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秋风外
秋风外  发于:2021年1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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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清哼笑道:“谁是朝朝,谁是暮暮?哪家的姑娘被你叫得如此亲热。”
  裴远时低头看她:“是眼前的姑娘。”
  清清伸手去捂住他的眼:“油嘴滑舌,口蜜腹剑!”
  裴远时捉住她的手:“我没有蜜饯,师姐才有。”
  清清忍不住笑开了,她靠在少年的胸膛上,小声道:“朝朝暮暮便朝朝暮暮罢……”
  “我只是怕话说得太满,便难以成真了。”她喃喃地说。
  裴远时听出这句话中的伤感,他缓缓抱紧了她。
  这一夜终于过去。
  天明之际,清清和裴远时站在村口,挥别了前来送行的众人。
  看着暗淡晨光下一张张熟悉的脸,她笑着说再会,一转头,还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我最讨厌这种场合……”她闷闷地说,“心里堵得慌。”
  裴远时宽慰地拍拍清清的肩,又想背起她上路,但被推开了。
  女孩不满地说:“我已经能走了,你不用像对待偏枯子一般。”
  裴远时说:“万一……”
  清清说:“万一你失手把我摔了,那我不是跌得更惨?”
  裴远时说:“不可能……”
  清清说:“不可能让你一路背着,你身体也吃不消。”
  裴远时说:“你这是看不起……”
  清清恼道:“你还知道这是看不起我?不必多话,你来背着这些包袱,就是莫大的苦功了。”
  他们二人来的时候,除了身上的衣服,便只有一包袱的法器。走的时候,大包小包,干粮特产,满满当当,活像来打完秋风后满载而归的远房穷亲戚。
  除此之外,古拉玉还给了清清不少银钱。
  清清当时十分惊讶,在她认知里,苏罗根本没有能用到这阿堵物的地方,而这么大手笔更不知从何而来……
  古拉玉却笑着说:“不必讶异,经营村寨这么久,多少也有些外来银钱……”
  她对清清眨眨眼:“都是交换互惠的干净买卖,道长无需顾虑。”
  清清推辞了两句便笑纳了,她看着古拉玉隐秘的微笑,总觉得被强调“干净”的买卖或许远远没那么干净。
  管他呢,反正他们两个一贫如洗,到了镇上还得想办法租马车,日后或许还得投宿,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二人紧赶慢赶,花了两日,终于在第三天的日落之前到了雪山后的甲蓝城。
  进城十分容易,城门的守卫一听说是古拉丹的朋友,便笑嘻嘻地放他们进去了,清清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看起来,古拉丹似乎在城内很受欢迎。
  他们投宿的客栈中,倒有小二听得懂汉话。那小二说,古拉丹救了他们城主一命,是甲蓝城的贵宾。
  他听说清清二人想去青州,当即一拍手,连声说巧。
  “过两日,有商旅自南而来,去往泰州,不就会路过青州么?他们会在这里停留一天,到时候我帮二位道长说说。”
  清清详细打听了这队商旅的来历,确定无虞后,掏出几枚钱来谢他。
  小二却没收,黝黑的青年咧开嘴笑,露出两排大白牙:“阿丹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二位吩咐便是!”
  待他走后,清清回过头来对裴远时道:“这儿的人倒是热情好客。”
  裴远时点点头,他迟疑道:“师姐——”
  清清看着他。
  裴远时语焉不详:“我们,就这样么……”
  清清不解:“什么意思?”
  裴远时慢吞吞地说:“不用分开住?”
