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绰绰的,恨不得看得人心口发热。
薄幸月给他让了个道,摇手一指:“你衣服在椅子上。”
季云淮目光清淡,扫过一眼,嗓音仿佛是河床里打磨的砂砾,神情寡淡地叮嘱说:“把鞋穿上。”
她没反驳,只是迎过来时,妖里妖气的气质根本掩藏不住。
门外,似乎是戚嘉禾的声音,她敲了几下门,喊道:“月亮。”
一隅空间内,凭借着一门之隔,仿佛能隔绝所有外界的打扰。
她整个人被摁在门板上。
薄幸月下意识伸出手,去抵住他的胸膛,胸腔起伏,军衬纽扣的质地却冰凉。
男人拂过颈间的气息热意腾腾,隐约可感的是他线条流畅的肌肉。
房间里没开暖气,她依旧靠着那些个暖宝宝的温度在支撑着。
薄幸月抬眼看他,两人视线交错。
男人的眼底仿佛暗藏着如刃的锋利,在心尖划开久久未曾平息的涟漪。
她黑眸里满是水意,粉颊如云,只要不开口说话,似乎永远能在清纯与妩媚中无缝切换。
见她被摁着去穿鞋时往后缩了下,季云淮气极反笑,反唇相讥,“躲什么?”
正因拉扯的动作,无意中,她笼罩在身上的大衣松动,依稀可以看见浑圆的半边和用浴巾裹着的边缘。
薄幸月浑然不觉,红唇张合,还在问:“你们排查完了?之后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吧……”
如果她单说这句话倒还好,好死不死的,后面两个字顺势从唇齿间滚过。
薄幸月喊的是“哥哥”。
相当故意,嗓音娇媚动人。
按照年龄来说,两人是同龄人,可季云淮比她大几个月。
两人在一起时,少女就总故意喊他“哥哥”。
每每至此,少年便会欺身过来,骨子的野性和控制欲全然激发出来,掐上她的腰际,也不知道花上多少定力才能忍住那股子冲动。
季云淮将她双手反剪,这个姿势,她一点儿反抗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不是说你等着?”他高高在上,眼神睥睨而下,口吻生硬,仿佛带着某种怒意。
薄幸月蓦然明白,这是对那一晚她挑衅后的回应。
第25章 25“不会遇到更好的了。”……
25念你入骨
——
夜色混沌, 门板外的动静停下来了。
可能戚嘉禾以为她睡着了,到底没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薄幸月感受到了脖颈处的冰凉, 平复着气息, 如同搁浅在岸边的一条鱼。
“麻烦季队先让我把衣服穿好。”
再继续纠缠下去,里面的那条浴巾岌岌可危。
她眉梢一挑, 明丽的脸庞满是风情, 却不显得轻佻。
见季云淮避开她视线,整个人仿佛定住般,薄幸月的兴致愈发盎然。
倏然间,她扯住他衣领间的橄榄绿领带,挽了几圈, 藤蔓般蜿蜒在嫩白的一截小臂上。
红唇轻吐出几个字:“这么几年, 为什么一个都没谈?”
季云淮向来情绪不外放,脖颈间青筋凸显, 面上仿佛在听她讨论什么无关痛痒的小事。
良久, 男人黑沉的眼眸深不见底,喉结轻滚,不甘心般反问着:“你呢?”
成年人之间才能得到这样的回答。
明明都还是新手, 但两人都天生反骨, 不想露怯,于对方面前装得游刃有余, 在暗流涌动的情|欲中较量着。
薄幸月吟笑着,不答。
壁灯的晕染下,那一双狐狸眼格外澄澈,故意用直白的眼神打量着他皮带扣上神圣的五角星徽章。
“队长,你该走了。”
她松下拽着的领带, 走到床头柜边上,盖上指甲油的盖子。
季云淮并不买账,眼眸中波澜暗涌:“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
男人克制住胸腔的起伏,内敛中夹杂着盘根错节的情绪。
在这一场博弈中,一旦谁先动心纠缠,就注定成为对方的手下败将。
“因为没遇到更好的。”发丝沾上唇角,薄幸月用指尖拨开,眉心微动。
……
一早上再次醒来时,可能是昨晚的冷风彻骨,薄幸月只感觉到了头疼。
最后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季云淮得到答案后,静默良久拉开门离开。
她穿着纯白的棉质睡衣,卷发扫得肩后有些痒,推开窗户才发现,北疆居然又开始下雨了。
吃早饭的时候,薄幸月看了眼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发现这样的降雨天气还要持续好多天,极有可能造成积雪性的洪涝灾害。
后面几天在医务室值班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内心始终惴惴不安。
不知道是在为谁,还是在为这样阴沉的天气。
室外暴风骤雨,周围的气压也似乎有点儿低。
方一朗提了袋水果进来,关切道:“薄医生,你尝尝这橘子,特别甜。”
恰在此时,季云淮跟着队员走进来。
本来就是午休时间,吴向明没事儿也跟在两人后头,一脸的混不吝。
季云淮的视线根本没落在她身上,单手抄兜,眉骨挺括。
怎么都看不出两人前几天是近到能吻上的关系。
当方一朗给队员检查开药时,吴向明就拿了个凳子过来凑到她跟前。
“薄医生,我们今个儿冒雨跑了五公里的越野,队里就有人发烧了。”
吴向明是个自来熟,之前她给人中暑喂药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跟谁都能聊得来。
填写病历本的时候,她问他多大,吴向明就挠头一笑,“我二十,薄医生您比我大,要不是因为季队,我应该喊您姐姐的。”
思来想去,弄得像“队长夫人”这个名号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薄幸月看着桌上的橘子,反正也吃不了,她抬睫问了句,“你吃橘子吗?”
