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过了零点,他们去出海。
游艇在江面上驶着,波涛起伏,他们探出头来,不断欢呼、呐喊,有人在唱苏打绿的《小情歌》,还有人在弹钢琴,温柔的调子消散了远离灯火后夜色中的凛意。
年轻人像是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祝矜不知不觉中喝了很多酒,她今晚打麻将赢了不少钱,此刻醉醺醺的,脸颊扑红,在一众热闹繁华里,心底竟无可征兆地开始思念起邬淮清。
明明,只是一个白天没见面,早上还见了的。
她却像是三秋未见,思念变成灵魂深处最旖旎的一道光,只想照向邬淮清。
已经深夜,祝矜不知道他是否睡了,不想打视频电话打扰他,又不想让他直截了当地窥探到自己的思念。
于是,她给他发了条语音,说道:“我今晚赢了好多钱哦,明天来请你吃大餐。”
语气中尽是炫耀,像个撒娇讨糖吃的小孩,尾音的“哦”特别甜。
那边没有回复,应该是睡了。
从几个小时前,邬淮清问她玩得怎样,确定她没喝多,并再三嘱咐她注意安全后,他便没了声响。
明天他要赶过来,今晚一定很忙、很累。
快回到岸边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一群人也终于有了乏意,开始三三两两地打起哈欠来。
角落里堆着成山成海的礼物盒。
要靠岸的最后一刻,忽然有人抓起一把奶油涂到唐愈的下巴上,然后大喊着:“唐愈白胡子老爷爷!”
然后下一秒——大家像是受到鼓舞似的,争相把蛋糕上的奶油往唐愈身上涂抹,并祝贺他二十四岁快乐。
唐愈始料不及,被他们围堵着,连呼被欺负,后知后觉才开始反攻。
到最后,变成一群人互相攻击,大家身上都乱七八糟凌乱地涂着各色奶油,无一幸免。
祝矜今天穿了条白裙子,来时和姜希靓被他们笑称是黑白双煞,但此刻白裙子上早已经变成了各种奶油的涂鸦,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故意设计成这样的。
靠了岸,下游艇时,她还在嫌弃自己身上的奶油,结果一抬头——
就看到江边伶仃站着一个人,他没有撑伞,被一层雨雾笼罩,身上穿着银色的西装,像是刚从会议室里赶来似的。
他身形修长挺拔,面容俊朗到无可挑剔,双眸明亮如星,身后还亮着的大楼,在那一瞬间都被他衬得黯然失色。
看到她时,他唇角弯起,然后缓缓在半空中张开双臂。
祝矜原本愣住了,看到他的双臂忽然反应过来,她笑着飞奔而去,扑进他宽阔的胸膛里。
邬淮清一把搂住她,随即把她公主抱的姿势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儿。
身后跟着祝矜下来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吹起了口哨起哄。
唐愈吹得最欢,姜希靓也笑着看他们。
而两位正主儿却像是没听到似的。
祝矜身上的奶油蹭到了他的西服上,空气中都飘着奶油甜蜜的香气,人像是站在蛋糕坊的门口。
邬淮清埋在她温热的颈窝处,吻了吻,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温声说道:“每一艘游艇靠岸,我都在想,是不是你。”
“浓宝儿,我好想你。”
他竟然和她想得一模一样。
还提前了一晚上的航班过来。
他们身上沾着潮湿的水汽,细密的雨珠汇在一起,变成一大颗,从她额前滑落。
祝矜忽然想起刚刚有人哼唱的歌,歌词竟那么应景——“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她被他抱到了半空中,江景、霓虹在眼底都眩晕起来,变成流动又闪烁的光束,催人醉,却都远没有邬淮清的情话——
更让人沉醉。
第47章 冰山 直到碰到某个炙热。
夜色沉沉, 一条江把这座城市分成东西两半。
人群四散而去,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又是新的一天,新的一岁。
唐愈看向姜希靓,笑起来:“就剩咱俩孤家寡人了。”
唐愈原本给她和祝矜订的是一起的套房,这下邬淮清来了,想也不用想, 祝矜肯定要被野男人拐跑。
姜希靓看着他从上到下一身的奶油, 嫌弃地往旁边移了下,又想到自己也浑身奶油,比他好不了多少, 好像没什么资格嫌弃人。
“孤家寡人咋啦, 要不咱俩凑个伴?”
