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确定心意,几乎裴湛就没有逆过她的心思,她一句恼,裴湛就忙退出房间,披着夜色站在门外,只为和她多说几句话。
裴小侯爷心高气傲,这世间没几个人能叫他低头。
可他却事事顺着她心意,甚至连在好友前的面子都舍了,就为了让她心中不要存有芥蒂。
别说简瑶早就没了恼意,哪怕简瑶当真心有芥蒂,如今也早就散了。
桌子下,简瑶轻轻勾住了裴湛的小手指。
洛如风只知道自己话刚说到一半,对面的小侯爷倏然眸子一亮,他抵唇轻咳了声,眼稍皆是微末愉悦的笑,有些说不出的得意和轻涩,久久不散。
洛如风心生古怪。
这话是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而邱瀚早就被洛如风的一句一个嫂夫人唬住了。
嫂夫人?
他觑了眼丝毫不作反驳的裴湛,轻微地眯了眯眸子,看来回去后,要彻底打消邱妍的心思。
邱妍之前颜面尽失,回去后就被禁了足,至今还未出来。
这一顿饭,除了裴湛,其余人都吃得没滋没味。
往日,都是裴湛要散,邱瀚拼命挽留,今日刚一放下木箸,邱瀚就拽着沈二忙忙离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简瑶才抬起头。
适才一顿饭的期间,她都是垂眸不语,裴湛生怕她憋坏了。
裴湛问她:“这般一来,你可能安心了?”
简瑶当即涨红脸颊,想要反驳,明明房中糗事,怎么能拿到大庭广众之下?
可一和裴湛的视线在空中对撞,简瑶这一声娇怒就顿时消声。
忽顿,简瑶些许茫然。
她总觉得,裴湛这句话,好似不仅仅是指蓉陵这一件事。
裴湛拢过她散乱在脸颊前的青丝,挽到耳后,她那一张白净的脸蛋彻底暴露在裴湛眼前,裴湛指腹轻抚,简瑶觉得些许痒,她想躲,却不知为何,顿在了原地。
简瑶听见眼前人说:
“我想将你带回府,可时机尚未成熟。”
“阿瑶,你等我将你风风光光地娶回府。”
简瑶愣在了原地。
裴湛却还在继续:“母亲答应过我,待那日,她会亲自请圣上赐旨,给我二人赐婚。”
简瑶脑海中一片空白。
只记得裴湛那句——母亲答应过我……
倏然回神,简瑶喉间干涩,她不知名地咽了咽口水,堪声道:
“你和靖和长公主说过我们的事?”
不怪简瑶惊讶,她根本没想过裴湛会和靖和长公主提起此事。
在她看来,肃亲侯府这般显赫的高门大院,裴湛日后的妻子必然是肃亲侯府的当家主母,靖和长公主必然不会让裴湛娶了无权无势的她。
可如今,好似和她想得不同。
裴湛早早就和家中坦白了二者的关系,简瑶不傻,裴湛口中的“待那时”就已经说明了,他和靖和长公主之间有个约定。
这个约定甚至还和她有关。
裴湛不紧不慢地挑了挑眉,他喜欢看女子这副模样,呆愣愣地看着他,却浑身透着乖巧。
简瑶有些结巴:“你、你何时说的?”
裴湛坦言:
“你我从山谷中被救出来那日。”
也就是说,在她们表明心迹前,裴湛就做好了娶她的准备?
说不出的情绪在心底翻涌,将简瑶眸子都逼红了,她小声低咽:
“你怎么都不和我说呀!”
简瑶不知所措,只能湿着一双眸子去怪他,糯声软软:“我什么都不知道,以为你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以为你要等时机……”
她只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哪怕和裴湛互相表明了心迹,但一个外男总时不时在夜间闯进她的院子,或者闯入她闺房,她怎么能不害怕?
