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后来,她不是十几岁了,她还是喜欢祁行止。
李碧华说:“当初惊艳,完完全全,只为世面见得少。”可她后来见过很多很多的世面了,还是觉得,高一那年望着窗外发呆的少年,是这一生最惊艳。
——虽然她“这一生”才二十几年。
但矫情就矫情吧,她愿意为祁行止说这么矫情的话。人是多么狂妄自大的动物,谁不为爱人说几句“永远”和“此生”?
段采薏高中喜欢祁行止,是以“次次要和他争第一”的方式,可惜三年来,只有高一期末考试那一次赢过。高考之后她天不怕地不怕,虽不至于拿大喇叭昭告天下“我喜欢祁行止”,但也郑重其事地叠了小星星、做了小模型,挑选了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告诉对方——“祁行止同学,我喜欢你。我可以做你的女朋友吗?”
祁行止不意外,也没犹豫,回答她:“抱歉,我不打算恋爱。”
段采薏回家发了两天大小姐脾气,又自个儿想通了——只是“不打算恋爱”,不是“不喜欢你”。
这说明她还有希望,只要等。
这一等,从南城等到北京,从附中等到清华,等来了一堵南墙。
段采薏不知绕着操场走了几圈,回过神来,操场上人都渐渐散了。
抬头望一眼月亮,一把月光洒下来,也是清清白白的,和她高考结束表白失败的那晚一样。
段采薏仰头望着,直到脖子都酸了,才低下头,心底做了决定——
看在月亮的份上,不能就这么打了退堂鼓。
哪怕真是南墙,也不过是砖砌泥缝的,先撞她一撞再说!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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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怎么遇见你的又是我
陆弥在酒店里住了整整一周,每天伴着飞机的轰鸣声起床入睡。终于,在她耐心快要耗尽几乎想一纸诉状告那黑心的梦启虚假招聘骗取求职者劳动成果的时候,收到了官方邮箱发来的 offer。
而过去一周里,她经历了两场加面,完成了一张深夜发来的诡异的英语试卷,就差没就地考雅思口语了。
那位名叫段采薏的面试官看起来明明是个娇憨可人的小姑娘,搞起事来却一点不手软,面试一轮比一轮更严肃,那张深夜发来的试卷,八成也出自她的手。
说不清为什𝓜𝒜𝓛𝓘么,也许是因为“找工作”的现实压力,也许是“遇强则强”的胜负欲,陆弥居然极有耐心地完成了这一周的魔鬼面试。
陆弥看着 offer 邮件里写明的薪资待遇和各项福利,在心里算了一笔小账。
工资不算高,尤其对北京这个城市来说。但陆弥对此有心理准备,她搜索过梦启,这几乎是一家慈善机构,全靠私人赞助,而其最大的赞助商就是创始人。正职员工数量极少,大多是志愿者。陆弥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几乎怀疑其真假性——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在做这样的事。
好在梦启为所有老师提供食宿,条件估计不会太好,但对陆弥来说,有个不会被打扰的单人间也就够了。
第二周周一一早,陆弥乘公交车晃晃悠悠地从城东来到城西,跟着导航走在鲜有人烟的马路上。
梦启选址在昌平,几乎快到了延庆的地界,不知是不是也和“资金紧张”有关。陆弥看着手机地图里,大片大片的绿地间挤出这一条窄窄的小马路,不觉失笑。
走了快一公里,首先听见的是一阵嬉笑声。陆弥看见在马路拐角处一片围栏里,十几个孩子撒欢跑在绿茵上,追逐一只脏得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足球。
陆弥看了眼渐渐高升的太阳,第一反应是——真不嫌晒得慌。
又看了眼手机导航,才反应过来自己走到了梦启的后门——还得多绕六百多米。
陆弥绕过绿茵场的时候留心观察了几眼,心里纳闷,梦启从选址到薪资水平到机构渊源处处透着缺钱,居然能给学生建这么大的绿茵场。
绿茵场前有两栋楼,看起来也都是修缮得很完备,甚至很有建筑美感。陆弥默默记着,心里又攒了些疑问。
快绕到正门的时候,陆弥收到段采薏的微信,她问:“到了吗?”
