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的小良药——忆沐
忆沐  发于:2021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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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手伸过来时,肖乾是想避开的,可不知为何却没动。他心中的气还堵着,却又别有滋味浮上心头:“傻子,干吗这么包容我。”
  这话说的,好似她包容他也错了。夏如茵理所当然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考量,遇到问题时难免多想。可重要的是最后的选择。九哥你最后选择了救我,我便感激你。”她想了想,索性举了个例子:“就像今日,殿下说要打你时,我第一反应也是不想管的。我害怕被连累,甚至在心中劝自己,九哥和殿下关系那般熟络都逃不过惩罚,我去求情,只会多一个人挨打。”
  肖乾本来还深沉听着,心情复杂,听到后面却是沉了脸:“夏如茵!你竟然不想救我!”
  夏如茵在他凶狠的盯视下缩了缩脖子:“只是想想嘛,很快我就选择了救你……”
  肖乾咬牙切齿:“闭嘴!亏我对你这么好,你却忘恩负义!夏如茵,你没良心!”他臭着脸推开夏如茵,挥袖离开:“往后,我再不会见你了!”
  夏如茵:“……”
  夏如茵觉得好难!她包容暗九对他好,他不乐意;她不想救他对他不够好,他也要生气。他自己说在他心中她不算什么,结果两句话的功夫,他又说他对她这么好,她忘恩负义。
  九哥这脾气,可真是愈发琢磨不清了。夏如茵倒不信暗九再不会见她,毕竟九哥虽然古古怪怪的,但总算不太小气。不料两天过去,暗九还真没再出现。眼看太子马上要出发了,夏如茵都还没见到暗九,终于急了。
  夏如茵担心暗九还没消气,却又百思不得其解,暗九到底在气什么。赈灾少说要离京一两个月,不论如何,她都不想闹着别扭和暗九分别。于是夏如茵开始四处找人。
  她去问掌事姑姑,掌事姑姑说不知道九爷在哪里。她蹲守堵住了个换班的暗卫,暗卫嘴特别严,愣是话都没说一句。她又跑去问刘嬷嬷,刘嬷嬷古怪看她,摇头叹气。
  夏如茵找不到暗九,都想去问太子了。可一则她本能畏惧太子,二则太子这几天筹备赈灾事宜,也十分忙碌,夏如茵都没机会见他。夏如茵只能带着没与暗九和好的遗憾,随太子离开了京城。
  她不知道的是,肖乾没再以暗九身份来见她,并不是因为没消气。可他说的不再见夏如茵,也不只是说说而已。那天夏如茵竟然替暗九求情,替那个易容后的真暗卫暗九求情,肖乾心中呕了好大一口气。之前他决定循序渐进,不给夏如茵压力,现下统统扔到了脑后——他可是处事果决的太子,为什么对上夏如茵就要婆婆妈妈?!
  肖乾决定断夏如茵的后路,逼她习惯太子。夏如茵喜欢“暗九”?那就让“暗九”从此消失。夏如茵不想见太子?那就让她天天呆在太子身旁。
  以太子身份带夏如茵出京城,既可以让“暗九”顺理成章消失,又能让夏如茵不得不呆在太子身旁。顺便还能完成夏如茵出京城看看的遗愿,实在是一石三鸟的完美计划。
  可这完美计划才起步,就碰上了大问题。车行出了京城,众人换乘大船,夏如茵便不大好了。她晕船了。上船不过半天的时间,夏如茵吐了两次了,根本吃不下东西。
  夏如茵脸色惨白躺在床上,赵老大夫为她施针缓解。夏如茵可怜问赵老大夫:“这针能一直扎着吗?我感觉拔.出来又晕了。”
  赵老大夫将银针插回药包:“那怎么行。”他见夏如茵整个人都委顿了,安慰道:“你之前坐小船都不晕,这种大船本来也不该晕。可能正巧你今日身体状况不佳,过一两天恢复些,便会好了。”
  夏如茵恹恹道谢。赵老大夫想了想,又问兰青:“有没有带梅饼之类的?或许吃点酸东西,可以压一压。”
  兰青还真没带梅饼,立时出去问人。赵老大夫离开后,夏如茵奄奄一息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兰青回来了,只带回了一碗清粥。她唤醒夏如茵:“茵茵,没有梅饼,喝碗粥吧。”