她原本也就是随口一说, 信口开个玩笑, 谁知唐愈却看着她,点点头模样认真地说道:“我看行,要不试一试?”
姜希靓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怎么,愣了下,然后猛地笑起来, 往旁边推了他一下:“唐愈你喝醉了吧,快回去睡觉。”
说着, 她就要往酒店走, 唐愈在她身后喊道:“我说真的。”
“别,快回去醒酒去。”她回过头来。
他们的确喝得有点儿多,尤其是唐愈这个寿星公,一直被灌酒。
姜希靓自然也不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还是要避免他说出什么,第二天后悔。
成年人开得起玩笑,但不代表好朋友之间适合这样的玩笑。
她进了酒店,上楼回到套房,先把脏掉的裙子脱下。
最近忙着七夕的活动,姜希靓已经连着好几天晚上都是凌晨两三点睡的。
此刻又是三点钟,她似乎过了困劲儿,灵魂被酒精浸泡着,但大脑无比清醒。
就像她刚和岑川分手那阵儿,每天晚上都要从餐厅拿一瓶酒回家,然后在半夜喝得晕晕乎乎,像是能够忘却一切烦恼。
第二天早上又完好如初地出现在绿游塔。
姜希靓打开手机,边看手机边往浴室走,准备泡个澡。
忽然,屏幕上跳出一条转账信息,是个陌生的户,一笔不小的数字。
她看到这个数字,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这是前几天转给岑川的那笔钱,不过他又添了一些凑了个整,转了过来。
她冷笑一声,姜希靓不想和他玩这种把戏,连回复都没回复,就把手机扔到一旁的毯子上,衣服掀去,裙子散地,她踩着掉落的胸贴,走进浴缸里。
水很热,飘散着精油的香气,让她全身毛孔都不自觉舒张开来。
姜希靓在浴缸里睡着了。
等到天光大亮,唐愈来敲她房间门时,她才陡然醒过来。
浴缸里的水早就凉了,凉飕飕的,她打了个喷嚏,湿哒哒地走出浴缸。
外边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姜希靓裹上浴巾,不耐烦地打开门,然后——
两人都愣住了。
“你竟然真没走呢?”
“你干嘛?”
唐愈的表情一言难尽,他亮起手机屏幕,怼到她眼前,“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两点五十。
两点五十!
三秒钟之后——没有爆发出唐愈想象中的尖叫声。
他反而看到姜希靓合上了眼皮,一言不发,像是大限将至前对宿命无可奈何的样子。
然后她深呼吸,长长地吐了口气。
“怎么说,还回去吗?”他问,又拿出手机给她查航班,“你要是动作麻利点儿,说不准能赶上四点半这趟航班,到去六点半,机场到你餐厅不堵车就得一个多小时,那会儿晚高峰,今儿又是七夕,得,等你到了……”
他巴拉巴拉地分析着,姜希靓忽然“啪”的一声,关上了门,把他关在了门外。
“诶——”
唐愈要说什么,又看到堵在他面前黑压压的门,只好憋着口气无奈地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怎么睡了一晚,气性这么大?
谁知在走廊里,他碰到了正从房间里出来的祝矜和邬淮清,这俩人也还没走。
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祝矜还踮起脚凑到了邬淮清的耳边,脸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特别亮。
而她身后高大的男人,正一手关门一手搂着她的腰,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
他先看到了唐愈。
几个人都住在这个酒店里,还是同一层,撞上的几率着实大。
唐愈看到自己被发现,犹疑了几秒钟,然后才上前两步,主动和他俩打招呼。
不知为什么,他看着眼前这恩爱甜蜜的一对儿,不太想去吃狗粮。
祝矜也看到了他,从邬淮清身上离开,笑着问他:“你怎么从那边过来了?”
“哦,去叫希靓。”
祝矜诧异地问:“她不是上午的飞机吗?”
