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贱(家奴文)——左耳听禅
左耳听禅  发于:2021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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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休沐的时候每日都要上朝,因职务之故还时常在楚煊面前走动,要想接连三天都不出现在他面前,除非是休沐。
  楚煊哪想到他打蛇随棍上,正要叱骂,就听他道:“陛下不会反悔吧?”
  “……”
  “多谢陛下!”
  楚煊:“……”
  楚煊抬手一指殿外:“滚!现在就滚!”
  楚毅这回没再废话,麻溜儿地滚了。
  等他走了,楚煊才看着殿门的方向,笑骂一句:“混账东西!”
  …………………………
  得了三天假,楚毅索性带上换洗衣裳去了归元山。
  元清观十分破败,早已没人来上香,前院全都是空着的。
  他的下人往日为了等他,早收拾了两间房出来,供白日里歇脚,此时正好拿来住,都不需要临时布置。
  楚毅放下东西就去了苏锦瑶的院子,像往常一般服侍她左右,到了晚上便打水给她洗脚。
  苏锦瑶已经从秋兰那里知道他得了三天假,都会在山上待着,垂眸看着眼前专心给自己洗脚的人,问:“你就没有什么好友吗?没有同僚吗?不需要跟他们应酬往来吗?”
  楚毅自入京后的闲暇时间基本都耗在归元山上了,好像除了来找她以外,就别无事做似的。
  她之前想用这种方法把他气走,到头来楚毅不仅没走,还高高兴兴地留下了,恨不能在山上常住的样子。
  苏锦瑶一时气恼,把自己坑了,此时看着他,连脾气都不知该如何发。
  楚毅一边给她洗脚一边笑道:“我好友不多,就那么几个,偶尔抽空见一见吃顿饭就行了。至于那些官场上的往来,有空再说。”
  以他如今的地位,已经很少去应承别人了,几乎都是别人上赶着来巴结他。
  他能推的全都推掉,推不掉的就挤时间去,总归不耽误来找苏锦瑶。
  苏锦瑶半晌无语,心底里升起一股无力感,抽出自己的脚,道:“不用洗了,出去吧。”
  楚毅手上一空:“小姐,还没洗……”
  “出去。”
  苏锦瑶打断,足尖蹬在他胸前。
  这一脚蹬的不重,但楚毅怕伤着她,自己卸了力往后仰了一下,跌坐在地上。
  秋兰吓了一跳,忙上前两步,只见楚毅两手撑在地上,胸前一块明显的水渍。
  她怕楚毅发脾气,想帮苏锦瑶说几句话,却见对方只是将掉在地上的帕子捡起,便恭敬地端起水盆出去了。
  秋兰松了口气,服侍苏锦瑶躺下的时候还在说,她就算再怎么不满,也不该动手才是。不然万一楚将军恼了,他们又打不过,那该怎么办?
  苏锦瑶没有言语,一躺下便翻了个身,面朝内侧,不想说话的意思很明显。
  秋兰见她听不进去,也只能闭嘴,熄了烛火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她转身看到楚毅和往日一样,坐在廊下,等苏锦瑶睡着才走。
  只是往常他都是坐得端端正正,今日却弓着腰,把脸埋在膝头。
  秋兰见状不忍却又无奈,心说若换做她这般费尽心思地讨好对方四五个月,未能博得好感不说还被一脚蹬在地上,怕是也要委屈得直哭。
  却不知此时的楚毅正捏着那块被打湿的衣襟,埋在肘间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双目泛光,肩膀微微颤抖。
 
 
第11章 笔墨   你是谁?
  苏锦瑶刚来归元山上的时候失眠多梦,经常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这种状况持续了近两年才渐渐好转,近来却又有发作的迹象。
  她时常盯着帐顶,直至夜深方能阖眼,闭上眼睛之后却又陷入梦魇之中,醒来时分不清自己到底睡没睡着。
  只是以往她的梦境都很单调,无限重复那个陪伴母亲坐在病榻上的场景,一坐就是一夜。
  现在她的梦境却变得纷乱,坐在塌上的只剩她自己,但眼前却时常有人影闪过。
  那人影是少年时的她,肆意张扬,时而在房中提笔作赋,时而绑着襻膊在马球场上策马飞奔。
  苏锦瑶在无数个夜晚看着那个天真烂漫不知愁苦的小姑娘,看着她生活在阳光下,而自己则困于这一方昏暗天地里,跟她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看了也不知多久,以为这次也是一样,要这样看着她到天亮。
  可梦中却听到耳边有声音响起,是年少的阿吉和长大成人的楚毅。
  他们一左一右,一声声地蛊惑:“你过去啊,你过去啊,你为什么不过去呢?”