  清清了然,她掏出钱袋子,往桌子上一倒,叮叮当当滚落几块碎银铜板。
  她语重心长道:“师弟,我知你过去锦衣玉食,沾了些纨绔气息,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没有多少银钱可供挥霍了。”
  裴远时结舌:“我知如此,可是……”
  清清作大惊小怪状:“可是什么?你莫不是在害羞罢,你身上我看也看了,摸也摸了,怎么还做这般小男子情态。”
  裴远时无言以对。
  清清便宽慰他:“本来我也打算一人睡席,一人睡地,你这般羞涩忐忑,到时候把地铺拉远些便是。”
  她打了个呵欠,眼中泛出几滴困泪,喃喃道:“我是困得不行了,时候不早,棉絮之类都在柜子中,师弟自便吧。”
  说完,她放下床帐,翻身便睡了,也不管帐外人如何。

  这一觉很漫长,或者说,自从缠绵病榻一个月后,每一觉都很漫长。
  清清仍会梦到那些人和事,时而狂喜,时而心碎,时而苦闷,纷纷扰扰铺天盖地。但这样的梦境不再会消耗她的精神体力,所以她已经习惯了。
  这一晚,她又梦见了自己变成了个素不相识的女子。
  她站在潮湿的木楼外,雨中的山林青翠欲滴,有冰凉的水从屋檐滴落到她脖颈之间,激起一阵舒适的凉意。
  身边站了个一袭白衣的男子,他的发丝竟也是雪白,如月皎皎,但面庞十分年轻且俊美。
  他在低声说:“您究竟想要什么?”
  “您何时才能满足?”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女子只是微笑地看着雨帘。
  半晌,她红唇轻启,轻叹道:“不知道呀。”
  “现在,这世间万物对我而言,都过于无趣了。”
  清清醒了。
  外面一片漆黑,天似乎还没亮,她轻喘着,不住地回味方才梦中的情绪。
  她不认识那个神秘女子,但却能深深体会到那种百无聊赖,在梦里,她们合二为一,没有人比她更能感同身受。
  那种征服一切之后的空虚乏味,真真切切地萦绕在心间。那个女子是谁?什么样的身份能有这样的体会?又为什么屡次来自己的梦中?
  清清一概不知,但她已经燃起了极大的兴趣。
  她闭起眼,思绪翻涌,陡然间回想起一些破碎的片段:站在高台之上张开双臂,迎接万人虔诚的呼唤……
  “蒙阶盖丽……”
  这是她无法理解的语言,但听起来,倒像个名字。
  只晓得声调发音的情况下,如何才能找寻这个名字的主人?她思索着,再次沉沉入眠。
  接下来这几日,他们便在甲蓝城中呆着,等待商队的到来。
  清清的身体在逐渐恢复,她软磨硬泡,硬是逼得裴远时答应同她切磋练习剑术。
  客栈的后院中,过了两招,她便将树枝一放,不干了。
  “你怎么这般软绵绵的?”她抱怨道,“这招能叫刺?还没鸡啄米来得快。”
  裴远时争辩道:“鸡啄米难道很慢么?”
  清清抚掌道:“好,既然你以此自傲,那不妨将这套剑法称为‘啄米剑法’。”
  裴远时尚有些不服:“师姐大病初愈,应当徐徐图之,不能过度劳累。”
  清清右手一抬,用挽剑花的手法挽了个树杈花,她傲然道:“你知如此,更应该好好让我舒筋活骨,松快松快。”
  少女昂首挺胸地站着,额发在晨风中飘扬,眼睛乌润润地亮,较真又执拗。
  裴远时看着那双眼睛,只能认命。
  如此打发了时间,也不算无聊,第四日的傍晚,果然有一对商旅从城门进来,马蹄踩在石板路上,踢踢踏踏一路响。
  当晚,清清便去见了商旅的领头人,那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汉人。听完了清清的诉说,他当即便爽快应允了。
  “有驾拉货的空了半截,正好能带上你们,至于……”他伸出五根肥厚的手指,“这个数,道长若是能接受,明日便走。”
  清清欣然点头:“那便有劳您了。”
  第二日,在晃晃悠悠拥挤不堪的车厢内,他们离开了飘着彩旗的甲蓝城。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打道回府咯
 
 
第115章 霜归(上)
  从甲蓝城到青州,少说也得半个月。
  白天赶路,晚上驻扎休息,张弛有度,也不算太为劳累。商旅众人得知师姐弟二人是出来云游的仙宗子弟,待他们二人也极为客气。
  虽然清清早已不喜昆仑,但必要时候,她总要搬出曾经的这个身份。没办法,昆仑仙宗赫赫有名,而她随手亮两招道术,也能叫人信服,这噱头岂有不用之理。
  沿途多为山路,能瞧见不少巍峨雪山,险峻深谷,风光极好。清清头两天还兴致勃勃地扒着小窗去看,后来也渐渐腻味了。
  车厢逼仄而颠簸,再好的兴致也能被颠得一干二净。
  清清百无聊赖,就去逗弄在一旁闭目打坐的裴远时。
  她掀开布帘,指着远处一座形状奇特的小山,道:“师弟你看,那像不像一只鸡足?”
