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安排。”
舒瑾说,“你哪一日得空愿意出门,便哪一日。”
毕竟乃是一件正经事。
卫灵儿认真思索,但她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大表哥确定只要我出门,对方便会有所动作?”
舒瑾没有犹豫地点头:“是。”
卫灵儿好奇问:“为何?大表哥为何如此笃定?”
舒瑾微笑,同样反问:“灵儿怎么看?”
卫灵儿觑他一眼,不懂他为何这样卖关子,低头细细想得片刻,抬起头来,不确定问:“是府里那些流言?”
舒瑾未否认她的猜测。
卫灵儿知道自己想对了却不禁拧眉。
她此前曾经想过,府里的一些仆从是不是太过喜欢嚼舌根。
且大多数时候都不这样,但与她有关的一些事上,好似便格外明显。
目下舒瑾谈及有人暗中刻意为之,卫灵儿不为此惊讶。
只是直觉得到印证,难免讷讷。
这些流言的用意为何?
让她顾忌自己的名声,知情知趣同舒瑾保持距离?
是由于顾忌她和舒瑾之间有什么?抑或是说,不希望她和舒瑾走得太近?
卫灵儿脑海中闪过一个人。
但也无须再猜了。
要不了两日……这一次,多半能见分晓。
“竟是这般。”
卫灵儿眉眼低垂,片刻抬眸问,“大表哥,不如我明日出门去北灵寺?”
舒瑾道:“你若决定好,我便让明言去做安排。”
“嗯,那便明日罢。”卫灵儿说。
舒瑾一颔首:“好。”
卫灵儿冲舒瑾微微一笑:“那明日,便都拜托大表哥了。”
……
是夜。
本身体好转一些的舒瑾忽而心口疼,傅太医半夜赶去扶风院为舒瑾看诊。
翌日清早,卫灵儿去扶风院看过舒瑾后,转而去正院。
前一夜舒瑾身体有恙之事,府中上下已传遍。
“姨母,大表哥原本身体好转许多的,昨夜忽而又……”
“我想去一趟北灵寺,为大表哥祈福。”
舒静怡正巧在这个时候进来,听见卫灵儿的话,她当即道:“表姐,我同你一起去。”
卫灵儿循声回头。
薛念兰已然说:“那你们便一块去罢。”
“大公子这个情况,确实让人忧心,也不知昨夜怎得忽然间便那样了。”
卫灵儿晓得今日可能有危险,不想让舒静怡和她一起冒险。她也未立刻拒绝舒静怡与她同行,只是在与舒静怡一道离开正院时,以出门前再去看一看舒瑾为理由,拉上舒静怡又去一趟扶风院。
之所以这么做,是希望舒瑾让舒静怡留下来。
未曾想,舒瑾没有那么做,而是平平静静接受舒静怡与她同去。
因而从房间里出来后,卫灵儿忍不住折回去找舒瑾:“大表哥怎么不让怡姐儿留在府里?”
舒瑾面不改色:“你们都不会有事。”
“那也不行。”
卫灵儿说,“不能让怡姐儿冒险,而且,大表哥你太过自信。”
得到这么个评价的舒瑾一怔又失笑。
卫灵儿又道:“我待会和怡姐儿说你让她留一下,大表哥你记得配合,别露馅,我自己出门去北灵寺。”
她态度坚决,话说罢,不待舒瑾同意,已往外走。
舒瑾被迫同意了。
虽然在他看来,今天的事情不会有什么危险,怡姐儿陪她出门,见证那样一个情况,回来之后能在长辈面前替她说话,但她不愿意让怡姐儿冒险的心,他也懂。
若有危险,他又怎么可能让她和妹妹去冒险?
可现下已只能听她的,因为舒瑾正想着这些的时候,舒静怡从外面进来了。
“大哥哥有事找我?”
