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来妆——溪畔茶
溪畔茶  发于:2021年07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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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是亲娘,儿子只要不再上房揭瓦,那就是一等一的乖巧了。
  回到吉安侯府毕竟还是自在些,许融往身后柔软的迎枕靠了靠,闲闲问道:“娘想要个什么样的儿媳妇?”
  “第一要稳重,”许夫人不假思索地先道,显见早已琢磨过,“能管得住你弟弟、不跟他一起胡闹的。”
  “再来,相貌也要过得去,虽不巴望那绝色,至少中你弟弟的意,免得他成天心野着往外跑。”
  许融点头,这两条都很合理,可见许夫人也有不糊涂的时候:“再有呢?家世上有什么要求?”
  “总是和我们家差不多的吧。我们这样的人家,本也不会往圈子外头去婚配。”
  许夫人这个所谓圈子,即是勋贵世爵圈。
  许融轻轻摇头,这要求一下子就高起来了,相当于各方面无短板,能不能这么碰巧另说,问题许华章他是有短板的——他名声不大好。
  先那一回闹大了,他县狱都下过。虽则谈不上留案底,好人家心里多少得犯嘀咕。
  许夫人一见,气就虚了——她本来也不是不心虚的,狠一狠心道:“家世上差一点也可以,只是必得是嫡女,庶出的我可万万不要!”
  许融眉梢一扬,要笑不笑:“娘,你这话是说给我呢?”
  萧信不就是庶子。
  她不以此度人,但萧信自己不会全不在意,许夫人若哪回犯傻当他面这么嫌弃,可不是没事找事。
  许夫人反应过来了,忙道:“融儿,娘哪有这个意思——娘从此不说就是了!”
  又小心解释,“萧二郎出身还算过得去,娘说的是那些次一等的人家,自家都一般了,纳来的妾又成什么样?虽说是嫡母一体教养,女儿多少随娘,你弟弟不管怎么说也是承了爵的,不能这么委屈。”
  这话倒也不错,许融问道:“那娘看得上的人家的庶女就可以了?”
  许夫人:“……”她挣扎了一会,又一会,许融都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又放回去了,她才小声道,“最好还是嫡出罢,次序倒不讲究。”
  许融懂了,她就是讨个嘴上大方,实际一点也不想吃亏。
  “章哥儿还小,总有两三年工夫,娘慢慢打听罢。”许融说着,还是帮许华章说了一句,“章哥儿现成的有爵位,不指着攀龙附凤,娶妻最要紧的,还是他自己喜欢愿意。”
  许夫人乐于见到她替弟弟着想,忙道:“可不是嘛。我也问他了,只是他说不出来。”
  那就更不用着急了。许融略坐起来,许夫人提到妾不妾的,让她想起了自己这边,便问道:“娘,萧家两个姨娘的事,你清楚吗?”
  许夫人虽然不靠谱,毕竟年纪摆在这里,她是与萧侯爷萧夫人同时期过来的人,小丫头们说不清的事,说不定她能知道。
  许夫人显得茫然:“什么事?难道哪个给你使绊子了?”
  她紧张起来,许融道:“没有,我就是奇怪她们怎么生得相像。”
  听是这个,许夫人放松了,有点恍然又带着不以为然地道:“还不是萧侯爷做出来的事。”
  她居然真知道。
  许融略略无语:“娘,这么要紧的事,你知道不告诉我。”
  “要紧吗?”许夫人又搞不大清状况了,“萧二郎那生母是个省事的,应该为难不着你,另一个阮氏倒厉害,但和你又不相干,她和萧夫人斗去罢了。再说,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闹得凶,如今早没人提了。”
  乘着萧信不在,许融抓紧时间凑过去:“娘,那你现在和我说说。”
  许夫人倒不瞒着,就道:“那些事说起来,快二十年了。萧家和张家刚联姻没多久,当时那一场婚事办的,至今没有谁家能超越——”
  她说话没个重点,花费了好一番口舌来形容那场顶级豪门联姻的盛事,许融怕错过了有用的信息,耐心听着,没打断她,直到她终于说回正题:“唉,谁知道呀,好景不长,婚后没多久,萧侯爷就要纳妾。”
  “纳的倒是个良家女,说起来也荒唐,是在路上一眼看中的过路女子,随着人家到了家里,认了门,回来就同萧夫人摊了牌。
  “萧夫人哪里愿意?可她也有不对的地方,进门大半年,没叫萧侯爷碰着一星半点别的女人,连原有的丫头都替他打发了,萧侯爷原来没说话,这一下子要替自己做主,她也说不出必定不依的话来。”

  “里头详细的商量我不知道,总之拉锯了一阵,还是把那良家女纳了回来。”
  许融明白:“就是二公子的生母?”
