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娶不须啼——怀愫
怀愫  发于:2023年0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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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

  看阿宝一脸难言的神色,裴三夫人一个眼色,几个丫头全退出去,屋中只留下陈妈妈:“你打得对!就该打他!无法无天了!”
  日子才刚好过,他无事要闹事,可不得打,头回就得降服了他!
  阿宝摸不着头脑,但裴三夫人站在她这边,不仅一句没责备她,还哄着她,她心里甜丝丝的。
  梦里梦外,娘果然是除了亲人之外,待她最好的人。
  “爷们家敢逛妓馆,那都是妻子纵容的。”裴三夫人冷笑一声,裴三爷虽不爱纳妾纳通房,但诗会岂会没有助兴的女乐女伎,她从来最恨这些。
  裴观深知母亲这性子,这才把错都揽到自己头上,本来也是他的错。
  阿宝满心感激,正听着,倏地抬头:妓馆?他还上妓馆了?
 
 
第204章 【二】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出上房的时候, 身后几个丫头手里全提了满手的东西。
  “这些就是买给你的,你拿回去吃,这些日子, 你实在是辛苦。”多么好的儿媳妇, 裴三夫人瞧着阿宝的样子,就想再打儿子一顿。
  把小时候没打的, 全都补回来。
  戥子怀中抱着个黑漆描金山水画小匣, 匣子里头放着一对裴三夫人陪嫁压箱的凤凰金簪, 那凤凰的尾羽根根分明, 眼睛上的红宝石虽不大,但色如鸽血。
  她在裴府这一年多, 也见过许多好东西了,这可支簪,还是让戥子瞠目结舌。
  裴三夫人这是掏出她压箱底的东西来安慰阿宝了:“金的东西要说贵重,也没多贵重, 就是工艺难得些, 可这是我娘在我出嫁前给我的。”
  “我又没个品阶,从没上过头,你戴上,叫你外祖母瞧瞧。”这外祖母说的就是裴三夫人的娘。
  虽是赠礼, 但也有说合的意思。
  立春手里是一大盒燕窝, 后面的小丫头们,人人都提着点心果子,抱着彩缎料子,一人行浩浩荡荡回了卷山堂。
  阿宝知道, 赏下这么些东西, 也是裴三夫人告诉大家, 这事是裴观错了。
  戥子方才听到个一句半句,在上房里是咬着舌头不敢出声,一回卷山堂,就指派立春等放下东西出去。
  她问阿宝:“姑爷真去花街了?”
  她可见过花街里的女人们什么模样,那是连远远经过,大人都得捂着她们的眼睛,多看一眼,红姨就要拿竹条吓唬人的。
  阿宝自然知道不是,但是什么,她又不能说。
  戥子看她不答,更以为是了:“姑爷怎么真去呀!”枉费她还想替他说好话,竟然真的背着姑娘去那种地方!
  戥子转身出门去,到书房门边,冲青书招手。
  松烟一看见戥子过来,立时冲青书挤挤眼睛,青书瞪他一眼,缓缓走过去:“你找我?什么事儿?”
  “你过来。”戥子把他带到留云山房外。
  青书心口咚咚直跳,是不是要给他什么东西?他看别的丫头小厮,或是彼此有情的,总会赠些手帕绢子之类的。
  少夫人针线活计不行,戥子大约也不行。
  青书都已经想好了,不论戥子拿出什么来,他都夸。
  谁知道戥子返身瞪住他:“我问你,姑爷是不是去妓馆了?”
  青书一怔,跟着急道:“那是绝没有的事儿!我们少爷这是替少夫人担污名!”真是冤枉死他了,少爷要是去了妓馆,那他不也去了妓馆,那戥子……
  戥子看看他:“真没去过?”
  青书恨不得指天发誓:“绝没有,万万没有,要是有,就叫我出门被雷劈。”
  戥子眉头皱起:“劈你干什么,有你什么事儿啊!”这人怎么一惊一乍,想着瞥了他一眼,又回卷山堂去。
  青书恹恹回到书房外,松烟问他:“怎么样?那糖,有用没?”
  青书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松烟看他这样,赶紧安慰:“哪有送个糖人家就喜欢你的,先是糖,然后啊香包帕子,头油花粉,再就簪子手镯。”
  “等她点了头,你再去求少爷给你办亲事。”
  青书远没这么乐观:“慢慢来罢。”
  他说完探着脑袋看了看书房,少爷都自担了污名,怎么还不去少夫人那儿再赔个不是呢?两人就这么僵着了?