  “你不想回去吗?过去那么开心,什么烦恼都没有。”
  苏锦瑶看着少女那张满是欢笑的脸,犹豫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迈出一步。
  离开了昏暗的床榻,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来到女孩儿身边,正在给马儿喂豆饼的女孩儿转过头来,上下打量她一眼,问:“你是谁?”
  温暖的阳光骤然消失,周遭的一切转眼间破碎又重组,恢复成困住她的那一方床榻,阴暗,潮湿,不见天日。
  她胸口闷滞,喘不过气,仓皇间看到床上多出一个人影,是无数次出现在她梦中的母亲。
  只是以往母亲是坐在床边,这次却是躺在了床榻上,脸颊凹陷,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像是要从眼眶里滚出来,口鼻间汩汩涌着鲜血……
  苏锦瑶猛地睁开眼,双手死死抓着床褥,手背上青筋凸起,呼吸起伏不定。
  她许久才缓缓平复,转头看了眼窗外,天还黑着,屋里半丝光亮也无,而她再也不敢闭眼。
  直至天光渐亮,房中才响起些许动静,秋兰轻手轻脚地掀开床幔,见她已经醒了,笑道:“小姐何时醒的?怎么也不叫奴婢一声。”
  苏锦瑶扶着她的手臂坐起身,道:“刚醒。”
  …………………………
  天气已经入冬,归元山上雾气蒙蒙,山间小径掩映其中,宛如幻境。
  虽然天气寒冷,但苏锦瑶依然没有改变每日早起散步的习惯。
  她洗漱更衣后便披着一件斗篷出了门,早已候在外间的楚毅跟在她身后,如影随形。
  往山下走不远,便是那片几个月前才种下的枇杷林。往常她路过这里从来不曾停留,今日却不知何故停了下来,望着那片林子出了会儿神。
  楚毅对这片林子很上心,留了果农专门负责照看。果农得了他的吩咐,精心照料,为免果树被冻坏,早已用草绳在树干上裹了厚厚几层。放眼望去,这片枇杷林和山上的其他草木差别甚大。
  楚毅原本只是默默地跟着她,没有打扰,但见她今日难得停在了这里,便没忍住上前,道:“小姐放心,这次一定能种出清甜可口的枇杷。”
  上百棵枇杷树,连地上的土都换过一层,他就不信结不出一颗甜果子。
  苏锦瑶眼睫动了动,收回视线,语气比之前更加冷淡:“再甜也不是从前那棵。”
  说完便继续向前走去。
  楚毅微怔,抬手摸了摸枇杷树上的草绳,抬脚跟了上去。
  他这次要在归元山上待三天,虽然说是休沐,但毕竟是胡搅蛮缠要来的假,也不能真就把公务全都撂下不管了。
  为了不耽误事,他让人把公文都送到了山上,直接在苏锦瑶的廊下搭了张桌子,等她午睡的时候他就在这里处理公务。
  秋兰给他放了个炭盆在脚边,但并不抵什么大用,劝道:“将军,您还是去厢房里吧。现在天气冷了,您一直坐在外面,仔细冻病了。”
  苏锦瑶这院子的两间厢房都是空的,并不住人,只用来放些东西,就算借给他用用也不打紧。
  但楚毅去坚持要守在门口,道:“我就在这,这样小姐若是醒了叫我,我立马就能听见。”
  说着对她摆手:“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这院子不大,厢房离得也近,但总归是隔着几道门,正房里说什么厢房根本听不见。苏锦瑶若真是叫他,还得秋兰去找他他才能知道。
  秋兰想说小姐压根不会叫你,但话到嘴边忍了忍,还是咽回去了,只能给他多添了些炭火。
  房里的苏锦瑶其实并没有睡着,将他们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试过闭上眼,但眼前仍旧是昨天半夜梦到的画面,挥之不去。于是就这么盯着帐顶发呆,直到午睡的时间过了,秋兰来叫她起床。
  在房里憋了许久,她想去道观的那棵大榕树旁坐坐,透透气,迈出门槛时却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是楚毅没用镇纸压牢的公文,被风一吹便飞了过来,正落在她脚边。
  楚毅忙弯腰准备捡起,却被她用脚踩住了,没能抽出来。
  她自己把那张纸拾了起来,皱眉道:“这是你的字?”
