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根本就不算亲,没什么好忘记的。”适才的愉悦一瞬消失,宁白淡淡道,声音低沉得骇人。
“那怎么就不算亲?”苏南被他的话震惊了,瞳孔放大,脸红耳热,“那还不算亲呀?……”
宁白抬眸仔细看她,目光经由她眼睛向下,细致滑过她脸上的每一个地方,最后停在了她红红的唇上。
这目光太过仔细,苏南吞了口唾沫,不自觉往后倾了倾身子。
“我都没碰到阿姐的唇,怎么能算亲?”宁白面上轻描淡写,呼吸却变得炽热起来,悄无声息地靠近着苏南,“阿姐若想让我忘记,以后不提,那让我碰碰阿姐的嘴唇便好。”
“什么?”苏南没想到他会提这要求。
这算什么…她又懵了,好似她从小到大就招架不住他,不仅没个姐姐样子,威严也…没有,根本就镇不住他!
……
“我只想碰碰嘴唇而已,碰了就忘记,以后不会再提今日之事。”他继续诱她,长睫不知怎么湿了些,声音哑的不像话。
“那说好的…”苏南思来想去,还是被他骗到,没出息地妥协了,“我让你…让你…后,你就要忘记这件事,以后也不可以这么做了,好吗?”
“好。”他眼尾挑起,眼含笑意,似是重又变回了那个无邪温顺的少年。
尾音消失,宁白伸手,指尖颤抖着抚上了她的唇。
只是一碰到,他骨节分明的手颤得更厉害了。
少女唇瓣柔软,似一春日绽放的花朵,散发着馥郁的芳香,引人沉沦,又诱人采撷凌虐。
他想,这世上不会有比这更柔软的东西了。依誮
宁白眸子忽地起了水雾,潮湿氤氲,不见光亮,意识也没了几分,碰触她唇时,竟不自觉地反复揉捏摩挲。
“疼…”
苏南只觉自己的唇都肿了,快出血了,她委屈地挥开他的手制止他,“阿白,别摸了!……你,你好好休息睡一觉,我也睡一觉,明天起床,我们把这件事都忘掉,好不好,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好不好?要不然,我以后真的不会理你了!”
手上触感消失,空留她的气息,宁白不知什么时候点了头,但也仅仅只是点头而已。
他的确答应了她,可是——
他把触碰她唇的手指放在唇边舔了舔。
快/感横生。
他可不是君子。
是疯子。
*
春闱之日一日日临近,宁白和苏南好似真的将那日发生的事情忘记了,彼此都心照不宣一般,没有再提此事。
宁白也没有再做什么逾越姐弟关系的事情,大多时候都在屋子里看书。
苏南乐见于此,又平静地过了一段日子,直到一日,文清安来了苏府。
苏黛一听到文清安来了,忙跑了过去,穿着静心换过的华贵衣裙,娇滴滴地问:“文哥哥,你是来找黛儿的吗?”
文清安没有给她面子,刚好看到苏南从廊下经过,便往后退了几步,拉开与苏黛的距离,淡笑道:“不是,我是来找南南的。”
话落,他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苏南身上,径直朝她走去。
苏黛被晾在了一边,又气又急,只狠很地瞪着苏南。
她想上去将文清安抢回她身边,给苏南一耳光,可是又怕文清安更不喜欢自己,便只能红着眼睛,站在原地跺脚。
为什么苏南总是要和她抢东西?
为什么她那么下贱的一个人文哥哥都喜欢?
