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逼她呢。
没用的,忍耐没用的,为娘亲忍耐没用的,她们只会得寸进尺。
委曲求全也没用的,她们只会更加有恃无恐。
她得将这一切都还回去。
额头的鲜血还在往下流,泪水混着鲜血,从苏南皎白清丽的脸上划过,留下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苏南紧紧咬着牙,嘴唇都快被她咬破了。
平生第一次,她如此恨一个人。
也是第一次,她如此迫切地希望这个人去死。
于是,她抬手,给了她响亮的两个耳光,左右各一个。
用了十二万分的力气,直打得苏黛珠钗乱晃,头发散落,脑袋也扭向了一边。
“啊——苏南你……啊……”
苏黛惊恐地捂着脸,许是还处在被打的惊愕和恼怒中,她张口,想要再说什么时,苏南学着她的样子,伸手,一推——
扑通一声,苏黛瞬间从她眼前消失。
掉进了湖里。
第19章 某种隐密的渴求和欲望在……
苏南把苏黛推到了湖里。
扑通水声响起时,苏南也惊了,如梦初醒,她甚至忘了旁边有一片湖,原先她只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苏黛也推到地上,但没想到,自己竟是一下把她给推进了湖里。
早春料峭,湖水冰冷刺骨,苏黛不谙水性,一直在水里扑通喊救命。
“苏南,你……你竟敢——救命啊!”
苏黛一直不停地喊着喊着,苏南听着她的喊声,只觉头越发得疼,额头上被砸的伤口也后知后觉地开始痛了起来。
血还在往下流,流过苏南侧脸,最后啪嗒一声滴在地上,在青石路上晕染出鲜红的印迹,刺目至极。
“血?”
苏南嗫嚅一字,手指颤抖,愣愣地摸了摸脸上,一阵湿热的触感。
她低眸,果然在指尖看到殷红的血。
她的。
苏南猛地咬牙,眼眶一红泛出水光,忽就毫无征地大声哭了起来。
她哭了一会,抽抽搭搭的,后又赶紧用手将眼泪和血迹抹掉,往前走了两步,站在湖边看苏黛。
看她在水里挣扎,看她在呼喊救命,看她整个人一点点地往下沉……
她应该救她的。
按理说,她失手推她下水,湖水寒冷,她应该救她上来的。
可是这一刻,苏南站在湖边,静静地看苏黛,她竟是…一点都不想救她。
甚至,她还在心里阴暗地想……不然,就让她这样死掉好了。
就让她这样死掉好了。
如果她死掉了,那她以后会不会好过点,她和娘亲会不会不用再受欺负和侮辱了。
没有人会找她麻烦,没有人会指着她鼻子骂她贱人,骂她娘亲妓|女,没有人打她,抢她簪子,她可以平静安稳地生活。
可是,这个想法一出来,苏南刚止住的眼泪又汹涌而出,她胸腔鼓动,喘息急促,脑袋昏沉。
苏南觉得很难受,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想杀人的自己。
她不想变成和苏黛一样恶毒的人。
因为,她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在春风里被拉得格外漫长,苏南的脑子里像是分裂出了两个小人,一个焦急地说要救,一旦杀人会万劫不复,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一个又恶毒地笑着,说让她就这样死掉好了。
苏南头疼欲裂,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一直停在原地,而苏黛的叫声越来越弱,在水里扑腾的水花也越来越小……
“阿姐。”
一阵寒风起,在这时,忽然有人唤了她一声,顿时,四周的空气里带着某种无法遏制的危险和杀意。
当然是不是对她。
是对在湖里挣扎的苏黛,在他眼里像畜牲一样早就该死了的苏黛。
苏南闻声抬眸,眨了眨眼,看到了宁白。
少年白衣如雪,黑发似墨,他站在阳光下看着她,淡色瞳孔成了血红,里面潮湿泛起,垂下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指尖刺进血肉,血液顺着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地。
他,第一次见她是这副模样。
