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小良药——忆沐
忆沐  发于:2021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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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明轩将凳子放在太子椅子旁。太子朝夏如茵道:“坐。”
  夏如茵:“!!”
  夏如茵本能去看屋内众人。可官员不亏是官员,表情控制非常到位,邬明轩更是脸色都没变一下。就夏如茵一人没见过世面,格格不入地惊恐着:“殿下、我、我……”
  太子打断:“叫你坐你就坐。”
  夏如茵腿一软,扑通坐下了。那矮凳本就矮,这么一坐,她都不够太子肩膀高了。夏如茵小小一团缩在太子身旁,可怜巴巴仰头看太子,等待他下一步的指示。
  可太子并没有下一步指示。男人低头看她,金色面具下,那凌厉的唇线勾出了个柔和的弧度:“怎么跟条小狗似的。”
  夏如茵:“??”
  夏如茵茫然着,太子却已经不管她了:“取道太原不可,耽误赈灾时间。传书太原吴知府,尽快筹粮送往南阳。河南、汝宁、归德、怀庆受灾较轻,先派人去查看。若粮仓损毁不严重,便拟文令其支援南阳……”
  太子一番安排,看了看沙漏,已近午时:“先到这吧。你们去整理下河南河北一带的富户,未时交名册给孤。”
  众人便行礼告退。夏如茵还懵逼坐在小矮凳上,抓着膝盖裙摆,没有适应自己的新位置。太子的手搭在八仙椅扶手上,此时便十分自然一转,搁在了她头顶:“一会陪孤吃午饭。”
  他轻轻拍了拍夏如茵的发,几缕发丝被碰落,垂在夏如茵鼻尖。夏如茵将它们捋去耳后,还是将那句“茵茵不敢”吞了回去——殿下爱怎样便怎样吧,反正她推拒都是推了个寂寞。
  太子便站起身,朝屋外行去。夏如茵反应过来,也站起跟上。太子却制止道:“你坐你的。”
  夏如茵才不想坐。侍女伺候时坐在主子身边,已经够奇怪了。现下太子都走了,她还坐在书桌底下……好吧书桌旁,这就更傻了!
  夏如茵努力争取:“我还是跟着殿下吧,方便伺候。”
  太子:“孤去如厕。”
  夏如茵:“……”
  夏如茵默默坐了回去,似乎听到了太子一声低笑。房门打开,太子走了,夏如茵捂住脸,十分羞愧。
  可羞愧也没法改变什么。夏如茵埋头了好一阵,便也自暴自弃了,决定吃颗梅饼宽慰下自己。
  她从怀中摸出小纸包,放在膝上打开,挑了块软软的小梅饼送至唇边。便是此时,头顶一个声音传来:“你在干吗?”
  夏如茵一惊,偏头看去,便见太子已经回来了,正立在她身后。
  夏如茵知道自己没做坏事,却莫名有种被抓包的心慌。已经到了嘴边的梅饼立时转了个向,被夏如茵上供给主子:“我、我吃块梅饼。殿下你要吗?”
  肖乾深沉盯着夏如茵手上的梅饼。那夜,他看到夏如茵生病便心软了,又做回了暗九。事后正觉自己不争气,夏如茵便找来了。肖乾听见她和刘嬷嬷说话,这才知道夏如茵病晕了头,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肖乾稍一推敲,便猜到了夏如茵的思路,顺水推舟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而夏如茵信了她真做过主动亲近之事,也不好意思继续排斥他,对他的态度果然有所改善。今日她身体好些便主动来陪他,也真不似之前那般怕他。肖乾终于不用忍受旁人情绪,又见夏如茵如此乖巧,心情转晴。
  只是这小傻子还是太娇气了,一点热也受不得,才进屋便看上了他的扇子。那扇子乃是铁制,平时能当武器用的,特别重。肖乾怕她没扇几下就手酸,就“顺便”帮她扇了。
  可没过多久,肖乾又发现夏如茵小脸有些白,神情也不大对劲。肖乾不明所以,仔细观察,这才反应过来,夏如茵是站着的。
  夏如茵本就体弱,又才病了一场,想来站久了的确会累。肖乾立时想让人给她搬张凳子,可这一屋的官员都站着,他让她一丫鬟坐着,好像也有点“不正常”。
  肖乾犹豫着,不想又操之过急。他时不时打量夏如茵,观察她的情况。夏如茵也发现了他在看她,凑过来问有什么吩咐。那呼气若兰打在他耳后,语调却虚弱。肖乾没法再坐视不管,到底还是吩咐了邬明轩出去找凳子——为什么不让夏如茵自己去找?夏如茵那么娇弱,怎么搬得动凳子!