  这话其实都不用问,因为上面的内容是楚毅刚刚亲笔批复的,除了他还能是谁。
  楚毅猜到她要说什么,脸上一红:“我……我写字是不大好看。”
  “这叫不大好看?三岁小儿写的也比你强些。”
  楚毅当年读书识字是苏锦瑶亲自教的,他学得快,但可惜学的晚,认得多写得少,还未等苏锦瑶教他把字练好,两人就分开了。
  那时他写字就不好看,这么多年过去,没有长进不说,看着甚至还不如从前了,歪歪斜斜狗爬一样挤在纸上。
  “你呈给陛下的奏章也这么写吗?他就没说过你什么?”
  楚毅讪讪:“奏章都是让府里人代笔的,平日里其他书信和公文是我自己写。陛下也嫌我的字难看,让我练过,但练字实在枯燥,我……”

  他说着看了苏锦瑶一眼,忙停了下来,话锋一转:“我以后一定好好练,不再偷懒了!”
  苏锦瑶拿着纸的手一僵,这才察觉自己多管闲事了,把公文还给了他,道:“练不练是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第12章 向前   不管小姐去哪,阿吉都陪着你……
  楚毅见她走了,忙将那份公文放好,追了上去。
  “小姐的字写得向来好,丘先生亲口称赞过的,不如您写份字帖,我照着临摹?”
  走在前面的人没理他,脚步不知为何又加快了几分。
  楚毅还想说什么,跟在苏锦瑶身边的秋兰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多言,好像这是什么不能提的事情似的。
  楚毅不明所以,但也没再多嘴,等傍晚苏锦瑶回去之后才问:“你方才为何摇头?我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秋兰看了一眼房中,见苏锦瑶在埋头看书,没注意她,这才小声道:“倒也不是,只是……小姐已经四五年没动过笔了,您此时向她求字帖,怕是要不来。”
  楚毅皱眉,神情不解:“几年没动笔了?为什么?小姐的书画那么好,当初……”
  秋兰见他声音渐大,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将军小声些,别让小姐听见了。”
  楚毅克制着把声音压下去,这才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小姐为何不动笔了?”
  他这几个月虽常上山,但毕竟不是时时刻刻在苏锦瑶身边贴身伺候。虽然的确从未见过她动笔,但他从没想过是苏锦瑶不写了,只当是她写字的时候自己没在而已。
  秋兰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没发生什么,小姐就是……不爱写了。不仅不写不画了,琴也不碰了,只偶尔看看书下下棋打发时间。”
  “她说琴和书画都是用以寄情的,她无情可寄,便是写了弹了,也空淡无味,索性便不再碰。”
  “您现在听着或许觉得可惜,但这其实已经算好的了。小姐之前有过将近一年,连话都不怎么说,经常在那棵大榕树上坐一整天,一个字都没有。”
  楚毅眸光倏地一紧:“那……秦老夫人呢?小姐这些年没给秦老夫人写过信吗?”
  “写了,但都是让奴婢代笔的。”
  秋兰道。
  “老夫人七年前来京城的时候,曾想把大小姐接回宜州,但……”
  她看了楚毅一眼,斟酌着道:“但那时小姐名声不大好,她担心自己若是跟她回去了,会连累秦家的名声,所以没去。”
  说是担心,其实这是必然的。
  秦家虽是商贾之家,但家大业大,府上支系庞杂,未婚嫁的少爷小姐少说也有十几二十来个。
  若是因为苏锦瑶而连累了他们的婚事,秦老夫人就算再怎么德高望重,也必然会受到众人的抱怨和指责。
  苏锦瑶不想让外祖母为自己的事遭人诟病,便没有跟她回去,而是独自留在了这归元山上。
  她知道自己越是频繁地联系外祖母,就越会让她操心牵挂,所以这些年除了让秋兰代笔写信给她报个平安,逢年过节送份节礼,再没多联系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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