舒静怡眸中几分紧张几分期待,又几分激动。
舒瑾“嗯”一声。
沉吟中,他让夏橘去从库房取一株红珊瑚摆件来:“记得听你说过喜欢,便送你了。”
舒静怡既惊且喜:“大哥哥……”
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她曾在冯语姗那里见过一株红珊瑚,十分漂亮,后来和大哥哥提过一嘴。
“谢谢大哥哥。”
舒静怡垂眸,咬着唇笑,“我就知道大哥哥是很关心我们的。”
舒瑾顺势把舒静怡留在扶风院。
而卫灵儿已出门去了。
没有一个舒静怡同她一起冒险,她安心不少。
卫灵儿乘马车往北灵寺去,面上一切如常,身边带着海棠。
马车准备出城时,不知为何今日城门口附近有些堵塞,他们被迫停下等。
海棠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一看情况。
瞧见一群穿着明镜门官服的人,她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说:“小姐,似乎是明镜门在办案……”
卫灵儿听言,也朝马车外面望去。
如海棠说的那样有不少身穿明镜门官服的人在城门口。
那些人好似押着什么要犯。
卫灵儿目光一时间在那个被押的人身上停留。
被麻袋罩住脸,看不清样貌,只瞧得出来身形单薄,单论身形,倒不知为何这么多人负责押送。
大约是什么重要人物。
未在人群里发现任何熟悉的身影,卫灵儿看得半晌便让海棠放下马车帘子。
待明镜门的人押着那个要犯离开之后,不一会儿,城门口恢复通行。
卫灵儿顺利出城,去往北灵寺。
循着之前几次的经验,在去北灵寺的路上果然风平浪静。
既来了,卫灵儿便也依然为舒瑾祈福,顺便去给自己爹娘上一炷香。
在北灵寺待得约莫一个时辰,他们准备回去。
马车在返程途中,亦如同舒瑾预料的那般,又一次被一群假扮成山匪模样的人拦下了。
卫灵儿发现自己丝毫不觉得紧张。
乃至瞧见这些人又是扮成山匪,有一点儿……目瞪口呆……
他们丝毫不认为有问题吗?
居然把之前失败一次的戏码再上演一遍。
舒瑾算得极准,所有为此所做的准备便都不至于白费。
明言带着人轻轻松松把这些人一网打尽,才一刻钟,他已在马车外知会卫灵儿无事了。
“好,辛苦。”
卫灵儿轻声对明言说,“我们回府罢。”
……
薛念兰正在看账本的时候,明言押着吕世飞到正院来。
跟在后面的,除去卫灵儿、舒静怡之外,还有坐在木轮椅上的舒瑾。
从丫鬟口中听说这些,薛念兰连忙放下账本步出里间,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吕世飞身上。吕世飞被用绳子捆了起来,还被捂住嘴,眼底一片惊恐慌张,见到她,目光一直躲闪,显然是心虚。
“这是怎么了?”
薛念兰问过一句,望向舒瑾,“大公子怎么也过来了?”
舒静怡快步走到薛念兰身边挽住她手臂,瞪一眼吕世飞,愤愤道:“娘,有人想害表姐!”
薛念兰蹙眉,舒静怡又说,“还好有大哥哥在,不然表姐就回不来了。”
薛念兰眉头皱得更深。
“到底怎么回事?灵儿,你遇到什么事了?”
舒瑾看一眼明言。
明言对薛念兰行过礼后道:“夫人,今日表小姐出门去北灵寺为世子爷祈福,有人妄图在半途谋害表小姐。”
从舒瑾让明言押着吕世飞过来正院,事情便已压不住。
不过牵扯到吕家,薛念兰欲叫人将府中内外的门关上、不许任何人外出,又得知舒瑾已有吩咐。
“若非证据确凿也不会闹到母亲的面前来。”
舒瑾说,“便是父亲晓得这些,也断断没有纵容偏袒的道理。”
薛念兰表情凝重颔首。
她抿着唇:“我这便派人去将老爷请回府。”
约莫过得半个时辰,舒衡回到郑国公府,直接被请去正厅。
迈步踏入正厅,他扫向跪在地上的吕姨娘以及正厅里的薛念兰、舒瑾、舒静怡、卫灵儿等人,皱一皱眉。
“什么事?”
舒衡大步走到上首处坐下来,又看一眼舒瑾,“你身体不好,为何不在扶风院休养?”
