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长辈的面,和男子溜出去,简瑶脸涨得通红,小声应下,趁旁人注意都放在靖和长公主身上,不动声色地退出来。
简瑶快步地走到裴湛身边,满眸不解:
“怎么了?”
裴湛伸手,掸去她肩膀上不知何时沾上的落叶,轻笑:“瞧你待得不自在,带你去旁处走走。”
简瑶眸子一亮。
一群人皆是诰命夫人,她的确待得不自在,所以,哪怕不好意思,在看见裴湛示意后,她也寻了机会赶紧过来。
说到底,这满宫的人,她只和裴湛相熟。
“走。”
裴湛常进宫,对这后宫布局很熟悉,带着简瑶绕进了一道小路,四周顿时清净下来,瞧女子松了口气,他不禁失笑:
“延禧宫离得不远,就快到了。”
不知何时,裴湛牵起简瑶的手,简瑶稍顿,就任由了他的动作。
裴湛偏过头去,在简瑶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勾起一抹压不下的幅度。
裴湛没诓简瑶,延禧宫的确离得很近,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二人就到了延禧宫后的桃林,遥遥看去,根本分不清这林中有多少桃树。
娇艳的桃瓣挂在枝头,轻风抚过时,许是会落下几片,就导致了眼前一幕,如仙境般。
这个季节,桃花不该开得如此肆意。
简瑶满眸惊奇,任由裴湛将她拉进,走了不知多久,才见一方石桌。
石桌上摆了糕点,简瑶欢喜:
“羡之准备的?”
裴湛捻了块糕点,亲自喂给她:“桃花糕,刚好趁景。”
“你爱甜食,多用些,待会宴会上菜色多半是凉的,你身子刚好,还是不要吃的妥当。”
若靖和长公主在这里,恐怕要惊奇,她那个浑不吝的儿子,何时变得如此细心?
可无人知晓,这份细致温和,裴湛也只对简瑶罢了。
桃花林位于延禧宫后,可裴湛忘了,清和宫离这处桃花林也不远。
五公主站在桃花林中,遥遥看着石桌这边,男子低头,温和地替女子擦去唇边残渣,一举一动皆是细致。
她忽然想起,她和裴湛偶遇那日。
也就是裴湛嫌烦,偷跑进这处桃林,二人才会遇到,才有了裴湛对她说的那句话。
也才会有了后来深受帝宠的五公主。
这处桃林,也就成了五公主进宫必来的场所,她以为,这处地方,对她和裴湛来说,是特殊的。
可今日,五公主方才明白,对裴湛来说,这处地方许是的确特殊——由他亲自带女子前来就可看出。
但这份特殊,却不是因她。
第49章 兔子
裴清婉刚入宫,就被五公主派人请了过来。
刚找过来,就看见五公主失神的一幕,她顺着五公主的视线刚过去,顿时眼睛一疼。
她不由得惊奇。
这还是她那眼高于天的三哥吗?
裴清婉很快收了心神,毕竟,五公主和她多年好友,见她这副模样,裴清婉心中也有些不舒坦,她迟疑地开口:“公主……”
五公主早就知晓她来了,就一直看着林中的二人没动。
半晌,她才堪堪回头,素来荣辱不惊的人眸子通红,裴清婉看得一阵心疼:
“公主这是何苦?”
怕被林中二人发现,裴清婉拉着五公主回了清和宫,好声劝慰:“公主又不是不知我三哥的性子,你何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第一眼没看上的,这辈子都不会看上。
不论是物,还是……人。
从三哥拒旨那日,五公主就该知晓,她和三哥之间必不可能。
但往日,裴清婉不好插手二人之间的事,只隐晦提醒,可如今,三哥明显有了喜欢的人,大伯母一家对她恩重如山,哪怕她和五公主交好,也不希望五公主破坏三哥的事。
裴清婉心知肚明,为了将简瑶风风光光地娶进府,三哥付出了多少。
大理寺卿的位置,太子和二皇子都一直盯着,三哥虎口夺食,怎么可能如表面上轻松?
