下附图示。因不是什么要紧事,一直耽搁未复。
  沈溯微对着那图示静静地翻了几页,合上。持笔一勾,盖莲花印,批准。
  徐千屿翌日醒来,先是一惊。
  她以为这是早上,实际已经睡到下午,但身体比之前更加沉重疲倦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仿佛被人打了一顿,经脉也堵塞了。她见自己手握的“衣裳”,实际是两片枯叶,便知道自己又夜游了。
  夜中所见,不过幻影。
  但她没有丢掉,而将叶子随手夹在一本书里。
  窗外喧闹,弟子们似乎都在院外聚集讲话。过了一会儿,虞楚进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阁子门:“小姐,我们换新弟子服了,每人两件。你一直没有起来,我,我帮你领来啦。”
  她自己已经换上,走上前时,徐千屿便看了个真切。新弟子服仍是素纱白裳,但肩上缀有玉珠飞羽,将她青涩的脸颊衬出许多活泼灵气。
  据说弟子服早有争议。有几个长老觉得太花哨,影响练功。但弟子们很喜欢,少年人大都爱俏。徐千屿将柔软衣袍抖展开,挑剔地看了半天,点点头,也觉得比旧的好看些。虞楚转了个圈,羽毛尖儿摇晃,笑道:“好漂亮。像仙鹤羽衣。”
  待虞楚一走,徐千屿也换上试试,在镜前照了照,很是满意,嘴角一勾:“娘待我真好。”
  系统:“你清醒一点,这是你们发的校服……”
  徐千屿置若罔闻,还不忘反复地搭配她的腰带、手环、耳铛:“它怎么早不发,晚不发,偏这个时候发?我不管,这就是我娘送我的。”
  系统小心翼翼道:“那个,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徐千屿表情一顿。
  糟糕,生辰——
  谢妄真闭目,在黑暗中不断下坠。
  他从天亮等到天黑,承受四肢百骸撕裂的疼痛。待那扑在脸上的茉莉香气淡得几乎闻不到了,他焦躁起来,方意识到:他从未感觉到一天的时间如此漫长,原是因为自己在等待。
  小姐大约是忘了,有什么可期待的?
  她这个人可以随口应答,实际并不上心。因为她被宠坏了,即便是犯了错,也没有人能真的责怪她。他原本不该抱有期待。
  袖口内,谢妄真将手指攥得发白。冷汗濡湿了眼睫,他感到了一种漠然的恨意。
  然而门突然被打开,一个人影跑了进来:“师叔。”
  开门的瞬间燥热和喧哗涌入,仿若带来一线生机,将濒死的人冲刷上岸。
  “我迟了。”徐千屿搁下伞走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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