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问:“你想做什么?”
夏橘摇摇头:“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怕我们误会表小姐,万一表小姐对世子爷没那种心思。”
“所以……”
她看着夏栀,“我想去问一问表小姐怎么想的。”
夏栀感觉这么做不太合适。
“问了又如何?终究是世子爷和表小姐之间的事情。”
夏橘说:“我也只是想问一问。”
“你放心吧,我不会对表小姐说过分的话。”
夏栀纠结点点头。
“那你千万注意分寸,不然世子爷知道了,不定怎么不高兴。”
夏橘一笑:“好,我省得的。”
说话间见卫灵儿喂舒瑾喝过药、从房间出来,夏橘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卫灵儿走过去。
“表小姐,交给奴婢吧。”
夏橘走到卫灵儿面前,接过她手中托盘。
卫灵儿含笑把东西交给夏橘又听夏橘道:“表小姐,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她看着夏橘,见夏橘神色认真,才缓缓点头。
夏橘将托盘送去小厨房,才和卫灵儿走到荷塘附近去。
秋日里,满池荷花已经开败,荷叶也开始枯萎,渐渐显出几分秋凉的萧瑟。
卫灵儿面对夏橘问:“想和我说什么?”
夏橘道:“表小姐,奴婢便有话直说了,不知表小姐是否晓得府里最近有一些流言?”
“我知道。”卫灵儿点头。
夏橘问:“表小姐不怕这些流言会伤及表小姐的名声吗?”
卫灵儿反过来问:“你是担心对大表哥的名声不好?”
“不是。”夏橘迟疑了下,说,“奴婢逾矩,只不知表小姐对世子爷……”
卫灵儿问:“大表哥受家法惩罚的那一次,我替大表哥挡鞭,你是否也觉得我做的不妥?”未等夏橘回答,她又说,“以我的身份,那件事也是不合适的。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大表哥选择帮我,在你眼里,那也是不合适的。”
“夏橘,比起合适不合适,有时候,遵从内心也是一种选择。”
“我担心大表哥,留下来照顾他,这是我的选择,即便不合适我也会做。”
卫灵儿微微一笑:“我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只是,大表哥帮我的时候,没有在意合适不合适,那么,我也不会。”
对夏橘说过这些话,卫灵儿便径自往回走。
立在荷塘边的夏橘看着她的背影,想着她这一番话却仍未弄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态度。
好像是——
出于世子爷对她的恩情,才会这样照顾世子爷的?
夏橘心底的忧愁愈浓。
表小姐对世子爷没有那样的心思吗?若如此,那往后……
卫灵儿面上无波无澜,慢慢往回走。
她知道,那些流言、那些风言风语不会对舒瑾造成太大的影响。
换作任何一个男子,皆是如此。
她更知道,这世间女子沾上一些流言蜚语,一个不慎便可能再无立足之地。
但她不在意也是真的。
未出阁的小娘子要小心行事,因要寻一门好亲事。
可她并无心寻什么好亲事,将来弟弟恢复男儿身也不会被这些影响。
趁着现下能为大表哥做些什么便多做一些罢。
卫灵儿抿一抿唇,起码她尚且能够为他做这样的事呢。
……
舒衡回来得迟是因随御驾回到邺京。
也是在舒衡回府后没两日,徐阔和徐庭耀来府里探望舒瑾,与此同时送来皇帝陛下的赏赐。
宫人们将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灵芝老参等各式各样的东西送到扶风院。
丰厚的赏赐摆满整个正厅。
卫灵儿推着坐在木轮椅上的舒瑾过去正厅,最终只能停在廊下。
舒瑾没起身,对正厅那些赏赐也未多看一眼。
“师傅。”
他对走过来的徐阔见了个礼,徐阔问:“恢复得如何?”