苏黛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的跋扈和狠毒,也不会承认自己相貌不如苏南,才情不如苏南,气质也不如苏南。
从小到现在,她只会简单粗暴地将这些归因于—是苏南故意要抢她东西,她是个下贱恶毒的人。
她只会这么想。
于是,这一次,当她气愤地跑回房间时,她依旧这么想,将自己的爱而不得和所受的忽视全归因在了苏南身上,并且想着她一定要苏南付出代价,受到惩罚。
“清安哥哥,你来有什么事吗?”苏南手里提着两袋药,本要去煎药时,却被文清安叫住。
文清安今日一袭绣着金线的月白锦衣,身姿清瘦挺拔,站在她前面,如芝兰玉树,矜贵气质尽显。
“上次匆匆忙忙,我想,有些事我可能说得还不够清楚。”
文清安眼睫低垂,带笑看着苏南,欲要再说时,却忽地一怔,停了下来。
他感知到,有人在看着这里。
于是抬眸,文清安果然看到不远处有一少年立在树下,身姿清越,面目俊美。
明明是还未及冠的少年郎,明明是阳春三月,春风徐徐,但文清安竟然一时恶寒四起。
这少年死死盯着他们,目光瘆人,黑暗幽深,犹如毒蛇。
这目光里,毫不掩饰地带着冷寒杀意,看他仿佛在看蝼蚁。
看苏南时,却带着炽热疯狂的笑意和渴求。
像饥饿至极的野兽。
第18章 死人便不能娶阿姐了
宁白走来了,当阳春三月里忽地起了一阵寒风,一片残落花瓣落至苏南发上时,宁白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旁边。
两人距离极近,好似一低头,他的唇便会印在她额间。
文清安自然也看到了,眸光骤暗,但面上仍是温和,不动声色,风度依然。
“阿姐不是要去煎药吗?”宁白靠近苏南耳侧笑着,他伸手,温柔拈去她发上落花,仿佛方才站在暗处窥视他们的阴郁少年从不曾存在一般,此刻的他眼里闪着碎光,笑容清澈,已然是另外一幅模样。
令人艳羡,无人不爱的少年模样。
“嗯,阿白,你离我远一点…我听得清楚。”距离太近,苏南耳廓痒痒的,极小声说道,忙往前跨了一步。
这下靠得文清安近了点。
不知怎么,苏南倏忽打了个寒颤,发觉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起来,几人沉默间,反倒有些剑拔弩张的意味。
很难受。
苏南只好率先开口:“清安哥哥,你刚是要说什么?如果没什么要紧事,我得去煎药了,我娘亲还等着喝药。”
当着宁白,这番话文清安本不该讲,但此刻,他反而就大方讲了。
“南南,上次我跟你说的求娶之事乃为真心,父母那边我会处理好,你不必忧虑,我会明媒正娶,让所有人都认同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你相信我好吗?我现在已是官一品,娶妻之事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他温润带笑,说得如此真挚,苏南目光一滞,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将自己所担忧的事情都一一处理好,还特地来苏府和她说。
“清……”
“阿姐,你再不去煎药,伯母可就要误了喝药的时辰。”苏南刚想开口同文清安说话,却被宁白突然打断。
一听到会误了时辰,苏南便有些着急,忙同文清安道:“那个,清安哥哥,我得赶快去煎药了,这件事我们下次再说吧,我先走了。”
文清安没有再留,只能看着少女提着两袋药,飞快地绕过长廊去了后院厨房。
她的浅绿纱裙似蝴蝶一般在空中飞舞,只一会便消失无踪,他连她的身影都看不到了。
“你想娶阿姐?”
苏南走后,不待文清安开口,宁白便先问道。
他唇角勾着笑,但除此之外,他面上并无任何表情,瞳孔颜色淡成雪色,日光倾泻他身,阳光下的他,竟莫名有些恐怖。
文清安敛眉,垂下的手不由紧握成拳:“是,我文清安,要娶苏南。”
没道理,他会输给一个还未入朝堂的少年。
宁白听后没再说话,阳光下的他全身泛着浅光,继续勾唇笑着,想——
死人便不能娶阿姐了。
*
苏南见过文清安后,便赶去煎药了。
后面药煎好,苏南便端着一碗药往她母亲房间走去。
她和她娘亲的房间都在苏府背向阳光的最里面,一个小角落里的庭院,苏南要穿过苏府的后花园,再绕过一条湖,才能到她母亲房间。
早春三月,寒意仍是深重,苏南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直至快走到湖边时,有一人站在前面,忽地拦住了苏南的去路。
是苏黛。
她一袭繁复精致的藕荷色衣裙,层层叠叠的裙摆上绣着各色花纹,看苏南时下巴总是高高昂起,嘴唇挂着嘲讽的笑,可眼睛里又带着怒火,还有嫉妒。
俨然是一副高姿态的大小姐模样。
苏南赶着去送药,懒得理她,便没有说话,径直掠过她,朝后走去。
但苏黛这次显然不想放过她,苏南往前走几步,她便也往前走几步,拦着苏南不让她走。
“文哥哥和你说什么了?”她问苏南,语调上扬,直接推了下苏南的肩膀,起眼极其嚣张。
苏南没想到她会直接推自己,猝不及防被吓到,赶紧端稳了手里的药,忍着心底蹿出的火气回:“想知道清安哥哥说了什么,你直接去问他不就行了,找我做什么?”