佳偶天成,强求不来的。
裴清婉知晓,日后由不得五公主继续胡来了。
所以,裴清婉第一次和五公主认真谈起此事:
“三哥真的很喜欢她,求了大伯母向圣上求旨,大伯母已经应了,公主该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五公主眸中的泪珠摇摇欲坠。
裴清婉忍着心疼,话音直白且有些残忍:(丽)
“这么多年,但凡三哥有一丝可能接受公主,都不会对公主视而不见。”
“不论是作为公主的好友,还是作为三哥的五妹,我都希望公主日后不要继续在三哥身上浪费时间了。”
“一是为了公主好,二是、不想公主破坏三哥的幸福。”
五公主已经及笄三年,哪怕她贵为公主,这般年龄未有婚嫁,也是大姑娘了。
继续在三哥身上耗着,根本没有意义。
而且,裴清婉想着适才见到的三哥,她小声地说:“我从没见过三哥那副模样。”
五公主身子狠狠一颤,裴清婉的那句“不要破坏三哥的幸福”对她来说,打击甚大。
她再继续纠缠下去,竟成了对他的打扰吗?
可这么多年的感情,说要放弃,何其艰难?
她是余邯朝的五公主,自有她的骄傲,裴清婉话已至此,她怎么可能再露一丝软弱?
五公主掐紧手心,挺直了脊背,偏过头去,不叫旁人看见她的神情:
“我知晓婉儿的意思,日后,我不再纠缠表哥就是。”
话音甫落,她没忍住,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落下,砸在手背上,生疼。
疼得她想哭。
裴清婉好似没看见她的失态,安静得揽她入怀,默不作声地陪着她。
不论五公主因何与她交好,但这么多年,二人的感情作不得假。
裴湛根本不知有人因他伤透了心。
他变戏法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裴湛打开,里面是一支淬桃玉簪,在简瑶怔愣时,裴湛将其插进女子发髻中,才不紧不慢地说:
“托宫窑烧制的,用的暖玉。”
简瑶不是不识货的人,暖玉?
价值连城,尤其是暖玉随身带着,对人身体总有益处。
他从哪里寻的暖玉?还用来给她打造了一支玉簪?
哪怕简瑶不差钱,也不由得心疼。
太浪费了!
谁家玉簪,这么奢侈地用暖玉打造?
裴湛送她的,简瑶没拒绝,只不断心疼:“太浪费了!”
裴湛啧声,听不得这话:
“用在你身上,哪当得浪费二字?”
他擒着女子下颚,左右摆布着打量,半晌,才满意地点头:“好看。”
简瑶一张脸都快被他捏得变形,不过简瑶没在意,她身后摸了摸玉簪,嗔怪地瞪了眼裴湛,打定主意回去后将这玉簪收起来。
若不然,不小心碰掉了,碎了断了的,她可得心疼死!
就在这时,白三忽然快步进来:
“爷,圣上请您去御书房一趟。”
简瑶怔愣,裴湛也拧紧眉心:“可说何事?”
白三小心觑了眼简瑶,才小声地说:
“和江城一案有关。”
换句话说,和简瑶父亲的案子有关。
此事牵扯到太子和二皇子,而且,能让圣上在这时传裴湛过去,必然不是小事。
裴湛恹恹地耷拉着眸眼。
自上任以来,他没一日落得清闲,今儿皇祖母寿辰,圣上都不让他停一会儿。
真不当他是人!
简瑶推了推他的手臂,小声催促:“快去吧,圣上这时找你,定然有重要的事。”
裴湛当然知晓。
但他好不容易准备今日多陪简瑶一会儿,结果,二人刚坐下,就被圣上一句吩咐打乱了计划。
裴湛哪能提起兴致?
可圣上的吩咐,他却不能视若不见,拧眉道:
“你别乱走,就在这里等我。”
他不放心让简瑶一人回去,裴湛抿紧唇,嘱咐了多声,简瑶都听得烦了,狐疑地看向他:
“你是在拖延时间吗?”
裴湛噎声,堪声羞恼:“谁舍不得你?”
简瑶脸上生了分茫然。
这两句对话,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白三差些笑出声来。
等裴湛走后,简瑶才回神失笑,裴湛怎么总是这般不打自招?