“劳父亲挂心。”
舒瑾说,“已经好多了。”
吕姨娘一瞧见舒衡,仿佛见到救星,一双眼睛牢牢盯住他,被堵住的嘴巴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又不停挣扎摇头。视线从舒瑾身上移开的舒衡看向她,复去看薛念兰:“怎么回事?”
薛念兰向来是温顺恭谨的性子。
在舒衡面前,大多时候都事事顺从,而今日她态度冷冷的。
“老爷想要知道怎么回事,亲自审一审这些人便是。”
薛念兰吩咐守在一旁的婆子将堵住吕姨娘和吕世飞嘴巴的布团取走。
一能说话,吕姨娘只一面哭一面对舒衡说:“老爷,我是冤枉的,我当真没有想过害表小姐。”
她心里也是恨的。
自己这一次当真未指使吕世飞去设计卫灵儿!
可是,吕世飞被大公子的人逮住了,他竟背着自己做这些,将她连累至此。
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吕姨娘心里早已把吕世飞骂得千百遍,可是有什么用?她能不能度过这一关尚不可知。
唯一能指望的……
是自己给老爷生下一双儿女,许能博两分同情,饶过她这一次。
“老爷,你要信我。”吕姨娘想起身走到舒衡的面前去,却被婆子摁回地上跪着,她唯有哭着道,“我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也当真未指使谁去干这种事呀……”
吕世飞同样清楚这次是他擅作主张。
可堂姐如果不管他,不帮他求情,他岂不是要倒大霉?
“姐,救我。”
吕世飞却只顾着纠缠吕姨娘,“我可是你弟弟,你怎么能不救我?”
两个人一个冲舒衡哭哭啼啼,一个冲另一个喋喋不休。
光他们便闹得正厅乱哄哄。
舒衡听得半天,没听出半点有用的东西,终于伸手一拍茶几:“闭嘴!”
茶几上的茶盏被震得抖一抖,吕姨娘和吕世飞也齐齐噤声。
舒衡脸色铁青去看卫灵儿。
吕姨娘话里提到她,可见事情与她有关系,舒衡问:“灵儿,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我替表妹说吧。”
舒瑾出声道,“她一个女儿家,有些事,终究不好开口。”
“不知父亲可记得府里有过个叫吴妈妈的婆子?”
“她有个侄儿,叫吴大……”
吕姨娘自舒瑾口中听见吴妈妈、吴大这些人,心里便一个咯噔。
不,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听着舒瑾说起那一次在北灵寺,卫灵儿如何得救的,吕姨娘脸色变一变。
但过去那么久,不可能有证据……
“世子爷怎可空口白牙的污蔑人?”
吕姨娘强自镇定,“焉知不是表小姐自己招惹上吴大……”
她话未说完,被舒瑾冷冷盯一眼,莫名心惊,话硬生生断在那里。
舒瑾淡淡反问:“证据?” 不待吕姨娘开口,他冷声吩咐,“把吴妈妈带上来。”
“是。”
外面明行应一声,不消片刻,吴妈妈被押到正厅。
吕姨娘看着被明行押进来的吴妈妈,顷刻间惨白一张脸,身体发软,跌坐在地。这一刻心知真正完了,不管说什么都已无用,吴妈妈……他为了那个卫灵儿……派人去将吴妈妈找回来……
事情明明白白在眼前。
吕姨娘几次设计陷害卫灵儿,不是想污她清白便是要取她性命,恶毒之极。
舒家自然容不下这样恶毒之人。
舒衡眉眼沉沉,看着痴傻瘫坐在地上的吕姨娘,缓缓吩咐管家准备马车。
他让管家亲自把吕姨娘送去庄子上。
要吕姨娘从此钗荆裙布,过清苦日子,且命管家安排人看守,不得令吕姨娘离开庄子半步。
“霖哥儿和欣姐儿……”
他略一沉吟说,“往后便交由王姨娘抚养。”
直到此时,吕姨娘仿佛神魂归体,她朝舒衡跪行几步,痛哭流涕:“老爷,不行,霖哥儿和欣姐儿不能没有我这个姨娘。老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往后绝不再做这样的事,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