  邬明轩倒是个会办事的,拿了张小矮凳来。夏如茵在他身边坐下了,那小小一团的模样简直不要太可爱。肖乾没忍住,揉了揉她的头。她还挺黏他的,他去哪都要跟着,倒有些像她当初黏着暗九一般。肖乾心情大好,尽快回来,便见到她躲在书桌后悉悉索索弄着什么。
  他开口询问,她回过头来看,淡粉色的指尖捏着梅饼置于唇边,有些惊慌。肖乾没来由的,忽然便想到了那夜,他喂她吃梅饼。那夜月色很淡很凉,她的唇很暖很软。
  夏如茵是伸手上供梅饼时,才想起那梅饼似乎碰过她的唇。她差点吃了的东西竟然也敢给殿下吃!这可真是太不知死活了!夏如茵连忙收回手,就想换块干净的,可肖乾出手如电抓住了她退缩的手!
  他抬手,夏如茵被迫跟着抬手,最后只得站起。慌乱中,她膝上的小纸包带着梅饼,滚落在了地上。
  肖乾抓着她的手,停在自己唇边。面具金纱后,男人的眼神看不真切:“怎么又舍不得给孤吃了?”
  夏如茵一惊,拼命摇头:“不是不是,这块我刚准备吃,我想换块干净的……”
  她的话顿住,因为肖乾已经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住了那块梅饼。他的唇齿擦过她的指尖,夏如茵莫名颤栗了下,本能松手。肖乾这才抬头,将那梅饼卷入口中。
  夏如茵呆呆看他。男人松开她,声音低低传来:“……很软。”
  夏如茵缓慢回神。这个评价让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不是“好吃”或者“很酸”?可她还是识趣去摸自己的小纸包:“殿下若是喜欢……”
  她想将自己带的梅饼全上供了,却看到小纸包已经掉在地,梅饼也脏了。夏如茵连忙蹲下去收拾:“殿下若是喜欢,我回屋拿些来。”
  肖乾沉默,半响方道:“不必了,你吃便是。”
  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夏如茵只管应好。她收拾好了,刘嬷嬷也将饭菜安置在了小榻上。肖乾席地而坐,唤夏如茵:“过来。”
  夏如茵犹豫着不敢去。她还是觉得和太子一起吃饭太逾越了。肖乾见她慢吞吞不来,便朝刘嬷嬷道:“刘嬷嬷,你也一起吃吧。”
  刘嬷嬷还能不懂肖乾的心思?立时笑呵呵应好。她在小榻侧边坐下,夏如茵见了,还当太子都是这么亲近自己人,这才跟着坐下。
  菜色很清淡,夏如茵埋头吃饭,就怕失了礼数。刘嬷嬷的声音响起:“夏姑娘,你多吃些菜啊。”
  夏如茵点头。肖乾看了眼刘嬷嬷,拿勺子舀了勺蛋饼,送到夏如茵碗中:“吃点蛋,好消化。”
  夏如茵赶紧谢恩,刘嬷嬷欣慰笑了。她陪两人坐在小榻边,并没动过饭菜,此时便和蔼看着细嚼慢咽的夏如茵道:“夏姑娘来太子府这一个月,气色都好了许多呢。”
  夏如茵还真觉得近来身体利索了些。就比如前几日的那场病,她竟然一晚上便好了。这若是搁在夏府,定是要拖上大半月的。夏如茵放下碗筷准备答话,刘嬷嬷却又转向了肖乾:“想来是殿下气运旺盛,诛邪退避,夏姑娘呆在您身旁,自然也无灾无病。”
  ??这和殿下有什么关系?刘嬷嬷给了夏如茵一个眼色,夏如茵顿悟:刘嬷嬷这是在拍太子马屁呢!
  果然不愧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刘嬷嬷不论何时、何地、何事,都能不着痕迹奉承太子,这能力太值得她学习了!夏如茵敬佩看刘嬷嬷,配合道:“正是,赵伯伯前几日帮我看诊时,还说我的身体不知怎么好了些。”

  刘嬷嬷便意味深长道:“夏姑娘,想来这是因为殿下与你八字契合,是你的福星呢。”
  夏如茵心中一动。她早就想问太子暗九去了哪里,又要何时回来,却一直没敢问。这个场合不那么正式,太子似乎也还正常,刘嬷嬷又提到了她身体在好转……夏如茵决定为暗九美言几句,也试试能不能问出暗九下落。
  夏如茵倾身施了一礼:“的确是托殿下的福,茵茵万分感激。也要多谢暗九这段时间对我照顾良多,上回生病他来探望,我都还未当面谢过。不知暗九去了哪里,何时才能见到他?”