唐愈翻了个白眼:“睡过去了吧。”
几个人昨天都睡得晚,现在才醒来,因此谁也没顾上提醒姜希靓。
“那她今儿还走吗?”
“谁知道呢?”唐愈对于自己刚刚碰一鼻子灰被关在门外的事儿耿耿于怀,音调不满。
祝矜想了想,提议:“她要是不走的话,要不咱四个一会儿一起吃顿中饭吧。”
说这话时,祝矜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捏了一下,她回过头看邬淮清,只见他眉头微蹙,她冲他眨了眨眼,安慰他。
似乎在说,我们晚上一起吃。
唐愈倒是十分有眼色:“那可别了,大过节的,我和希靓两个单身狗是想不开还是怎么的,要去当你俩的电灯泡主动受虐?”
“我下午去打麻将去。”他又说。
祝矜想到自己昨晚手气好赢了不少钱,笑起来,说:“那行,等下次来,或者你来北京,我们四个一起搓麻,邬淮清打麻将可厉害了。”
唐愈的白眼就要翻到了天上,连邬淮清就在一旁也顾不上了,说:“祝浓浓你悠着点儿,别三句不离邬淮清,还一直夸他,这样会让他骄傲的。”
“什么嘛?”她不满地说,“我说的是实话,你之前跟他玩,不就一直输吗?”
“我啥时候和他玩过?”唐愈纳闷。
“就那次……”
祝矜欲言又止,唐愈倒是回想了起来,道:“我就说嘛,你怎么那天那么厉害,原来是开了外挂,奸诈呀,祝浓浓!”
“……”
邬淮清勾着祝矜的手,在手中把玩,忽然开口:“找时间请你们吃饭,今天先对不住了。”
“我懂。”唐愈点点头。
然后又听到邬淮清说:“放心,下次一起打麻将,我肯定会让着你的。”
“……”
唐愈瞪着眼睛看祝矜,整个脑门上写着四个字——“我就无语”。
祝矜“噗”地笑了。
三个人说着,姜希靓也收拾好走了出来。
手中空空的,没有拿行李箱,看样子暂时不打算走。
她正在打电话,只听她说道:“对,反正就是那个流程,你和小刘协调好,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联系我……”
挂断电话,她看着站在走廊上的这三个人,笑道:“人挺齐?干嘛呢站这儿,等我呢?”
“你不走了?”祝矜问。
“嗯,明天再走吧。”姜希靓笑着,她刚五分钟化了个妆,比平时要淡很多,主要是提了下色。
此刻穿着精致的鱼尾裙,漂亮是漂亮,但显得人十分纤弱,脸色也不大好。
“餐厅有店长,忽然觉得我也不是什么事儿都得亲力亲为。”
祝矜点头,“小王很靠谱的,你就多待一天,当休息当玩。”
小王就是绿游塔的店长。
正要说话,姜希靓忽然转过头,又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唐愈问,“不会是昨晚在游艇上吹风吹的吧。”
“不是。”姜希靓拿纸巾擦了擦鼻子,摆摆手说,“我昨晚在浴缸里睡着了。”
“……”
最后,他们兵分两路,祝矜和邬淮清去玩,唐愈奉祝矜之命负责陪着姜希靓。
祝矜这次来带了相机,她想多拍一些照片。
她和邬淮清曾经一同在这座城市里待过,但那都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因此,她想记录一些真正属于他们的时刻。
昨天下了雨,今天放晴,太阳高高悬在空中,紫外线分外强烈。
祝矜今天和邬淮清都是一身休闲运动服。
不知这人是不是故意的,这次来带的竟和她是情侣装,上次两人一起逛街时买的那套。
毕竟他昨天看到了她行李箱里装的衣服,所以非常有理由进行合理怀疑。
“你是不是故意和我穿一样的?”
“就是故意的,怎样?”他轻笑着,坦坦荡荡地说。
祝矜也笑起来,能怎样?
其实也不是什么情侣装,就是某个运动品牌里的男女同款,她当时觉得好看,便买了白色的,邬淮清随口让导购把黑色的也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