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凯、舒静怡和舒静柔都在这里。
薛念兰已知晓他们准备出门去南椒山登高,命人备下马车,安排好护卫。
“下午早一些回来。”
薛念兰叮嘱道,又交待过几句别的话,便让他们早去早回。
其实舒瑾已不是必须要做木轮椅。
他伤口在身上,腿脚完好,如今伤口已经慢慢结痂,走几步路问题不大。
但卫灵儿却担心他会累着。
在扶风院走动尚可,离开扶风院乃至出门,坚持不让他太疲累。
也不止卫灵儿如此。
舒静怡、舒静柔皆是这个态度,连同舒凯都是这样的。
后来分乘马车,舒凯坚持扶着舒瑾上去。
舒静怡、舒静柔和卫灵儿、卫昭便在马车附近,一直看着他上得马车,才走向另外那一辆马车。
他们今天要去的是南椒山。
和北灵山不同,南椒山有漫山茱萸,又曾经修建一座登高楼,是重阳登高的上佳去处。应和今日重阳节气氛,薛念兰命人准备菊花酒、菊花茶、重阳糕以及别的一些糕点,让他们出门的时候带着。
马车逐渐靠近南椒山时,路边已看得见结着红色小果子的茱萸。
最终舒家的马车停在南椒山的山脚,他们今日来得比较早,前来登高的人目下不算多。
舒瑾从马车上下来后不再坐木轮椅。
“大哥,我推你。”舒凯道,“若有人问起,只说不小心伤了腿便是。”
舒瑾没有应,只说:“我无碍。”
卫灵儿牵着卫昭,和舒静怡、舒静柔走过来,听见舒凯和舒瑾的对话,微笑道:“凯表哥,让大表哥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也好。我之前问过傅太医,傅太医说不碍事的,所以凯表哥不用担心。”
南椒山并不算高,起码,远远不如北灵山高。
若非如此,卫灵儿也不可能特地带舒瑾出门来登高了。
舒凯听言不再坚持:“原是如此。”
“但大哥途中若有身体不适,千万别勉强自己。”
“大哥哥知道。”
舒静怡笑,“二哥快别唠叨了,我们出发吧,磨蹭下去,人该多起来了。”
舒凯无奈看一眼偏心的亲妹妹。
但他们一行人也很快出发,沿着南椒山的山路一路往上走。
在山脚下的时候,便能瞧见山上一抹抹红色。
沿山路而上,山路两侧更随处可见一丛丛的茱萸,细枝上挂着红色的果子,沉甸甸的。
重阳佳节有插茱萸的习俗。
因而,在他们往山上去的同时,舒静怡拉着舒静柔留心山路两旁的茱萸,摩拳擦掌,势必要挑几串最漂亮的出来。
当然不仅仅为自己,也为晚些回府,带回去给他们的祖母和父亲、母亲。
卫灵儿同样在留心路边的茱萸。
不过相比舒静怡,她显得要更随意一些,像是只图个应景。
半途,瞧见一丛格外茂盛的茱萸,卫灵儿便停下来,带卫昭走过去。
“我帮你挑一枝,你帮我挑一枝可好?”
卫灵儿和卫昭商量道。
卫昭点头,卫灵儿又微笑说:“嗯,那我们一起挑。”
“若是挑好了,待会让海棠拿剪子帮你剪下来,好不好?”
卫昭再一次点头:“好。”
之后,他一双眸子盯着茱萸,偶尔探手拨弄两下枝叶,以便看得更清楚。
“这一枝不错。”
在卫昭选中两枝茱萸,要做个决断时,身后传来舒瑾的声音。
他回头,仰头去看一看舒瑾,微笑说:“我也觉得!”