  刘嬷嬷糟心了!这丫头,她在这撮合她和殿下,她怎么又提暗九了!刘嬷嬷就怕太子发怒,连忙去看太子。
  肖乾搁下了碗筷,的确是有话说的模样。他问夏如茵:“赵大夫说你身体好了些?”
  刘嬷嬷:“??”
  刘嬷嬷只觉无语!殿下,这是重点吗?重点难道不是夏如茵惦记着暗九吗?!
  夏如茵也有些失望,却还是好好答话:“对,便是前日帮我看诊时说的。”
  肖乾语调沉了下去:“这话他可没和孤说过。”
  夏如茵不明白,她的身体情况,为何赵大夫还得汇报给太子。可她还是为赵大夫找补道:“只是好转了些微,沉疴犹在。赵伯伯说弄不清我为何会恢复,想来便是因此,没敢拿此等小事打搅殿下。”
  刘嬷嬷眼看两人聊起了赵大夫,又是一阵心累。殿下喜欢的姑娘在他面前问别的男人,殿下非但不制止,还无所谓提起其他……虽然他没有就此发怒让人松了口气,但丝毫不计较也不妥吧?
  刘嬷嬷只觉这两人都笨透了!指望这两人自己好上是没可能了,还是得靠她帮忙。刘嬷嬷就想将话题拉回正轨,肖乾却不悦道:“他弄不清原因,那便去弄清原因,隐瞒不报算怎么回事?!刘嬷嬷,去找赵大夫过来,孤要问他话。”
  刘嬷嬷只得忧心看两人一眼,无奈应是离开。
  她找到赵大夫带回复命,屋中只剩肖乾一人。肖乾将赵大夫一番训斥,又细细问询了夏如茵情况,令他尽快找出夏如茵身体好转的原因。赵大夫苦着脸离开,刘嬷嬷忍不住了。她借着收拾碗碟的机会问肖乾:“殿下,夏姑娘呢?”
  肖乾漫不经心答:“孤让她回去午睡了。”
  刘嬷嬷恨铁不成钢:“殿下,你为何不让她在你这睡?这不是还有一张小榻吗。”
  肖乾听言,古怪看刘嬷嬷一眼:“夏姑娘身体不好,不能劳累,让她好好休息。刘嬷嬷,孤身边不差她一个伺候人的,不要针对她。”
  刘嬷嬷:“……”
  得,这位主子又开始护短了!刘嬷嬷觉得总这么鸡同鸭讲不是办法,索性直接道:“老奴当年答应了皇后娘娘,一定要看着殿下安全长大,开枝散叶。可殿下这些年始终冷冷淡淡,对谁都不感兴趣。那夏姑娘倒是个不错的,殿下若是满意她,老奴今夜就安排她给殿下侍寝。”
  肖乾僵住,缓缓转头。刘嬷嬷与他互望,忽然灵光一闪:“殿下莫不是担心夏姑娘太过体弱,无法承欢吧?”她含蓄道:“这个殿下不必担心。夏姑娘身体的确不大好,可老奴自然会教她其他的,定不会扫了殿下兴致。”
  金色面具下,肖乾的唇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半响,他收回目光,沉声道:“不必。我的确对夏如茵多有关照,但只是因为她对我有大用处,并非是因为男女之情。此事往后休要再提。”
  他态度坚定又决绝,显然那句“休要再提”不是作伪。刘嬷嬷倒是看不懂了。难道太子真有其他谋划?刘嬷嬷将信将疑,还是道歉道:“殿下恕罪,是老奴多嘴了。”
  夏如茵丝毫不知道,她差点就成了太子殿下的启蒙丫鬟。她逐渐适应了坐在太子身旁啥也不用干的日子,面对太子时也不再如之前一般战战兢兢。太子召官员议事丝毫不避着她,夏如茵在书桌下忧心忡忡听着,哀民生之多艰。难过担忧时,她便拿出梅饼坚果桂花糕,偷偷往嘴里塞一两块。
  太子在她第一次吃东西时,便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夏如茵以为会被责骂,然而事实是,她随身带着的零食丰富了起来。大部分时候,太子只是在听官员们议事的间隙看她两眼,偶尔他也会要一块软软的桂花糕,让她喂给他。
  两人的相处意外平和。接触久了,夏如茵发现太子似乎没有传言中那般凶残。不被招惹到时,他的状态是一种冷漠厌倦的懒散——和暗九很像。
  甚至他的一些习惯也与暗九很像,同样是无事时就喜欢躺着,同样是有些恶趣味,同样是有些脑子不正常。他躺在那里不说话时,夏如茵偶尔会生了错觉,误会那面具之下其实是暗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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