  夏如茵也没抱希望。此次出行的多是官员亲军和侍卫,只得刘嬷嬷、夏如茵、兰青和几名侍女。一堆男人加几个侍女,谁会带小零食?夏如茵坐起身,勉强喝了几口,又觉得胃里开始翻腾。夏如茵皱着脸推开粥碗,不肯喝了:“我要睡,让我睡。”
  兰青只得依她。夏如茵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她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再次清醒,发觉床竟然不摇晃了,船停了。
  天色已暗,夏如茵一天都没吃东西,身体都软了。她有气无力唤道:“兰青。”

  不知是不是她声音太小,兰青没听见,屋外竟然没有应声。夏如茵在出去看看和继续躺着之间挣扎,房门便被人推开,兰青的声音传来:“茵茵,你醒啦!正好来吃些东西。”
  夏如茵这才看清兰青手中端着碗粥。夏如茵真是饿了,端起那粥慢慢喝了起来。许是没了那如影随形的晃动,夏如茵竟然没再觉得恶心。兰青见她能吃东西了,十分开心:“太好了。多亏刘嬷嬷来通知我,说殿下要停船靠岸办事,让我赶紧给你弄点东西吃。果然不开船,你便不会吐。”
  夏如茵喝了半碗粥,身体总算是不软了,脑袋却还是昏昏沉沉。她强撑着在兰青的掺扶下,出船舱走了走,好歹消化了吃食,便又爬回床上休息。
  摇晃的路程仿佛没有尽头,夏如茵在混乱的梦境中浮沉,渐渐感觉身体发寒。她隐约听见兰青焦急呼唤:“茵茵,茵茵!”
  夏如茵眼睫颤了颤,没有清醒。又过了一会,有刺眼的光,声音也嘈杂起来:“……受寒了,有些发热……我开些药……”
  夏如茵觉得难受。太吵了,光也太亮。她拿手遮住眼,呜咽道:“我要睡……”
  房间便再度安静下来,那光线也消失了。夏如茵在黑暗与安静的包裹中,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夏如茵……茵茵。”
  夏如茵心中微动,终是努力睁开眼。天色已彻底黑了,弯月悬在天际,船又停了。借着依稀的月光,夏如茵看见床头坐着个人。她看不清他的脸,却知道那就是暗九。夏如茵吃力朝他抬起手:“九哥……”
  肖乾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会晕船?还发热了。”
  夏如茵忽然觉得委屈:“你不是说要留在京城……你不是说不见我了吗?”
  肖乾沉默了。片刻,男人无奈道:“你都生病了,怎么还记着这个。”
  夏如茵愈发委屈了。她吸了吸鼻子,控诉道:“我生病了,我还晕船。今天我只喝了一碗粥。都怪你。”
  肖乾:“……这怎么怪我了。”
  许是黑暗让人放松,许是生病让人软弱,又许是男人的声音低缓而纵容,夏如茵感觉心底的委屈怎么也压不住:“都怪你和我闹别扭,我想找你和好也找不到。昨晚我做梦都在找你,没睡好。赵大夫说我是状态不好才会晕船。”夏如茵说着情绪便激动了,又开始头晕,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她嘴唇开阖,半响方喃喃道:“……你欺负我。”
  女子声音本就柔软,又因为昏睡和生病,愈发细细绵绵的。那句你欺负我声音不大,却扎扎实实落在肖乾心上,让他莫名又酥又麻。肖乾握住夏如茵的手微微抽动了下,放轻了声音:“我只是说气话,我这不是跟来了吗。”
  肖乾早就听说夏如茵晕船了。他刚上船便觉得人多,正想将夏如茵叫过来屏蔽情绪,却得知夏如茵吐了。肖乾当时便想过去看看,可太子不该探望夏如茵,否则便是“操之过急”。于是肖乾只能派赵大夫去看诊。赵大夫没点屁用,夏如茵第二次吐了。兰青出来找梅饼,一船的人都是废物,竟然没一个人带梅饼。
  肖乾当即下令,到下个城镇停船。这一等便等到了傍晚,他又让刘嬷嬷去通知兰青,叫醒夏如茵给她吃点东西。他下船去买梅饼,买好了回船,县令才收到消息赶来,只看到了太子殿下登船的背影。可他匆匆赶回,夏如茵又睡下了。肖乾听说她喝了碗粥,总算放心了些,给了兰青包梅饼。
  赵大夫说夏如茵状态好些或许就不晕船了,肖乾还指望着第二天醒来,夏如茵便又精神了。却不料大半夜,夏如茵发热了。
  肖乾坐不住了。操之过急他也不管了,他必须去看看。兰青和赵大夫聒噪说着话,刘嬷嬷又点了灯,夏如茵便哼哼唧唧埋住头说想睡。肖乾心中恼火,令人灭了烛火,将这群不懂事的人都赶了出去。