  正想要不要去劝一劝,门上捧了礼盒来。
  青书看过礼单,送进书房:“少爷,梅家送了礼来。”
  “梅家?”裴观微愕,“哪个梅家?”
  “梅郎中家。”落款如此,还有一封信。
  裴观微微皱眉:“是送给我的?不是给少夫人的?”
  “是给少爷的。”
  裴观更不解,这辈子他与梅家并无交际,甚至还特意避开。要不然上回襄理太子办贪墨案时,便可趁势认识梅郎中。
  他是户部郎中,案子里需要户部调派官员查旧档,分管这事的,便是梅大人。
  两人既无交际,梅家就算送礼来,也该是送给阿宝。
  青书将信奉上,裴观伸手接过,随手撕开,看过信才知不是梅郎中送来的礼物,而是梅郎中的儿子。
  裴观记得此人,但他没有见过这人。
  梅氏的兄长梅占英,年纪轻轻就卷入了诗案,虽是遭人诬陷的,但翻了案。可惜他身子骨太差,在狱中就染了风寒,出狱时只剩残灯一息,很快就病故了。
  若是这人给他说礼,那倒说得通了。
  继母不想管事,当亲兄长的预备下谢礼,因是男子自然不能直接送给女眷,得交到裴观手中才算全了礼数。
  信上也确实得明白,写他已经从妹妹口中知道了原委,多谢裴夫人跳水相救,裴夫人真乃是女中豪杰。
  可梅占英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因这事发生得早了些,所以梅占英涉及的不深,他冤屈便洗刷的更快?这才活下的?
  裴观飞快扫过,看到最后一句他眉目凝住。
  信的最后一句,写着谢他赠衣活命之恩。
  裴观盯着信纸,将赠衣活命四个字,看了又看。
  他隔壁关的人是梅占英,竟是梅氏的亲兄长!
  这么说来,当日他其实已经快支撑不住,敲墙三下,也许是在求救?
  阿宝那件夹皮袍子中,藏得有药,因裴观没用上,药就一直藏着。
  其中还有保命的参片,治跌打的治刀伤的,自然也有治风寒的,用纸包着,纸上用小字写着药的名字。
  梅占英有了皮袍,又有了救命的药,这才活了下来。
  因他活了下来,梅氏也不用年轻轻的就给当填房。
  而他能活,全因阿宝。
 
 
第205章 【一】
  嫁娶不须啼
  怀愫
  阿宝铺开纸笔, 在屋中给燕草回信。
  辽阳此时还未化冻,进了十月天就又冷下来,阿爹本就有个好喝酒的毛病, 到了那里更是随身都带着酒囊, 时不时喝上一口暖身。
  阿宝上回接了信,知道阿爹的酒瘾越来越大, 赶紧把酒酿鸡蛋的做法写在信中寄去。
  嘱咐燕草让厨房给阿爹做酒酿鸡蛋吃, 又把红姨做辣椒酱的方子也给寄去, 想来那地方少有人会做崇州菜, 早知道该先让燕草学几个。
  戥子在阿宝身边剥花生:“放心罢,燕草姐姐这么聪明, 看也看会了,哪还能短了老爷的吃食。”
  “那姓萧的,还在找她么?”
  戥子把花生衣搓了,摆在干净素帕上, 松鼠似的剥了满满一兜, 这才道:“今儿松烟忙,明儿我再找他打听去。”
  阿宝笔尖微顿:“松烟忙着,那你怎么没找青书问一问?”
  戥子正往嘴里抛花生呢,听见青书的名字, 差点儿呛着。
  “怎么?”
  戥子拍干净手上的花生屑, 神色有些扭捏:“青书,他送了包糖给我。”那糖她可一颗都没敢吃,等她想好了怎么办,也好还给人家。
  书僮小厮们出门方便, 阿宝与裴观就住在一院中, 小厮丫头之间来往就比别的房头更多。自打阿宝嫁进门, 松烟几个会来事的,时常自掏腰包,买些点心零嘴送给阿宝身边几个丫头。
  结香最爱打扮,也时常托几个书僮替她买珠钗花绳之类。一开始是轮着谁就是谁,后来就盯准了卷柏。
  戥子还问她:“你是不是看上卷柏了?”