舒瑾道:“伤口深,得养伤一些时日。”
徐阔仔细看一看舒瑾的脸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徐庭耀说:“好好养伤,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明镜门最近在负责查明秋狩刺杀一事,今天也是得永兴帝的旨意,才奉旨来郑国公府看望舒瑾。
舒瑾心里清楚这一点,颔首道:“不碍事,明镜门最近定然很忙。”
徐阔和徐庭耀又关心过几句,待宫人将东西清点好,他们没有在舒家多留。
卫灵儿看着徐阔和徐庭耀先后步出廊下。
手腕忽而被人握住,她望过去,舒瑾没有松开手,而是说:“灵儿,扶我进去。”
“好。”
卫灵儿收起心思,扶着舒瑾起身,进了正厅。
舒瑾被扶着坐进圈椅里,卫灵儿往他身后垫一个引枕,好奇问:“大表哥要做什么?”
他一时没回答。
目光捕捉到地上装着绫罗绸缎的两个大箱笼,他说:“灵儿,去给你和枣儿挑几匹料子。”
卫灵儿一怔,舒瑾问,“还是我来挑?”
卫灵儿:“……”
“没关系。”舒瑾稀松平常的语气说,“我救驾有功,任凭在谁眼里,都是舒家满门的荣耀。这些赏赐,说是给我的,实则是给整个舒家的。你在这里,所以让你先挑,晚些怡姐儿柔姐儿他们过来了,再让他们挑自己那一份。”
“罢了,我来。”
他自顾自起身,让夏橘和夏栀打开那两个大箱笼。
看着箱笼里各式各样的料子,舒瑾脑海最先浮现的是薛念兰要带卫灵儿去武安侯府赴宴那一日,她身上那件银红的裙衫。她穿活泼的颜色也好看。
舒瑾为卫灵儿挑几匹颜色艳丽些的料子。
想一想,怕她拿回去便收起来,他又吩咐夏橘和夏栀:“你们回头找两个一等绣娘裁为表小姐制新衣。”
卫灵儿怀疑舒瑾看穿她的心思。
她确实打算将这些贵重的料子拿回去之后便“束之高阁”。
可现下由不得她。
卫灵儿唯有说:“大表哥费心了。”
第41章 脾气 吕姨娘的盒饭。
如舒瑾所说, 那些赏赐,他给底下的弟弟妹妹们分送一些。
老夫人、舒衡以及薛念兰几位长辈都有孝敬。
舒瑾受伤被抬回来,众人确实揪心。
但他性命无虞、日渐好转, 又得皇帝陛下看重,与这许多的赏赐, 确也是舒家上下的荣耀。
吕姨娘摸一摸舒瑾命人送来给舒霖和舒静欣做新衣服的料子,暗自咋舌。她入郑国公府也不是一年两年, 好东西确实见过不少, 但这样的大手笔只能是皇帝陛下恩赏。想着又有些欣慰, 世子爷对弟弟妹妹们倒不偏颇, 一视同仁。
“姨娘。”
吕姨娘正盘算着用这些料子给舒霖和舒静欣裁新衣,她的大丫鬟彩月从外面快步进来。
抬头一看彩月的表情,吕姨娘便轻笑一声:“我那好堂弟总算是有信了?”吕世飞骗她那么大一笔银子, 她越想越气, 这些日子一直让人留心着吕世飞的动静。
彩月点头:“是。”
她应下吕姨娘的话,三两步走到吕姨娘面前,在吕姨娘耳畔低语过几句。
“行,我且见一见他,看他有什么话好说。”
吕姨娘哼笑,扭头出门去正院。
请示过薛念兰之后,得到薛念兰允准, 吕姨娘让人把吕世飞领到莺柳院。
吕世飞进来时,她坐在玫瑰椅里, 手中一盏热茶。
吕姨娘一见吕世飞便没好气, 那盏热茶也被她重重搁在茶几上。
“哟,我还以为我的好堂弟打算从此不回邺京了呢?”
吕世飞苦着一张脸快步上前:“姐姐,我当真不是故意跑的, 我实在是吓坏了,不得不跑啊。”
吕姨娘轻呵道:“你理由倒是找得快。”
“姐姐,当真不是,你且听我细细说一说上次的事。”吕世飞对吕姨娘说起自己之前的安排,说到那些假扮山贼的人悉数被人杀害更苦着一张脸,“我能不害怕吗?且事后我仔细想一想,姐,我在想,会不会有人在背后阴你?”
吕姨娘直觉吕世飞是在拿谎话糊弄自己。
但她想起吴大之死,心突突直跳,难道当真有人想要害她?