  他在夏如茵床头坐下,犹豫着摘了面具,又吐出了口中的金属薄片。然后他试探唤了两声,夏如茵便睁了眼。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愈发衬得她柔软、易碎,又美丽。那一刻,肖乾退让了。他将那个被他毁尸灭迹的暗九挖了出来,让他继续活下去——夏如茵太弱了,他不能对她太狠绝。他这不是婆婆妈妈,他这叫因地制宜。
  肖乾的指腹无意识摩挲了下夏如茵的手:“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带你走陆路。”
  夏如茵本来半闭着眼,闻言却睫毛轻颤,睁开了眼。她摇了摇头:“不要。大夫说我状况不好才会晕船,可能我生病好了,便不晕了。”
  肖乾却道:“你本就不舒服了,若还晕船,不是更难受。”他哄道:“听话。”
  夏如茵却不依。她抽出手,转身背对肖乾,发出了一声细细的抽噎:“我说我不要啊。”她忽然伤心了,语带哽咽:“我不要给你们添麻烦。”
  肖乾默然。夏如茵哽咽了几声,呼吸就变得急促,肖乾探手去拍她的背:“那便不了。”
  夏如茵这才慢慢平复。有人轻轻敲门,肖乾带回面具去开门,原来是刘嬷嬷送药来了。肖乾接过药关门,又坐回床边:“来吃药。”
  他扶起夏如茵,夏如茵眼睛都快阖上了,软软靠在他的肩上。肖乾试着将药碗送到夏如茵唇边,片刻又收回了。他低唤她:“夏如茵,醒醒。自己喝,我不会喂。”
  夏如茵用力眨了眨眼,抬手捧起了药碗。大约是打小喝惯了药,她一副迷糊的模样,却也一滴不洒将药喝了干净。肖乾将她放回床上,又想起了什么,自怀中摸出个小纸包。夏如茵呼吸绵长仿佛睡着了,肖乾凑近看了看,试探唤道:“茵茵?要不要吃梅饼?”
  夏如茵片刻,含混“嗯”了一声。肖乾便借着月光捏了块小小软软的梅饼,送到夏如茵唇边。夏如茵没睁眼,却是本能启唇,将东西吃了下去。
  肖乾收回手。指腹残留着梅饼的触感,也残留着夏如茵嘴唇的触感……比梅饼更软,更温柔。指尖一点湿意,是残留的药汁。
  ——还说她一滴没洒,到底是沾在唇上了。
  夏如茵次日醒来,感觉牙齿酸酸的,嘴里还有不知道什么残留着的东西。身体有种大病过后的虚软,但她终于不晕了。夏如茵坐起身,唤道:“兰青。”
  屋门外立刻一阵响动,兰青很快推门进来:“茵茵!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都不晕了,也不发热了。”夏如茵从窗户望出去,江水流淌,树木葱葱:“怎么没开船?”
  兰青听见她好多了,大喜:“太好了太好了!昨夜你发热后,便停了船,应该是太子殿下的命令。赵大夫过来时,殿下也来看过你。”
  夏如茵一怔:“昨夜太子殿下来过?”昨夜她又病又晕,记忆都有些模糊,但是,仿佛,似乎只记得暗九来过。夏如茵想了想,猜测应是太子殿下跟大夫一起来探望,然后就离开了:“殿下来的时候,我是不是昏睡着?”
  兰青应是。夏如茵有些紧张:“这可太失礼了,一会我要去向殿下请罪。”
  兰青连连点头:“还得道谢,昨夜的药都是太子殿下喂给你吃的。”
  夏如茵差点吓傻了!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
  她明明记得喊她吃药的是暗九啊!他还扶她起床。等等……那人真是暗九吗?
  夏如茵努力回想,没理出头绪,脑子倒乱成了一锅粥。她一把抓住兰青双手:“姐姐,昨晚除了殿下来过,九哥有没有来?”
  兰青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九爷?没有啊!应该没有吧。”
  夏如茵急道:“别‘应该’!你确定下!”
  兰青也急道:“我不知道啊!我中途离开过,当时刘嬷嬷让我去办事,我也不知道九爷有没有来过。”
  夏如茵更急了:“那你为什么说是太子殿下喂我吃药的?!”
  兰青:“因为我看见是他开门接药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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