陆弥回复:“快到了。”然后加快了脚步。
段采薏果然早已等在门口。
梦启的大门做得很“低调”,砖红色的院墙中间开了个两扇的小门,左侧墙上题着几个字——“梦启俱乐部”,门边有个小小的保安亭。
但陆弥倒觉得这门设计得耐看,砖墙配木门,掩着静悄悄的一个院子,像古时候的书院似的,看起来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段采薏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连衣裙,脚踩一双经典的黑色马蹄扣乐福鞋。披着亚麻色过肩长发,耳垂上缀着的两粒珍珠的全身唯一的亮色。
很简单,但经典而耐看的打扮。
陆弥极快地打量她一眼,心里仍小小地为这姑娘的容貌惊艳了一下——说不上多美,但一切都恰到好处,从五官到这一身的打扮,让人很舒服。
陆弥实在很难把这么温和一姑娘和压力面试里那个板着脸的黑面神联系到一起。
段采薏倒是十分友好,率先笑着和她打了招呼:“学姐好。”
陆弥怔了怔,心里愈发搞不懂这是什么路数。面试的时候就快把“你不行”写脸上了,这会儿居然这么亲切地叫上了“学姐”?
她扯了扯嘴角,正经道:“您好,我来入职。”
段采薏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跟我来。”
陆弥跟在段采薏身后一步的距离,随她绕过了第一栋楼,穿过一个小小的花坛,走进第二栋楼。
这楼外表看着装修精致,进到里头才发现设施老旧。墙面上有笔画痕迹、有脚印鞋印,大理石地板也泛着旧旧的灰黄色。
陆弥一边走,一边默默记着这各个房间上的牌子,有教师办公室、器材室、档案室、计算机机房……很乱的样子。
这是栋四层的矮楼,陆弥跟着段采薏沿着走廊尽头的楼梯而上,直到四楼,走进一间挂着“校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
“学姐好。”一进门,段采薏冲着窗边办公桌前的女人叫了声。
陆弥默默打量,这位女士年纪约莫四十出头,一双眼睛很大,炯炯有神,看起来精神饱满、十分干练,穿着却很随意,简单的一件白 T 恤,不施粉黛,也没戴任何首饰。
“这是新入职的陆老师,”段采薏指了指陆弥介绍道,“就是我跟你说的,专业能力非常强的那位。”
被叫做学姐的女士站起身来,笑得很温柔,打趣道:“哟,还真走完了你那机场面试?我还怕人家投诉我们呢。”
陆弥心道,确实差点想投诉。
中年女人朝陆弥点了点头,正式介绍了一下自己:“你好,我叫赵婉,是梦启的创始人。你叫我 Jennifer 就好。”
陆弥心里略一吃惊,这还真是“校长”本人。一个大学生模样的老师带着入职第一天的她,居然就直接见到了创始人本人,梦启的人事结构还真是简单得有些过分了。
她笑了笑,微微颔首道:“您好,我叫陆弥。”
Jennifer 抿抿嘴,笑道:“久仰大名。”
陆弥点了点头,心里却隐约觉得这四个字有什么不对劲。
入职第一天的程序很简单,段采薏带着陆弥填了几张表走完了人事流程,又带她熟悉了一下梦启的环境,最后一个环节就是打理宿舍了。
“我们这儿,老师和学生住一块儿,你不介意吧?”段采薏问。
“不介意,”陆弥很诚实地说,“只要是个单独的房间就行。”
段采薏轻声一笑,没说话,带她穿过那片绿茵场,走到另一边一栋三层的小楼边。
“梦启总共只有 42 个学生,四人一间,住在二、三楼;住校的正职老师加上你是五个,都住在一楼。”段采薏指了指最里边的那间房间,“那一间就是你的。”
陆弥点点头,问:“你住哪里?”
段采薏笑了声,摆摆手,“我不住这儿。”
陆弥疑问地“嗯”了声。
段采薏侧过脑袋轻轻瞥了她一眼,又转回去不看她,说:“我还要读研,住学校。”
陆弥点点头,原本她不爱多关心别人的,今天也不知怎的,顺着嘴就问下去:“你在哪个学校?”