便没有犹豫,让海棠帮他剪下来。
卫昭攥着那枝茱萸去找卫灵儿。
舒瑾跟在他身后,也走到卫灵儿的面前,而这个时候,卫灵儿同样挑好了。
剪下来的茱萸枝被她用剪子修剪过后塞进锦囊里。
她蹲下身,将锦囊系在卫昭的腰间。
卫昭说:“谢谢姐姐。”
“不用谢。”卫灵儿含笑起身,转而又修剪起卫昭挑好的那枝茱萸,同样塞进锦囊里。
这一次是卫昭帮她将锦囊系在腰间。
舒瑾目光在他们身上游弋片刻,看一看不远处的舒静怡和舒静柔,她们都是把茱萸插在发间的。
大多小娘子皆是如此。
舒瑾收回视线,重新去看卫灵儿,而她已经在修剪新的茱萸枝。
一把剪子随她的动作不停开合。
那枝茱萸很快被修剪好,和之前的茱萸枝一样,被塞进了一个新的锦囊。
“送给大表哥。”
锦囊被卫灵儿递到舒瑾面前,他垂眼看见锦囊上绣着字。
一面是“福寿深远,长长久久”。
另外那一面是“如意安康,顺心顺意”。
绣着菊花纹的紫色锦囊安静躺在舒瑾的手心,被他来回翻看过两遍。
他今天穿一袭紫檀色衣袍,这个颜色正合适。
锦囊是要提前准备的。
舒瑾又看一看卫灵儿腰间那个玄色锦囊,同她身上的紫衣不甚相衬。
而“卫枣儿”腰间的锦囊是蓝色的。
“卫枣儿”穿的蓝色衣裙。
除去颜色外,三个锦囊的花样、上面绣的字似乎是一样的。
舒瑾便明白过来。
这三个锦囊大概都是为他而准备。
不知他今日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又不想左右他,所以干脆做几手准备?
舒瑾抬眸去看卫灵儿。
她眉眼弯弯,正帮丫鬟海棠将一枝茱萸插在发间。
紫色锦囊终于被舒瑾佩戴在腰间。
之后,他目光在附近扫过几遍,不一会儿,去折一枝茱萸回来。
舒瑾走到卫灵儿面前。
卫灵儿视线才落在他的脸上,便听见他说:“别动。”
舒瑾抬起手臂,衣袖随之落下来,遮挡住一侧的光线。
微怔中,卫灵儿觉察到发鬓传来的细微触感。
舒瑾很快收回手。
眼前恢复原本的明亮,卫灵儿一面去看他一面伸手轻轻碰一碰发间的茱萸。
“也祝表妹如意安康,长长久久。”
舒瑾对卫灵儿道。
卫灵儿闻言,嘴角微翘中收回手,弯着眼睛:“多谢大表哥。”
舒瑾望着她的笑靥说:“不用谢。”
舒静怡在不远处瞧见这一幕,咬唇一笑,扯一扯舒静柔的衣袖。
舒静柔瞧过去,又扭头看舒静怡:“二姐姐,怎么啦?”
“大哥哥和表姐关系是不是很好?”舒静怡仍笑,“你见过大哥哥和旁的小娘子这么亲近吗?连和大哥哥自幼相识的嘉敏姐姐都和大哥哥没有这么亲近过呢。”
舒静柔想一想说:“表姐多有不易之处,大哥哥难免照顾几分罢。”
听言,舒静怡看一眼舒静柔,笑叹:“傻妹妹。”
舒静柔目露疑惑。
但舒静怡并未同她多解释,而是拉着她去别处继续采茱萸。
他们一行人走走停停。
到得山顶的登高楼时已接近中午,前来南椒山登高的人已经很多了。
登高楼足有五层,层层廊腰回环。
每一层都可供人休息,来得早占得高处的位置,便可将南椒山与周围山峦的风景尽收眼底。
他们本来得早,舒家的仆从先一步到得山顶的登高楼,提前占据最高一层的好位置,也将薛念兰命他们带来的茶水糕点送上来。而舒瑾、卫灵儿和舒静怡他们抵达登高楼后,只管去顶层休息。
“静怡?”
沿着木质楼梯从登高楼的第四层往第五层去时,舒静怡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身形微僵,转过身来,微笑道:“语姗。”
舒静柔和卫灵儿都停下了脚步,与舒静怡一样转过身。
他们都看见冯语姗,也看到冯语姗身后的冯语妍。这些日子,因为有意疏远冯语妍,而冯语姗作为冯家小娘子,被波及,舒静怡和舒静柔都没怎么和她来往了。
对于冯语姗,舒静怡心里有几分的歉疚。
她虽然很想提醒冯语姗,但冯语姗和冯语妍才是亲姐妹,她作为一个外人,实在不知如何开口。
今日偶遇,回头望见冯语姗眼中的笑意,舒静怡心中歉疚更甚。
压下心底的情绪,她维持笑容说:“好巧呀,在这里遇到,原来你们也来了南椒山登高。”
冯语姗点头道:“嗯,今日毕竟是重阳节。”
站在冯语姗身后的冯语妍和往日那样,温柔笑着也同她们寒暄。
如是说得一会儿话,先把卫昭送上去五楼的舒瑾折回来,对舒静怡道:“方才不是闹着说渴了饿了吗?”