然而念及吕世飞离开邺京好一阵子才回来又不大想相信这个人的话。
真如他所说,为何之前不告诉她?竟直接便跑了?
“我怎晓得你是不是瞎编?”吕姨娘不耐烦说,“罢了,别的我不管,即便如你所说,总归这事儿没办成,你把银子还给我,我也不图你帮忙。”
吕世飞听言一怔。
那银子都被他们花得七七八八,如何能够还回去?
“姐姐,话不能这样说。”吕世飞道,“我全是一片好心,且眼看要事成,谁知道徐家的大少爷冒出来了。那徐家的大少爷可是明镜门的人,我不跑,被他逮住,岂不是要将姐姐牵扯进去?”
“那会子实在是来不及知会姐姐。”
他咬咬牙,“若姐姐信我,我再帮姐姐一回,这次铁定能成!”
吕姨娘已不信他。
“不必,你还银子便是,往后你们自个好好过日子,也不必再来看我了。”
吕世飞着急,劝过吕姨娘半天,全无用处。
知她是铁了心误会他到底,不信他的话,他终垂头丧气离开莺柳院。
从郑国公府出来,吕世飞想着吕姨娘那般态度,晓得她对自己失望,更觉得必须把这件事办成。一旦办成,自能到堂姐面前邀功,往前堂姐承诺的另一份事成再给的银子说不定也可以拿到手。
吕世飞暗暗盘算一回,打定主意。
他一回府,便派个小厮到郑国公府附近日日盯着,交待那小厮,哪一日舒家那位表小姐出门了,立刻禀报他。
吕姨娘不知吕世飞的谋划。
只是对于这位堂弟所说有人背后想阴她的话,信了几分。
她猜不出那个人是谁。
唯有想着自己目下不能轻举妄动,白白叫人利用,给别人做嫁衣裳,那是真正不划算。
一时又想起府里那些流言。
吕姨娘皱眉叹气,本以为不堪的话传到卫灵儿耳中,许能叫她收敛,谁知她仍是那样日日往扶风院跑,听说这些日子一直贴身照顾世子爷……这两个人若说什么都没有,谁肯信?连老爷都好似默许了,这卫灵儿的本事真是大呀。
前有狼,后有虎。
再想到舒衡已许久不来莺柳院,吕姨娘长叹一气,坐在房中发起呆。
……
又过得数日。
扶风院,舒瑾的房间。
卫灵儿喂舒瑾用过早膳、喝过药,准备收拾好碗碟出去,被舒瑾喊住了。
她抬眼望向靠在床头的舒瑾,微笑问:“大表哥,怎么?”
舒瑾示意她坐,卫灵儿坐回绣墩上。
“我身上的伤养得慢,身体迟迟不见有大的好转,灵儿难道不担心吗?”
忽而听见舒瑾冒出这么一句话,卫灵儿微愣,看着他眨一眨眼。
舒瑾又问:“难道不想去北灵寺为我祈福?”
卫灵儿原本正想他这些日子伤口愈合得不错,身体也好了不少,双唇早已不似被抬回来时毫无血色,便因舒瑾的紧接着的话而再次愣住。几息时间,她逐渐反应过来,讶然中问:“大表哥是……对之前几次的事,有谋划了吗?”
舒瑾脸上浮现浅浅的笑:“灵儿聪明。”
卫灵儿也笑,追问:“大表哥是不是有特别的发现?”
舒瑾颔首:“吴妈妈找到了。”
卫灵儿略为吃惊,因吴妈妈离开邺京已久,一直没回来,也没特别的音信。
据说是回了川蜀?
如此,岂不是说他派人去川蜀找吴妈妈?
这件事她完全不知情,此前他半个字都不曾向她透露过。
直到寻见人,才告诉她……
卫灵儿忽而默一默,说:“大表哥瞒得可真好。”
舒瑾斜眼看她,扯了下嘴角问:“所以,灵儿打算哪一日去为我祈福?”
卫灵儿反问:“大表哥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我都听大表哥的便是。”
落在舒瑾耳中,只觉得话里含着隐隐约约的埋怨,惹得他想笑。
小娘子似乎脾气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