她怕被旁人发现,名声尽失。
怕让逝去的父母蒙羞。
怕他一时兴味过了,他自在地继续当他的裴小侯爷,将苦楚都留给她一人担着。
但这些,她从未对裴湛说过。
因为,简瑶一直记得,那日在或岩村,向来心高气傲的天之骄子,哪怕被逼红了眼,都要将她好生护着,恶声恶气却待她处处举止温柔。
她信这样的裴湛不会负了她。
事实如此,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裴湛没成想会将她惹哭,当下手足无措地替她擦起眼泪:
“是我的错,我给阿瑶赔礼道歉,阿瑶别哭了。”
简瑶心中的压力,的确是他疏忽。
裴湛坦然承认,但女子哭得稀里哗啦,叫他心中不好受,裴湛紧拧眉,若叫旁人看见,许是以为他要发脾气。
但裴湛只是低声下气地哄眼前女子:
“我不好,叫阿瑶心中委屈了。”
他越说,简瑶泪珠子掉得越凶。
今日,经过洛如风所言,简瑶才彻底感觉到,裴湛在她面前,和在旁人眼前,简直判若两人。
他明明做得很好,却因她落泪,还要在这里哄她笑颜。
简瑶不懂这种情绪为何,却似堵着什么,涩得她喉间难受。
倏地——
裴湛只觉得脖颈间搭上一双手,软若无骨,女子白净的脸蛋凑近,柔软贴在他唇上,似沾了女子的眼泪,稍稍咸涩味在裴湛口中蔓延。
她近乎扑进了他怀中,撞得裴湛心神荡漾。
裴湛有些不敢置信,喉结轻轻下滑。
女子紧紧闭着眼,似终于回过神来,被自己的这惊世骇俗的举动吓到,呆呆地贴着不动,仿若装死就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那眼睫轻颤,根本没有说服力。
裴湛只觉得耳根子滚烫。
他有点神志恍惚。
——阿瑶亲他了?
裴湛喉咙发痒,适才为了护住简瑶而搭在她腰间的手都有些抖,他觉得唇瓣发干,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瓣,女子身躯顿时一颤。
裴湛才恍惚,适才自己舌尖碰到了什么。
温温软软的。
他呼吸倏地重了些,搭在女子腰间的手掌渐渐用力收拢……
第47章 觊觎(捉虫)
直到回了锦绣阁,简瑶还没能从自己的胆大中回过神来。
她低着头,臊得一张脸通红。
她、她居然主动亲了裴湛?!
一丁点女子家的矜持都没有!
简瑶怔愣地想,裴湛会如何看她?
青栀忙了一日,眼见天快暗了,准备同简瑶一起回府,刚进来,就见姑娘心不在焉的模样,她好奇:
“姑娘在想什么呢?打回来后,就一直在发呆。”
简瑶回神,就感觉到手中的帕子被青栀扯了去,她喷笑:
“姑娘快些放过这帕子吧。”
简瑶视线落在青栀手中的帕子上,只见那帕子上皆是褶皱,被她攥得狼狈不堪。
简瑶心生羞赧,嗔怒:
“好你个促狭鬼,连姑娘我都调笑!”
她伸手作势要去打青栀,青栀笑着躲开,才探头过来,眼珠子古灵精怪转着:“姑娘脸颊娇红,奴婢都快不敢看了,可是小侯爷对姑娘做了什么?”
简瑶手都抖了一下。
哪里是裴湛对她做了什么?分明是她自己!
简瑶不敢往下想去,忙忙转移话题:
“时候不早了,快些收拾回府吧!”
另一旁,裴湛回了大理寺后,就收到府中的消息,让他回去一趟。
裴湛心情好,根本没拒绝,下了值就吩咐白三朝侯府去。
肃亲侯府,翟清堂。
靖和长公主眯着眸子,盯着眉眼荡漾,时不时勾抹笑的裴湛,她忽地拧眉,啐他:
“才几日没回府,你这是得了失心疯?”
她说话不好听,但裴湛也没被这话破坏了心情,只含笑道:
“娘找我什么事?”
靖和长公主当真寻他有事,也就不管他今日究竟是怎么了,敛了敛眸,道:“再过几日,就是太后的寿辰,我怕你最近过得舒坦,将这事忘了去!”
裴湛端着杯盏的手稍顿。
若不是靖和长公主提醒,他当真给忘了去。
不过,他没在靖和长公主面前表现出来,稍颔首后,忽然道:
“皇祖母寿辰,往年都是在宫中举办寿宴,今年恐怕也不例外,儿子可不可以带一人进宫?”
靖和长公主知道裴湛说的人是谁,她眉眼的情绪淡了下去,颇为无语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在你身后进宫,像什么样子?”
裴湛眉梢一挑,根本没将这当回事:
“谁说让她跟着我了,跟在娘身边不就行了?”