  原来韦氏是这么进门的。
  许夫人点头。
  “那阮姨娘又是怎么回事?”
  “那就更荒唐啦。”许夫人直摇头。
  这话许融信,许夫人这样能同意把女儿从兄嫁弟的性子都说荒唐,可见是真的荒唐。
  许夫人继续说:“那是纳了韦氏不到一年时候的事,萧侯爷又要纳妾,就是阮氏了,你知道阮氏是什么人?是个家里坏了事要被没入教坊司的犯官之女!”
  许融忽而觉得耳熟——片刻后想起来,听白芙提过,只是没这么详细。
  而后她如醍醐灌顶,不用再听许夫人说下去了,直接问道:“萧侯爷真正爱的,是这个阮氏?韦姨娘只是因为跟阮氏长得像,才入了萧侯爷的眼,被萧侯爷先纳了回去?”
  许夫人连连点头:“正是,当时谁想得到呢?都以为萧侯爷对韦氏一见倾心。萧夫人打听出来时,听说都气傻了——到底多气我不知道,总之她好一阵子没出过门。”
  那必须是非常气了。
  丈夫搞回来一个心仪的女子就够受了,哪知道不过是个障眼法,后面还藏着个真爱。
  连环暴击。
  同样惨的还有韦氏,怪不得她失宠,真爱进门了,她也就靠边站了。
  从被萧侯爷看中,到进门,到失宠,拢共不到一年,她估计都没回过神来,本来不过是个平民女子,身上那股怯意就因此一直保留了下来。
  许夫人对韦氏的评价也是如此:“从没听说她闹过什么,一直安安分分的,阮氏要进门那一阵,萧夫人拿她撒气,她怀着身孕呢,直接被罚到早产,不吭声地也过去了。”
  许融惊道:“什么?”
  这破了她的底限,她追问:“那是二公子吗?他是早产下来的?”
  许夫人点头:“当时险得很,也就是为着这事,萧夫人沾上了谋害夫家子嗣的嫌疑,最后不得不让了步,叫阮氏进门了。”
  许夫人不是个会说故事的人,但由她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许融拼凑起来,仍可想见当年长兴侯府宅斗之剧烈。
  只怕宅院上空都笼罩着一层血色吧。
  **
  回门的大半时间都在许夫人的讲古中度过了,这是许融也未料到的事,她唯一庆幸自己昨天没直接去问萧信,那简直是踩在他的伤疤上起舞,每一脚下去都是痛点。
  在吉安侯府用完午饭,又歇了一会,他们踏上了归程。
  许华章一直和萧信在一起,不知道他们怎么相处的,许华章回来的时候还蛮高兴,跟许融道:“姐姐,姐夫答应了,我想去看你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去。”
  许融点点头,她忍不住去看萧信。
  长得挺好的——瘦是瘦一点,并不虚弱。
  她总算觉得心里舒服了点。
  一路无话,许融是不太想说,萧信本来就没话,两人在车轮的辚辚声中回到了长兴侯府。
  在角门内下车时,仍旧是萧信先下,然后转过身来向她伸出了手。
  他的动作太自然了,许融本来想说这里没有许华章的监督,可以不用他扶,但看见他的眼睫在夕阳中颤动了两下,不知为何,又不想说了。
  些许小事何必计较。
  她将手伸到他的手掌中,掌心相贴,由他扶了下去。
 
 
第30章 暗算
  回到北院以后, 留守的红榴和青枣两个一齐迎了上来,红榴先道:“姑娘,萧大姑娘来找过姑娘。”
  “见姑娘不在又走了。”青枣接话。
  “她眼圈红红的, 好像哭过。”红榴补充。
  “她带的丫头姐姐好凶,临走还瞪了我们一眼。”青枣又接。
  两个小丫头一搭一唱,许融听着点头。
  看样子, 这是打哪里受了气了。很可能是萧夫人,走前萧夫人主动要求代为传话, 传的那番话恐怕没客气。
  萧信还没进东次间, 也听见了, 扭头道:“你不要理她。”
  许融已经知道了萧家的那些旧事,许夫人虽未细说阮姨娘进门后和韦氏之间如何——别府内院妾室间的争斗不在她做主母的眼界内, 想也知道不会和睦。
  韦氏再失宠, 长着和阮姨娘那么像的一张脸,又先生下了儿子,阮姨娘能看她顺眼就怪了。
  既不顺眼,许夫人又点明了阮姨娘是个“厉害”的人, 韦氏到她手底下, 能不能挨过一个回合都难说。
  许融心里转悠过一圈, 面上不显:“嗯, 知道了, 我不理她。”
  萧信却不就走, 进一步告诫道:“你不知道, 她和二房的琦姐儿在一处玩, 琦姐儿总吃她的亏。”
  许融还没听他讲过这种家长里短的话,新鲜地道:“哦?吃什么亏?”