“茶水和糕点都备下了,快来用。”
两句话把舒静怡解救出来。
冯语姗微微一笑:“静怡快去吧,怪我不好,非拉着你说话。”
舒静怡唯有道:“不碍事,那我先上去了,回头见。”
她转身和舒静柔、卫灵儿上到登高楼的第五层,悄悄回头看一眼,冯语姗仍站在那里望着她笑。
……
“静怡今天好像有些怪。”
舒静怡她们都上去后,冯语妍和冯语姗也回去了,她低声对冯语姗说道。
冯语姗皱眉,不解问:“哪里怪?”
冯语妍本以为她是在舒静怡面前强作镇定,未想冯语姗是当真不觉得,心下嗤笑一声,面上轻声说:“姐姐不觉得,静怡好像有些疏远我们吗?”但和舒静怡关系更好的从来都是冯语姗,所谓的“我们”更多的无疑是指冯语姗。
“有吗?”
冯语姗瞥一眼冯语妍,“定是静怡爬山累了,你能不能不要胡思乱想?”
冯语妍倒乐见冯语姗少一个朋友。
既然冯语姗不觉得,她便笑:“姐姐说得极是,是我想岔了。”
冯语姗哼笑道:“你总是这样。”
说着她径自往前走,心里想的也是别的事情。
而舒静柔上去登高楼的第五层以后,见没有其他人在,忍不住和卫灵儿小声道:“表姐,我看见语姗对我笑,心里真不是滋味,她其实对我挺好的,可是……”
卫灵儿理解舒静怡心下那一份难受。
她替舒静怡倒一杯菊花茶,抬手摸一摸舒静怡的发鬓:“没事的。”
卫灵儿凑到舒静怡耳边小声道:“她们如今尚未出阁,平日里难免黏在一处。往后她们各自婚嫁,来往少了,你和语姗自也能多一些来往。日子还长,不要太难过,以后也不是见不到了呀。”
舒静怡本来是挺难过的。
可听卫灵儿这么一说,深觉有道理,那种难过的情绪不觉散去大半。
“表姐说得对。”
舒静怡捧着那杯菊花茶,不由笑逐颜开,“日子还长呢。”
“对。”卫灵儿颔首,替舒静怡又夹一块菊花糕,微笑说,“所以没事的,先吃糕点吧。”
舒静怡笑起来:“好。”
心情好转的舒静怡吃过几块糕点,喝过菊花茶,便盯上舒凯手边的菊花酒。
“哥哥,我也想尝一口。”
舒瑾身上有伤,不宜饮酒,这一壶菊花酒几乎可谓归舒凯所有。
难得妹妹有需要“求”他的时候,舒凯一笑,故意逗她:“怡姐儿想喝?”
舒静怡鼓一鼓脸颊:“让我尝一尝嘛!”
她拉上舒静柔,“我没尝过,柔姐儿也是。”转而再问卫灵儿,“表姐尝过菊花酒吗?要不要一起尝一尝?”
卫灵儿摇一摇头。
舒静怡立时对舒凯说:“哥哥你看看,我们都没尝过呢!”
舒凯笑道:“你们往前没碰过,如若一杯就倒,回去怎么向娘亲交待?”
舒静怡不满噘嘴:“那也不会责怪你。”
“大哥哥,你说呢?”
她果断又寻求舒瑾的帮忙,“我们尝一下,没事的,对不对?”
舒瑾看一眼舒静怡,几息时间,去看卫灵儿。
卫灵儿觉察到舒瑾的目光,抬了眼,莞尔一笑说:“大表哥,让凯表哥允我们尝一尝吧,只喝一点儿。”
“对啊对啊。”
舒静怡连忙附和,“只喝一点儿。”
“那就喝吧。”
舒瑾沉默中道,复对舒凯说,“若她们不小心吃醉了,母亲问起来,说是我允许的。”
舒凯失笑:“大哥太宠着她们了。”
他没法子,看着舒静怡理直气壮递过来酒杯,唯有执壶为她斟酒。
“说好的一点儿,只有一杯,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