  “什么呀!独他眼光最好,回回托他买回来的东西,都最合我意。”结香拿出几件东西比对,“你看,青书就有些呆,恨不得托他买什么都得白纸黑字的写下来。”
  “松烟要强些,可要论好看,卷柏挑的最好看。”
  戥子看了,一样是绣帕,两张帕子放在一块,确实是卷柏选的配色更好看。
  阿宝听过她们几个闲话,一听是青书送糖给戥子,她搁下笔:“青书送你糖?”
  梦中青书求娶过戥子。
  戥子没应,说要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嗯!”戥子一点脑袋,“这可有点古怪,他可从没单独买这些给咱们。”几个人一起凑份子,请戥子几人吃喝是有的。
  单独送可从来都没有,结香还曾说过青书抠门。
  戥子心里直赞,反口便道:“你知道什么,这叫会过日子!都像你似的,发了月钱就吃光买光啊?”
  结香同她拌嘴:“我这个年纪不吃不穿,甚时候才吃才穿?老得掉光牙时才吃?还是等白了头发才穿花衣?”
  戥子收到青书的糖,可不敢让结香知道,这藏了半天的大心事,终于告诉阿宝。
  “那他送你糖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戥子想了想:“让我别生气。”
  阿宝笑了,她把写完的信纸叠起来塞进信封里,落上款封上口:“喏,明儿你把这信交给青书,让他替我送出去。”
  戥子脸色微红,小声嘟囔:“不都是松烟寄信么,干嘛就找他。”
  “这是你自个的事,我也不替你拿主意,你自己想。”
  戥子红着脸,不说话。
  阿宝想起梦里的戥子,时不时头上会有新东西,或是一小朵绒花,或是银排梳,还有一次抹了香露。
  戥子手上是不戴首饰的,因她不时就要替阿宝擦洗身子,拍痱子粉,怕手上戴首饰刮到阿宝。这点福儿也是一样。
  只是不知从一天起,再没看见戥子戴那些东西,连香露也不用了。
  阿宝那时不明白,这会儿猜测是她本来想过要嫁给青书,后来又断了。
  趁着戥子不在,阿宝轻声问过福儿,福儿眼神黯淡,嘴角还挑起抹冷笑来:“男人,哪里等得住,戥子姐姐已经想好,就侍候夫人,哪儿也不去,我往后也一样不嫁。”
  再后来有一日,戥子眼圈红着,似是哭过,福儿悄悄告诉阿宝:“今儿院里有办喜事。”
  那定是青书办了喜事。
  阿宝正想旧事时,戥子忽地道:“我才不想呢,他瞧着不是什么老实样子。”能挑到裴观身边僮的,又要生得好,又要聪明。
  戥子自打小时候被卫三欺负,就完全不喜欢这样的,她喜欢的都要面貌忠厚,身子健硕,看上去便老实可靠。
  譬如卫家老二,卫老二接连纳了通房小妾,戥子气个半死。
  “都随你,你想如何就如何,反正有我给你撑腰,谁也别想欺负你!”
  阿宝刚说完,戥子便把那一包剥好的花生塞到她里:“知道啦!我跟着你,谁还敢欺负我!”
  花生香脆,阿宝嚼着问她:“那要是他给别人送糖呢?”
  “那这人更不能要了,果然不是个老实的。”戥子正吃着花生,隔窗看见青书提着灯过来,差点儿把花生散了。
  阿宝一回头,见是裴观来了:“你先出去罢。”
  戥子“哎”一声,掀开水晶帘儿还又回头,给阿宝出主意:“你要是再打,也别打在旁人能瞧见的地方。”
  话音刚落,裴观进屋了。
  戥子赶紧溜出去,她站在廊下,青书也站在廊下,两人都关切屋里人能不能和好,竖着耳朵听壁
  角。
  裴观隔着珠帘停下脚步,低声道:“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阿宝扭过头,并不看他:“什么?”
  裴观伸手握住珠帘,轻轻抬起,又轻轻放下,生怕珠帘响动惹得阿宝心烦。
  缓步走到阿宝身边,从袖中取出信来,递到她眼前。
  阿宝先扫到落款,看见个梅字,梅家来回礼?那怎么会送到裴观那儿去?
  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裴观解释道:“这是梅……”他本想说梅氏,又咽了回去,“梅占英写来的信。”
  那份回礼还摆在他书房,其实就是四色点心,再加两匹衣料这类寻常回礼而已,并未有任何一点出格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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