  裴远时睁开双目,往外看了一眼:“像。”
  清清说:“此山正是叫鸡足山,这关乎一个极有趣的传说——”
  “传说千百年前,八仙之一的吕洞宾曾途经此地,见此处风景奇丽,便停下来欣赏,流连不去。”
  “结果不知何处窜出一只野狗,凶神恶煞地扑上来,张嘴便咬。吕洞宾躲闪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咬到——”
  “一位仙子从天而降,姿容如玉,清丽婉转,一抬手,袖中飞出数枚仙器。那野狗一见,便失魂落魄,汪汪叫着去追仙器,让吕洞宾逃过一劫。”
  裴远时忍不住道:“这跟鸡足山之名有何干系?”
  清清正色道:“因为那仙子名唤鸡足仙,所使的仙器是卤鸡足。吕洞宾感激涕零,回去四处讲述这段经历,鸡足山之名便自此流传了。”
  裴远时迟疑:“我也读过不少神话故事、异闻传说,可从未听闻有哪位把卤鸡足当仙器的……”
  清清摇头叹息:“那你所读得还是太少了些,西南之地文化迥异于中原,流传的故事自然大相径庭。”
  裴远时反问道:“那师姐怎晓得得如此具体?”
  清清微微一笑:“因为刚刚都是我随口乱编的。”
  裴远时一语不发地看着她。
  清清先是淡然微笑,接着嘴角忍不住抽动,最后终于噗嗤一声笑开。
  摇晃的车厢中,她笑得东倒西歪:“师弟,你刚刚的表情真是太有意思了……”
  裴远时将脸别到一边。
  “再给我表演一下吧,”清清一边抹去眼角的泪,一边俯身去拉的手臂,“就是刚刚那个,震惊又憋闷的表情,哈哈哈哈……啊!”
  未尽的笑声被惊叫所取代,轮毂不知碾过了何物,车厢忽然猛震了一下,清清毫无防备,当即便往前扑去——
  一头撞进了对面的人怀中。
  头顶传来一声闷哼,她晕头转向地抬起脸,看到少年干净清晰的下颌线,和紧抿着的唇。
  清清立即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口中不住地道歉,刚支起手臂,车身却又高高一弹,比方才那下晃得更凶。
  好不容易支撑起来的她,再一次滚到了裴远时身上,又将他压得嘶了一声。
  这下没法再轻松起身了,因为她被少年的手臂从背后牢牢环住了。
  “师姐是故意的?”他在耳边阴沉地说。
  清清为自己辩解:“我怎会那么无聊幼稚?这是不小心。”
  “不无聊幼稚,怎么净胡编些故事来戏弄人?”
  清清一本正经:“虽说是胡编,但也并非无凭无据,师弟有所不知,传说——”
  她的即兴发挥还未出口,一只手又绕过来,扳住了她的下巴。
  裴远时低声道:“师姐还想用什么瞎话哄我?”
  他说话的吐息落就在她耳后肌肤上,一字一句,像从未知海域袭来的温暖水波。
  清清眨眨眼,她小声说:“这个鸡脚仙——”
  少年哼笑一声,他低下头,轻轻衔住了她发间露出的一点耳垂。
  他用牙尖不紧不慢地摩挲,坚硬与柔软之间的潮热游戏,他如愿听到了女孩的第一声轻喘。
  “接着讲。”他用气声说。
  清清咬紧了唇:“卤鸡脚通常有必需的……九个步骤……”
  她最后一个字变得又轻又颤,因为少年正顺着耳际往下,一路舔吻到了她的脖颈。
  像蜻蜓在振动的鳞翅般脆弱,像雏鸟新生的第一根翎羽般柔软,他吮吻而过,最后用牙齿轻轻扯开她的衣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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