靖和长公主拧眉:“你为何一定要带她入宫?”
“她近日总闷在宅子中,想叫她出去散散心。”
宫中,她应是没有去过,刚好有机会,他就想让她进宫看看。
裴湛哂笑:“总归日后都要去的。”
靖和长公主被他理所当然的模样气笑了:“你倒是有信心。”
不过,靖和长公主还是没答应:
“江城一案,正由你经手,你此时带她入宫,就不旁人告你徇私枉法?”
裴湛不紧不慢地将茶水喝完,他抬眸看向靖和长公主,不咸不淡地嗤笑了声:
“又如何?”
他从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和简瑶一事,若非顾忌女子心思,他何至于行事这般忌惮?
只要人证物证皆在,幕后凶手总要伏法,至于旁人如何说,他徇私枉法又如何?
哪怕靖和长公主早就习惯了他无法无天的性子,也被他这态度气得不轻,但心中又莫名浮现一抹骄傲。
她懒得看裴湛,挥手:
“滚滚滚!”
翌日,简瑶就得了肃亲侯府的请帖,上面写着三日后,请她府中一叙。
夜间裴湛翻墙进来后,简瑶将请帖拿给裴湛看,一脸茫然:
“长公主怎会忽然要见我?”
昨日,裴湛如何也没睡好,一闭眼,就觉得唇上传来温软,折磨得他天还未亮,就早早起了身。
不过怕女子羞涩,他昨日特意没来扰女子清梦。
如今,裴湛坐在绥斫院中,视线不由得下移,落在女子粉唇上,正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说完,女子抬头,眸子灼亮地看着他。
裴湛倏地回神,抵唇轻咳:
“三日后是皇祖母寿辰,我和娘亲说,让她带着你一同前往。”
简瑶被这消息吓得手一抖。
裴湛的皇祖母,不就是当今太后?
她有些磕巴,依依软软地:“带我去?”
裴湛理所当然地点头:
“你这些日子闷坏了,去宫中就当散心,有娘亲领着,无人敢欺负你。”
简瑶哑声。
去宫中散心,也就只有裴湛能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
裴湛说:“宫中风景的确不错,万贵妃居住的延禧宫后,有一处桃花林乃是先帝为其宠妃所种,四季皆开着,饶是我进宫多次,每每看见,也觉得甚美。”
简瑶觉得这些都不是重点,她咬唇纠结:
“可我怎能入宫呢?”
裴湛拧眉:“为何不能?日后总要去的,提前去就当熟悉了,有娘亲在,还能教你认认人。”
这一直球直接将简瑶打懵了。
日后总要去的。
若她嫁入了侯府,不论是身为世子夫人,还是大理寺寺卿夫人,这进宫参加宴会是必不可免的。
简瑶哑声,只这一句话,她就拒绝不了。
裴湛忽然从她手中抽出帕子,低声说:
“还有半年,才过了你娘的丧期,你从不穿颜色鲜艳的衣裳,哪怕首饰也只仅仅一支玉簪了事,可我记得羡城来信曾说过,阿瑶最爱胭脂红,你姝色娇妍,若穿上颜色鲜艳的衣裳,必然好看。”
他那将方帕子张开,帕子末端绣着几多桃瓣:
“你往日衣裙上都绣着素雅寡淡的花纹,但这帕子上总有些桃瓣、木槿做衬,你方及笄不久,正是爱俏的时候,穿不得,总看得,宫中那处桃林,必然得你喜爱。”
简瑶怔住。
女子家谁不爱俏呢?
她本就生得老天眷顾,却近多年未曾碰过自己喜欢的颜色,她没有想到,裴湛竟连这点小事都记在心上。
简瑶哑声半晌,终究没能拒绝。
她想去看看,那处裴湛说的桃林,有多绝色?
*********
知晓简瑶许是要进宫,青栀都呆了,这三日中,她总惦记着这事。
临日,简瑶紧张地早早起了。
青栀进来,在一排衣裳中犹豫不决:“姑娘今日穿什么好?”
“取那套兰紫的广袖裙来。”
兰紫算不得鲜艳,若平时,她很少穿这种衣裳,但今日是太后寿辰,她既要进宫,当然不能穿素白的颜色衣裳,若被有心人看去,说她不敬,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