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姒(双重生)——雕弦暮偶
雕弦暮偶  发于:2021年05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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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珏。”谢重姒轻飘飘地道,甚至没再唤宣珏的字,“你知道吗,驸马是不能为官入朝的,父皇还没通融到那种程度。你真的不入仕的话,我觉得很可惜。再者——”
  她像是在下判令,尘埃落定:“我也不喜欢你啊。”
  宣珏神色冷淡得像是一尊无情佛像,琉璃眸静静地咬着谢重姒。
  “行。”他唇齿微张,冷笑了声,“行——那我不再碍殿下的眼!”
  谢重姒望着那果真拂袖而去的身影,难得也感受到了宣珏扑面而来的怒意。
  大雪里,他广袖狂舞,冷凝萧肃。
  她默不作声地提着灯笼回屋,一夜无眠。
  “……主子,外头雪大,回去吧。”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白棠,他小心翼翼地劝着宣珏,“要不,属下给您撑个伞?”
  宣珏眉目平和,轻声道:“不用,你歇息吧,不必陪我折腾。我觉少难免,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棠哪敢睡。
  主子以前再觉少,也是定点睡定点起,躺在榻上的时辰像是用刻尺度量出来的,毫厘不差。
  怎么可能大半夜搁这外头吹冷风。
  宣珏发间睫羽,领前襟上,都沾了雪花。
  白棠看着都替他冷,愈发觉得主子冷成了尊白玉佛像,他搜肠刮肚地道:“姑娘那边睡了,您看,灯火都熄了。”
  您是不是也……该睡了?
  越过冬日仍葱绿的茂林修竹,竹叶尽头,是主屋的房梁和西侧的纸纱窗。
  宣珏收回目光,淡淡地道:“嗯,我知道。”
  仍是枯守了一夜。
  翌日清早,启程归都。
  宣珏未和谢重姒一道回京。
  第三日清晨,等一行人皆离去,他才沉默地走进主屋。
  拎走桌上摆放着那盏燃尽的灯笼。
  回京后是年节。
  谢重姒的生辰在腊月三十,也就是大年三十,省事省心,顺带和年夜一起过。
  因着跨年和公主生辰,年宴操办得隆重,流水宴席、乐音奏鸣,还有谢重姒提过一嘴的西梁杂耍,天金阙里头热闹非凡,恍然天上人间。
  年节宴席上,没见到宣珏。
  只有宣家二子宣琮和长女宣琼。
  她闲来无事地问了嘴:“宣珏怎么没来?”
  戚文澜给宫宴的孩子萝卜头们,编些稻草和棉绳做的红结,边忙边说:“他不是没和我们一块回来么,再加上风雪大,前几天才回京城。旅途劳累的,也别要人家还参加宫宴了,在家休息多好。”

  谢重姒“嗯”了一声,顺手拿走一个红结,抛给在旁看乐戏的戚贵妃。
  年节过后,又是春朝。
  红梅白梅开始凋谢,初春的海棠桃花,逐渐绽开。
  谢策道在二月份时,雷霆发落了楚家,人心惶惶大半年。
  直到下半年的秋闱,氏族心思才又活泛起来,送族中子弟参加科考。
  昔年此时,暗中作祟的不在少数,今年却都收敛不少,也是寒门子弟中举最多的一年。
  秋闱之后,就是第二年春日的春闱,取得贡士之后,再入殿试。
  这近一年半的时日里,谢重姒窝在宫里没出去,偶有出宫,也未碰巧再遇到宣珏。
  宫娥嫔妃们闲来无事唠嗑茶谈,倒是会说说,这些望都里头的俊杰才俊。
  戚贵妃低调不张扬,又怕戚文澜惹是生非,总是贬低自个弟弟,把别人夸得天花乱坠。
  往捧杀狂奔的那种夸法,不过对于宣珏,她最多也就一句话:“这孩子不错,性格沉稳雅致,进退得度,君子之材。”
  就轻轻掠过。
  可见对他很是欣赏。
  有次戚文澜也坐在一旁,听得脸黑似铁,半晌才道:“贵妃,您老人家金口玉言,就不能说点真话吗?胡乱吹捧有意思吗?”