额头上赫然现着一个血窟窿,白皙的脸上血泪交错,无助地站在湖边哭。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长大了,他的阿姐却越来越惨。
为什么该死的人一直都不死呢。
明明她早就该死了。
宁白此刻是无比地遗憾,小时候他没有多放几条狗,没有让野狗撕裂她,吃掉她。
但或许……宁白无意识的勾起唇角,以后他还可以这样做。
让阿姐也看看,让她像条狗一样去求阿姐,然后再当着阿姐的面,让她被狗吃掉。
这样,阿姐应该会觉得开心吧。
宁白一想到那画面,心里竟生出了几分期待。
“阿白……”
苏南一看到是宁白,心里的委屈难过一时全都涌了上来,她情绪崩溃,一下冲过去抱住了宁白,额间的血将他白衣染了个透。
“阿白,我……我把苏黛推进了湖里,可是,我不是故意要推她下去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开始只是……想教训一下她而已,她骂我打我,我给娘亲煎好的药都被打翻了……这样她还觉得不够,她把我推到地上,还抢了你给我的簪子,簪子被她弄坏了,我很生气,很生气,于是也打了她推了她,她就这样掉进了湖里……
第一次冒出来的杀人想法和见死不救无动于衷让苏南不知所措,她看到宁白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下抓着他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也不需要他回应什么。
她心里被压得喘不过气,她需要的是发泄和倾听而已。
“她掉在湖里我本来是要救她的,我应该要救她的,但是……但是我心里竟在想,想她死掉……”
说到这里,苏南的瞳孔一下放大,愣了下后又紧紧地抓着宁白衣襟,埋在他胸前哭了起来。
“阿白,你说我是不是疯了,我怎么可以想杀人,我居然想杀人,我居然想,想杀了她……”
苏南抱着宁白哭,语无伦次地说完后,情绪总算开始慢慢平复,理智也回来了些。
苏黛还是要救的。
她若死在湖里,她如何脱得了干系,到时候必会入狱。
她若入狱,娘亲要怎么办。
而且,她不想让自己的手沾染鲜血。
她不要因为苏黛而变成自己所厌恶的人。
“没事的。”
宁白一边替苏南细致地整理鬓边凌乱的发,替她擦眼角的泪,一边温柔地说,“没事的,阿姐想杀她便杀她,想不救就不救,这没事的,因为……”
经过刚才的大哭,苏南虽情绪平复了下来,但她脑袋仍是晕晕沉沉的,她听着宁白温柔带笑的话语,从他怀里抬起头。
她有些怔然地看着他,泪雾氤氲的眼里清晰地映着少年的脸。
“我也想杀她很久了,很久了,所以,阿姐想杀她,想她死,是完全没问题的。”
少年语气柔和,似春水荡漾,他生得俊美昳丽,极易蛊惑人,唇边还带着浅浅的笑,只是,这笑在此刻却有些扭曲。
似乎还极是痛苦。
他很痛苦,在看到苏南的眼泪和血时,宁白胸前仿佛开了一个窟窿,他的心在不断地流着汩汩鲜血。
他想,为什么阿姐的血和眼泪还在流呢。
不该流的。
宁白的头快要炸了,某种隐密的渴求和欲望也在不断生长,他垂眸,看着苏南可怜至极的一张脸,看着她泪眼朦胧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
她是如此的惹人怜爱,他想护着,可又忍不住地想要侵|犯,毁灭,好让她再也离不了自己,逃不开他身边,哪都去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少年神情茫然地低头,不知不觉便伸出舌尖,一点点地舔舐她的眼泪和血。
一点点地,柔软舌尖温柔碰触着苏南的肌肤,裹着她的眼泪和鲜血,悉数卷入他齿间间。
顿时,血腥味四溢,他却食髓知味一般,带着苦痛,同时又带着兴奋…欢愉地舔舐她,触碰她。
柔软舌尖舔过,伤口处忽起一阵潮湿温热的触感,苏南一下僵住,她身体无法遏制地一阵颤栗,脊背微微抖着,片刻后,她难以置信地推开了宁白。
少年被推开后一愣,无暇脸上茫然的神情一闪而过,后又笑着,无所谓掩饰,轻飘飘道:“她该死不是吗,她该死的吧,该被狗吃掉的吧,哈哈哈,阿姐知道那时候她为什么会被狗咬吗,那狗是我放的,她伤了阿姐,我便要她百倍还回来。”
“现在,她又让阿姐受伤了,我杀她,不应该吗?”