段采薏笑说:“五道口职业技术学院。”
段采薏脸上挂着自嘲的笑,是那种,轻松而淡然的自嘲——只有能在“职业技术学院”前加上“五道口”三个字的人才会拥有的那种淡然和笃定。
陆弥的表情瞬间僵了一下,并不是因为段采薏这份似乎意有所指的“自嘲”,而是因为,从好几年以前,提到“清华”,她就只能想到那一个人了。
她不禁想起段采薏说她是南大附中的学生,该不会……总不至于那么巧?
两秒后,她心中的预感得到了证实。
“陆老师。”熟悉的沉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似乎还隔着一段距离,那声音的主人罕见地大声说话。
陆弥和段采薏同时僵住。
她回头,看见祁行止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短袖和短裤,从绿茵场那头,跃步跑来。
“祁哥!”陆弥还没反应过来,又看见祁行止身后还跟了个瘦得长杆一样的小孩,跑起来两条筷子腿就像踩着高跷似的。
这不是雷哥车行里那个和自己老爹干仗的中二病么?
梦启……梦启……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一切都串起来了……为什么段采薏会叫她“学姐”,为什么 Jennifer 说“久仰大名”,看来都和祁行止有关。
陆弥大脑宕机,一时竟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是什么心情,只怔怔地站在原地,直到祁行止站定在她身前,她甚至没空发现今天这副打扮的祁行止和平时有多不相同。
而祁行止也就这么站在她面前,没有说话。
“祁哥!”雷帆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大喇喇搭住祁行止肩膀,正要说什么,看见陆弥的瞬间眼睛瞪得老圆,“…怎么是你?!”
陆弥心情复杂,她也想问——怎么是我。
怎么遇见你的,又是我。
段采薏狐疑地问雷帆:“你们认识?”
祁行止问陆弥:“安顿好了?”
两人异口同声,雷帆空张了张嘴,看了眼祁行止,忽然觉得这不是个回答问题的好时候。
陆弥心里天人交战,想到刚刚签下的工作合同,艰难地点了个头,说:“差不多了。”
祁行止朝她身后看了眼,问:“行李呢?”
陆弥垂下眼,说:“还在酒店。”
祁行止点点头,说:“我陪你回去拿。”
陆弥下意识想拒绝,祁行止却一点空隙没留,转身又对雷帆说:“你跟我一起去,做苦力。”
雷帆笑嘻嘻:“没问题呀!”
陆弥:“……”
这兄弟俩,倒是安排得圆满。
她不想当着段采薏和雷帆这两个陌生人的面和祁行止矫情地推辞来推辞去,于是轻轻点了点头,对段采薏道了谢,说:“那走吧。”
作者的话
“怎么遇见你的又是我。” 弥子是需要很多很多次巧合才能在心里确信有些事情绝非巧合的人,所以小祁总是以“巧合”的缘由出现在她面前。
第18章 “如果你不想和我说话,可以不说的。”
临近晌午,小轿车迎着太阳驶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雷帆坐在副驾驶,被盛夏的阳光晒得晃眼,想伸手去拉遮光板,奈何这车里实在安静得可怕,明明坐了三个人,却只能听见空调闷沉的声音。
雷帆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拉下遮光板,被这安静得诡异的氛围吓得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微微扭头瞟了眼后座的陆弥,她面无表情地坐着,扭头看窗外风景;收回眼神的时候又顺便扫了眼驾驶座上的祁行止,他也面无表情,手扶方向盘淡定地开着车。
雷帆想到十分钟前段采薏提出要和他们同行被祁行止拒绝后的阴沉脸色,心里止不住地猜测。
这三人,一定有事……
终于,他被车内压抑的气氛闷得受不了了,“嘿嘿”干笑两声,没话找话地说道:“欸祁哥,没想到你球踢得这么好。”
早晨雷帆看见祁行止穿着一身运动服来和他们踢球的时候,是十足吃了一惊的。他可从来不知道祁行止还会踢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