  戚贵妃:“……”
  差点没抽鞭子甩他。
  只见戚文澜这棒槌又刺啦啦地道:“您要夸宣三我没意见啊,别人还想压我一筹,不行。对了,不是快殿试了么。离玉也入围了。我在金玉轩设了赌局,让大伙猜殿试排名。嘿嘿,离玉也让我押……”
  戚文澜卖关子般,对一旁喝茶的谢重姒道:“你猜他让我押他多少?”
 
 
第62章 爱意   ……阿珏魔怔了不成?……
  谢重姒无奈:“这哪里猜得准, 我又不是父皇,都不知道他今年出题如何。”
  戚文澜将松果一抛,待落下时再张嘴接住, 咔擦咔擦嚼得欢快, 含糊不清地撺掇:“就猜猜嘛。你要是有信心,也来押注下赌啊。猜不中也没事,我可以告诉你该投什么。”
  谢重姒将茶放下,试问:“第一?”
  前世宣珏未能参加殿试,她并无参考准则。
  但不怪她这么猜。
  一是宣珏学识能力,无人能出其右;
  再者, 就算他忌锋芒毕露,刻意相避, 也不能准确无误地操纵自身排名——谁知道其余的贡士发挥如何?他稍一压制, 他人稍一出色, 挪位的就不止四五名了。
  这般胸有成竹告之戚文澜排名顺序,倒更像是稳操胜券,想争那状元郎。
  “嘿嘿不是,你猜的怎么和贵妃一样。”戚文澜得意起来, “他告诉我,押他第三。离玉没告诉我原因,只说江家长子和蒙家次子——啥名字我忘了, 都学识渊博, 他没信心, 努力加把劲好好考,不掉出前三就可以。”
  谢重姒:“……”
  相同语义,原句肯定矜雅谦和。
  从戚文澜嘴里说出,怎么就这么大白话呢?
  戚文澜嚼完松果嗑瓜子, 接着道:“不过要我看啊,估计是他那张脸太出众了,陛下会点他当探花。”
  历来进士一甲三人,状元榜眼探花郎,难分伯仲,学问为主,但样貌品性,也会纳入考量。
  同为进士甲等登科,差距也只是毫厘微末,有时探花郎更会受世家青睐,因其容貌出众,多俊逸潇洒——
  不少世家都会将其当做东床快婿的首要人选。
  尚公主的也有过一位。
  谢重姒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这可不一定,父皇选人又不看脸。”
  戚贵妃不轻不重地咳了声:“文澜。”
  擅揣上意,还明目张胆地在皇女面前说出,是大忌。
  戚文澜却浑不在意,嗑完瓜子,抿了口浓茶,砸吧砸吧嘴:“尔玉,来投注不,赚了归你,输了我兜底。其余人的排序可能,离玉也和我提了一嘴,我觉得他说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咱按着这个来就行——错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谢重姒道:“来。叶竹,算下我去年奉银剩多少,都押上。我就押宣珏一个人,押他状元。”
  叶竹飞快心算了一下,道:“殿下,去年奉银基本没怎么花销,还剩八千多两,奴婢回去再算算,然后取了送至将军府。”
  戚文澜愣了下,茶水不喝了,哀嚎道:“别啊殿下!!!八、八千两,你这把我拆了按斤卖,我也还不起啊!!!”
  “对他随口胡说的这么有信心?”谢重姒皮笑肉不笑,“那你不还能照着他话,压个排序么。到时候赚回的,能给我这八千两兜底,放心,赔不死你。”
  前年回京,父皇发了场雷声大雨点小的火,发完火,详细问询了此去经过。
  除却那些若有若无的暧昧,她也事无巨细地回复。
  父皇对宣珏大加赞赏,给了赏赐。
  宣府推脱不得,收下天恩后,长女宣琼布粥了三个月,耗费人力银两,都远超赏赐的金银器皿和布匹赏玩,算是把这份恩赐又还归于民。
  父皇听说后,满意地道了声“不错”。
  这么看来,父皇应该不会只给宣珏委屈个第三。
  戚文澜一想:“也是啊!行行行,反正你赚不了别哭鼻子,也别眼馋,到时候除了八千两,别朝我要啊——我赚的得充军饷。”
  谢重姒微微挑眉:“怎么,父皇克扣你们军饷啦?我说他去。”
  戚贵妃接过话来,温和而语,说得进退得度:“陛下向来宽待戚家军,从无克扣之说。只是老将军怕物资军饷过于倾斜,别方军队心有怨气,便自请削减了三成。军饷不缺的,文澜也就小孩脾性,想一出是一出,殿下,您莫搭理他。”
  谢重姒漾起笑来:“娘娘说的哪里话。不过……”
  她又看向戚文澜:“这么惨啊,无事,不用你兜底了,我还是信我自个儿判断。”
  戚文澜:“……”
  他咔擦咬碎了一颗蚕豆,心想:狗咬吕洞宾,不要拉倒。
  等谢重姒走后,戚文澜还在嘟囔:“干嘛不信。”
  戚贵妃招了招手,等戚文澜凑过来,拍了拍他的狗头,道:“殿下帮你拉高赔率,不好吗?不谢谢人家,还在背后说三道四啊?”