  “觉得她是侯府长女,琦姐儿是二房的, 身份上不如她,样样要压琦姐儿一头。”萧信皱皱眉,“压不过去时,就不高兴,觉得别人瞧不上她是庶出。”
  许融明白了,论出身确实是萧侯爷亲生的萧珊强一点,但她不是强到无可挑剔——庶出就是顶揭不掉的帽子,因自卑而催生出了极度自傲,为难自己也为难别人。
  她点头:“不管她有什么花样,我离她远些就是了。”
  萧信才转头进屋了。
  丫头们对着眼色,新橙先忍不住,快活地笑道:“二公子还挺关心姑娘的,怕姑娘吃亏。”
  白芙也微微笑着。
  许融叫丫头们围着打趣,面不改色——她们都不懂,她和萧信是深度合作关系,互相提点一二多么正常。她道:“那我是会吃亏的人吗?”
  四个丫头立即一齐摇头。
  红榴率先吹捧,简单又真挚:“凭那个萧大姑娘怎么厉害,也厉害不过我们姑娘。”
  新橙递进:“她想算计姑娘,是班门弄斧。”
  说了个成语,就不简单了。
  白芙张嘴:“姑娘——”
  许融听得直笑,摆手阻止:“好了,都别吵了,二公子读书呢,我们过去那边吧。”
  丫头们忙听话地都噤了声,白芙跟着到了卧房,等许融坐下,替她卸起钗环,才悄悄地又道:“姑娘,今晚是不是该将二公子请过来了?”
  连着两个晚上了,萧信都歇在东次间那里,虽然夫妻日常相处里看着没什么问题,但才新婚就分居,总叫人有点不踏实。
  许融想了想,也是,不过她下意识还是想拖一拖,就道:“等明天吧,明天我和二公子说。”
  白芙得了个准话就满足了,点点头,安心又细致地重新做起活来。
  **
  当晚无事歇下,隔天一早,许融和萧信例行去向萧夫人请安。
  这是她嫁来长兴侯府最大的变化,从前许夫人没这么严谨的规矩,拢共一儿一女,都是亲生的,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许融倒也无所谓,天天在小院里呆久了多少闷得慌,出府逛耗工夫她又懒得动弹,这么在府里走一圈就刚好。
  因为北院偏远,她一路行来,要走过大半个宅邸,韦氏的李院,阮姨娘的落梅居,萧珊的清秋院,在萧信的指点下,渐渐都认齐了。
  到正院时,时候不早也不晚——这个意思是,常姝音已经来了,萧珊和萧仪还没到。
  萧夫人正有事,他们在院中等了一会儿,萧珊带着丫头匆匆赶到了,恰好萧夫人命人叫进。
  进去以后,只见萧夫人坐在南窗下,大约才净过手,双手伸着由常姝音擦拭。听得动静,萧夫人眼帘撩起,未理会走在前面的许融和萧信,先吩咐人:“跟大姑娘的丫头是不是在外面?打她十下手板。明儿再不好好服侍主子,按时叫起,打二十下。”
  许融一愣,萧珊急道:“太太,仪哥儿病了,我帮着姨娘照顾他,睡晚了才没起得来,与我的丫头不相干。”
  “那该提前叫人告个假。”萧夫人不为所动,“告了假,你不来也使得。不告,就是不敬。大姑娘,你如今在家里懒怠些还罢了,我不同你计较,往后出了门子还这样,怎么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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