她坐在石凳上,面前摆放了茶水和许多糕点,她捧着脸颊,左顾右盼地赏着美景,却乖巧地听裴湛的话,一步都没有动。
太子过来时,就撞见这一幕。
女子静若处子,稍仰着头看向桃枝,从太子的角度,只能看见女子的侧脸,白净透粉,仍旧惊艳昳丽,桃树不高,歪歪斜斜地,她站起身就可摘到。
太子正想着,就见女子当真站起了身,伸手就折了一根桃枝,因她动作,无数桃瓣抖动随风飘零落下,女子惊呼一声,瞬间淋了一身桃瓣雨。
佳人美景,浑然成了画。
太子静静立在一旁,向来温和的眸子不由得稍暗。
须臾,路于找进来,刚欲说话,就被太子抬手打断,路于不解地抬头,就见林中女子模样,他了然地垂头,静等太子赏景。
等了片刻,见太子依旧没有动作,路于不由得拧眉,按捺不住,低声说:
“殿下,裴世子已经进了御书房了。”
哪怕裴湛当上了大理寺卿,路于依旧习惯称呼他为裴世子。
太子若有似无地应了声,他稍眯了眯眸子,女子似听见动静,倏然回眸,受到了惊吓,身子稍一涩缩,手中的糕点应声而落。
看清女子正面,太子才轻笑了声:
“世有佳人。”
他温和地对女子点了点头,不待女子回神,他就转身退出了桃林,路于深深地看了眼女子,才转身跟上。
太子捻了捻腰间玉佩上的穗子,听路于不停的汇报声,忽然问道:
“你说,孤在宫中养只兔子如何?”
路于噤声。
太子这番话,让他不得不多想,适才那女子惊慌失措的模样,就似听见吹风草动的兔子一般。
路于偷偷看了眼太子,他猜不到太子的心思。
太子素来爱养猛禽,爱宠之类的不少,却从未养过无用羸弱的兔子。
他一时想不明白,太子这话中的兔子究竟指向何物?
下一刻,太子的话,就彻底让他断了猜想:
“查查,那女子是何人。”
而桃林中的简瑶,尚心有余悸地轻抚胸口。
忽然有外男闯进,当真让她生了抹惊色,简瑶稍有些迟疑,她还要在这处停留吗?
她不知适才那人是何人,可见其穿着打扮和浑身气度,就知晓必然是身世显贵之人。
她继续停留在这里,若待会冲撞了旁的贵人可如何是好?
但没有裴湛,她也不知该去何处。
慈宁宫?她不知靖和长公主是否还在哪里,况且,她也寻不到路!
思来想去,简瑶才发现,她只有在这里等裴湛这一个选择。
好在裴湛没让她久等。
半个时辰左右,简瑶终于又见到裴湛,她松了口气的模样太明显,裴湛拧起眉:
“有人寻你麻烦?”
说着,裴湛眸子就泛了冷意。
若是寻常,他必然要将白三留给简瑶,可这是后宫深院,白三也是跟着他,才能逗留,他不在,白三留下来根本不合规矩。
简瑶忙忙摇头:“这倒是没有。”
裴湛眉稍冷意散去,遂后,升起不解:
“那你怎么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简瑶犹豫半晌,不知该不该将适才的事告诉裴湛,她怕小题大做。
但裴湛一直追问,简瑶也就如实说了,末了,她替自己辩解了句,软呢:
“倒不是我胆小,而是……”
她轻蹙细眉,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他一直未出声,我不知他看了多久。”
其实,那种眼神,简瑶见得很多。
多是惊艳生色,可不知为何,那人明明温和有礼,但简瑶心中总觉得不安。
罢了一想,许是她多虑了。
可裴湛却在听她说完后,身上的那股漫不经心全然褪去。
“那人是不是一身月白锦袍,看着就如谦谦君子般?”
这话似有嘲讽,让简瑶惊讶之余,也有不解:“你怎么知道?”
裴湛倒希望他猜错了。
裴湛看了眼女子,他不想让女子担心,却又清楚,她不可能真正地脱身事外,告诉她真相,才能叫她自己留意,半晌,裴湛才沉声道:
“他就是当今太子。”
简瑶手狠狠一抖。
太子?
她父亲一案中最大的嫌疑人。
第50章 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