“那天文哥哥说要娶你是不是真的?”苏黛呼哧呼哧喘着气,双手叉腰,头上的珠钗步摇都在晃动,“你是不是勾引了他,你是不是和你娘亲一样做了下贱妓|女,爬了文哥哥的床?要不然,文哥哥作为文国公府的世子,怎么会喜欢你这个卑微身份的庶女!”
“苏黛,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苏南恶狠狠地瞪着她,随即又嘲讽一笑,“你有功夫在这问我,你还不如想想,为什么文清安宁愿娶我这个庶女都不愿意娶你?你不如想想,你有哪一样值得别人喜欢,你这么恶毒,一直仗着权势欺压别人,很让人恶心知不知道?”
“苏黛,你知不知道,文清安一直便很恶心你呢,他还跟我说没人能受得了你,他从来就没有和你订亲,以后也——”
“绝!对!不!会!娶!你!”
苏南一口气全说了出来,苏黛嚣张的气焰一下消了,苏南看到她被气到瞪大眼睛,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一阵白时,心里出了一口恶气,很是爽快,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你胡说!我要撕烂你的嘴!”
而苏黛气愤地叫喊着,又追了上去。
苏南这几句话对苏黛来说无异于诛心,文清安要娶苏南,这是她亲口听到的话,如今从苏黛口里说出,对她是一种无法忍受的羞辱。
她是苏府的嫡女,从小到大,她的地位便比苏南要高一等,苏南是下贱人生的东西,她那娘亲靠着勾引爹爹进了苏府的门,抢走了属于她娘亲的爱,现在,她苏南也要和她那放|荡娘亲一样,抢她的夫君了吗?
苏黛越想越气,胸口剧烈地起伏,脸涨得通红,快步走到苏南面前扇了她一巴掌。
苏黛用了极大的力气,苏南没防备,脸被打到歪向一边,手上一脱力,端着的药碗和托盘哐当一声摔碎在地,黑褐色药汁顿时蜿蜒四流,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怪物。
脸开始火辣辣地疼,巴掌声仿若她最怕的雷鸣,一直不停地在她耳边轰鸣。
而这还没完,苏黛许是觉得一巴掌不够解气,直接伸手,用力将苏南推到地上,地上好巧不巧,有一块凳子一般的石头。
苏黛自然看到了那块石头。
她故意推的,也眼睁睁地看着苏南的头砸到了石头上。
砰一声,而后,苏南额头开始流血。
“你最好记住自己是什么身份,别痴心妄想地要和我争,文哥哥是文府世子,不是你能垂涎的人,既然是麻雀,就给我好好地当一辈子的麻雀,别做白日梦想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咦,这是什么,你怎么会有这簪子?这簪子可是彩蝶轩的,贵得很,你不会是偷的吧,正好我拿走,作为罪证。”说完,苏黛上前,利落将簪子拔下,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苏南头一阵晕眩,疼的要命,她不知道自己流了血,只觉得额头上一阵温热,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不过,她现在也没心思去管。
她心疼她的药,药洒了,苏南想着她娘亲还没喝药,病会不会更严重。
她很着急,同时,很愤恨,很愤恨。
而且,苏黛把她的簪子给抢了。
那是阿白送给她的簪子。
她得抢回来。
她得先抢回来,再和她算账!
“你还我簪子!”
苏南硬撑着站起身,想去夺回苏黛手里的簪子。
而苏黛站在她面前高高在上,洋洋得意地笑着,在苏南的手伸过去时,竟是轻飘飘地松手——
苏南眼睁睁地看着簪子从她手中落下,碎了。
精美的簪子砸在地上,碎了。
碎了。
连带苏南心里的最后一点忍耐和委曲求全也碎了。
阿白说的对,为什么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了,苏黛还是不肯放过她,这府里的人为什么都不肯放过她和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