  戚文澜怏怏不乐:“哦。”
  戚贵妃又用食指一点他额头,道:“小祖宗,可长点心吧,嘴上把点门。我还在宫,能替你说几句好话,万一我以后不在了怎么办?”
  戚文澜奇怪地看着她:“那不得等四五十年后吗?那么远的事,想着干甚?”
  戚贵妃:“……”
  弟弟太理直气壮,她一时半会说不出口想要殉葬的话。
  戚家子嗣不旺,文澜是老来子,父母是想当眼珠子疼宠的。
  但宠过头,这小子少时娇纵跋扈,眼看着要长歪,父亲当机立断,带他去边关吃沙子历练。
  哪想到他是天生的杀神,抵御敌袭厮杀出瘾来了,赖着不肯走。
  父亲又打了他一顿,把他丢回望都,找私塾夫子上课授业——
  老将军不想儿子接业,毕竟就这么个幺儿,更想他生在繁花丛里,安稳喜乐。
  逼着他考功名,为文官,哪怕是个九品芝麻官,也不用吃夙兴夜寐、时刻提防的苦。
  不过后来……文澜实在烂泥扶不上墙,《三字经》至今还没背会,狗刨字也就勉强能看。
  父亲只能放弃,还嘀咕道:“这名和字都取得文墨皆在,怎么就是看不进书呢?”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戚贵妃心知不能勉强,她能做的,也只是给弟弟将未来道路铺得更平点。
  至于前路,坎坷也好波折也罢,他自个儿选的,自个儿走下去。
  一往无前,披荆斩棘,都是他自己的人生了。
  她不想干涉。
  被姊姊好声好气说了句,戚文澜毫不在意,甩着尾巴又凑前,道:“哎姐,娘的眼疾最近好了不少,得亏鬼谷那位大师兄,下次再请他去看看呗。”
  戚贵妃凉凉地道:“人家名字又没记住啊?”
  戚文澜默默闭上嘴。
  戚贵妃无奈地叹了口气:“金繁,‘金谷繁花春正好’的金繁,这次可记住了?”
  戚文澜目露迷茫。
  戚贵妃没好气:“‘金银’的金,‘繁华’的繁!”
  戚文澜恍然大悟:“晓得了。”
  戚贵妃:“……”
  未央宫里,海棠映红。
  谢重姒站在茂密的垂丝海棠前,有些出神。
  她摘了一株,随口问道:“金繁师兄近日还在问诊?”
  叶竹回她:“是呀,金公子在济世堂挂了名,常去那里坐,问诊把脉,找他的除却平民百姓,达官贵族也不少,都排不上号呢。”
  见师兄没惹乱子,谢重姒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她插花回瓶后,闲散地靠在秋千上,慵懒闭目。
  在宫里闷,不过出去也没甚意思。
  前年冬末,她思虑很久,还是和宣珏说了那番话。
  不是不可以假意接近,反复磋磨。
  但以情爱为刃,是在折辱他,也是在轻贱自己。
  她便快刀斩了乱麻,不愿多加纠缠。
  也有一年半载未见了,倒像是他在主动相避。
  一旁,叶竹带着十余人,担着箱盒,装着八千白银准备去将军府,她还是犹豫:“殿下,真要运去呀?万一血本无归怎么办?”
  谢重姒尚在出神,声音也懒洋洋的:“就当打了水漂,听个锭响。”
  再说是文澜坐庄,真输了,这八千两,也能有大半入他口袋。
  叶竹见她浑不在意,还以为自家殿下胜券在握,便自信满满地送财入将军府。
  直到三月末,殿试也告一段落,读卷官张焕代阅,三日后放榜,出进士名录——
  叶竹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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