少年此刻的他完全忘了掩饰,也不想再去掩饰,探出舌尖舔了舔唇边,目光灼热地看她,像是不知餍足的毒蛇。
苏南被这样的宁白惊到全身发寒。
在苏南眼里,宁白纯净无邪,善良懂事,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个乖巧温顺的少年为何会如此…为何会这般病态地舔她伤口,还笑着说要杀人。
狗,那狗是阿白放的吗?可那时,他分明还是小孩……
苏南忽又想起了那日宁白掐苏黛脖子的样子,想起了文清安对她说的话。
她觉得,面前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且疯狂的人。
苏南感到一丝恐惧,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无意识地,她第一次生了想要远离他的心思。
“不,不,阿白,你冷静一下,我现在没事了,只是流了点血而已,刚才我也是在说气话,现在我气消了也就没事了,我们不能杀人的,我们要救她,她还在喊救命……等下这里便会来人的……你不要被一时气愤冲昏了头脑,我知道你刚是在开玩笑……”苏南颤着声音,脸上挤出一丝惨淡笑容,尝试劝说他,“阿白,别杀人,别杀人,好吗?”
“阿姐,你别逼我——”
“你这样会把我逼疯的。”
天空的云层不知何时遮住太阳,烈日消失,园子里的风逐渐大了起来,四周寥落尽显,不远处传来两三丫鬟的说话声。
而湖里的苏黛渐渐没了喊声。
宁白疯狂地笑着,他原本整齐束起的长发散落侧脸,眼里满是哀伤痛苦,不停喃喃:
“你要是再受伤,会把我逼疯的……”
第20章 “阿姐要丢弃我了吗?”……
后面不知怎么,苏南两眼一黑,脑袋昏昏沉沉的,一下便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时,她已躺在了自己房间,额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
苏南顾不得自己的伤,她眼前全是宁白那痛苦哀伤的眼神。
还有苏黛。
苏黛呢?
苏南猛地从床上坐起,发现她的房间里全是人。
她的娘亲,爹爹,大夫人,老夫人,全在她屋里。
“阿娘……”苏南面色惨白,唤了她母亲一声,刚想问她母亲有没有喝药时,却被她父亲呵斥一声。
语气极其严厉,声音之大,直震的苏南耳朵生疼。
“苏南!是不是你推苏黛下水的!是不是你故意勾引文府世子,抢你姐姐的姻亲?”
苏南一怔,随即头又开始疼了,惊愕地睁大眼睛,看着苏知礼。
她无法相信这话是从她父亲口里说出的话。
勾引?
一个父亲怎么会用这样的词说女儿。
“父亲,是苏黛先打我,先推我,您没看到我额头上的伤吗?是她推了我,还打翻了我给娘亲的药,弄坏了我的簪子,我一时气急才失手将她推到了湖里。”当着老夫人和她娘亲的面,苏南只能极力忍着心中的怒气,手紧紧抓着床单,尽量心平气和道。
“苏南啊……”苏知礼愤愤甩袖,不停地在屋内踱步,“苏黛脾气是有些骄纵,但你也不至于要将她推下水!而且,苏家和文家早就定了姻亲,苏黛是苏府嫡女,只有她有资格嫁给文府世子,你和文清安走得这么近是想做什么?抢你姐姐的夫君?苏南,你是庶女啊,你的姻亲已经定好了,那便是嫁给柳大人做妾室。”
“你们能不能讲点道理啊,是苏黛先打得我!是苏黛!是文清安自己说要娶我!你们订的姻亲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文清安不喜欢苏黛也要怪我头上?为什么我是庶女就要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做妾?”苏南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最后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不嫁!”
这个家越发乌烟瘴气,苏知礼的气一下也上来了,拂袖正色道:“这婚事由不得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