吴向明立刻展露出笑颜,殷勤道:“我最喜欢吃橘子了,队长夫人真好。”
跟人混熟了后,他连薄医生都不喊了,怎么自在怎么来。
方一朗撩开隔着的一层帘子,吴向明正好看到他桌子上的一袋子橘子。
吴向明了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方医生买的橘子,我说怎么吃起来酸酸的……”
这小子最大的特性就是嘴上不饶人。
方一朗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被这么调侃,倒也不觉得尴尬。
吴向明剥开橘子皮,又往嘴里塞上半个橘子,脸上的神情却在顷刻间从轻狂变为罕见的严肃。
他戴上军帽,脚下生风。
在薄幸月和方一朗都处于茫然的状态时,里面的病床边上传来一阵交谈声。
还在发烧的那一名队员顾不得自己的身体状况,绑好军靴的携带,脸色涨得通红。
他将军靴蹬地,站得笔挺,对着季云淮敬了个军礼,字字凿刻入骨,“队长,您让我去,就是死,我也得死在救灾现场,而不是躺在医务室……”
这时候,耳边的声响才从一开始的救援警报转为广播通知。
“全体官兵迅速集合救灾——”
“全体官兵迅速集合救灾——”
“……”
很快,原本还在休息中的官兵从四面八方集结,如疾风矫健,共同奔赴向操场。
像是在这暗夜中划破出一道亮光。
薄幸月抿了抿唇,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揉捏着,下意识提着一口气。
她看向桌面,上面还有吴向明半个没吃完的橘子。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酸涩,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季云淮批准完,舌尖顶着后槽牙,口吻是不容置疑的坚定,“那就给我活着回来。”
“保证完成任务。”
那一刻,薄幸月准确地感知到,自己心头的悸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
暴雨掩盖着整齐作响的脚步声,只能看见一个个英勇无畏的身影逐渐缩成一个点,而后消失不见。
季云淮小跑在前方,吹皱的作训服一角如同扬起的帆。
薄幸月一路追出去,双手放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没忍住喊了声:“队长——”
换做别人,季云淮可能不会立刻停下来回话,毕竟军情命令大于山。
可这般熟悉的嗓音,是他日思夜想的,在脑海里萦绕了将近六年的存在。
暴雨中,季云淮停留下脚步,作训服蒙上深色的水意。
“怎么了?”他侧脸轮廓凌厉,眼眸黑白分明。
薄幸月仿佛看见了高中时的少年。
一如既往,仿若时光被拉扯到初见的模样。
她将手上的平安符卸下来,双手递过去交付,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季云淮,平安归来。”
似祈愿,也似重若千钧的允诺。
“谢谢。”
季云淮眼神复杂,接过后,将那枚平安符小心翼翼揣在口袋里。
随后,头也没回地跑远在雨中。
过了很久,薄幸月觉得自己都忘不掉那一道身影。
属于逆行者的背影。
永远高大挺拔、疏朗凛然,逐渐与多年前清冷内敛的少年重合在一起。
那一枚平安符还是这么多年她一直戴在身上的物件。
当时她出生后不久生了场重病,还是母亲为了护佑她平安,去了山上有名的寺庙祭拜,听说三步一跪扣,才求来了两枚平安符。
母亲的那一枚她一直妥善封存在遗物中。
而她自己的,赠给了季云淮。
希望他一世安宁,岁岁平安。
……
集结后,部队里一众官兵接上级通知,目前的洪涝随时在失控边缘,他们坐上军用卡车,出发前往灾区。
弯弯曲曲的山路跌宕起伏,晃得人心情愈发不宁。
盛启洲扣上头盔,跟他碰拳,虎牙明晰:“季队,老规矩。”
两人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了,一旦有紧急情况,都会在出发前跟对方碰拳,表示一定要平安归来。
季云淮抬眸,目光从钱包夹层里那一张北疆的月亮移到盛启洲乃至卡车内所有战士的脸上。
碰拳的时候,他又笃定的目光扫过众人,比着心口,“都别先倒下,平安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吴向明也比了下心口,眼眸漆黑明亮,“我嘛,是绝对不会先倒下的。”
……
随后,有关北疆的灾情火速登上微博头条。
通过前线记者传来的图片可以看到,北疆多地连降暴雨,受灾状况严重,洪水如猛兽袭来,已造成相当一部分民众受伤甚至无家可归。
灾区的状况牵挂着各地民众的心,许多人自发性地在社交平台中关注救援状况,捐助救援物资。
薄幸月是在下午收到收队通知的,由于他们所在的医院离灾区较近,院长牵头组建了救援小组。
由于强降雨,医院迫不得已开辟临时救助站,在军队的协助下搭起帐篷组织救援。
灾情来的太过突然,一开始的医疗人员有限,他们前来援疆的医生肩头责任更重。
只能看到不断有人穿梭在救援现场,白大褂的一角始终飞扬。
薄幸月一开始待在医疗中心,后面直接跟着队伍去到现场。
她穿了件透明的雨衣,暴雨如柱,淋在身上,几乎冷得人要失去知觉。
有些事情到了现场才知道,肉眼可见的情况更加触目惊心。
水面的高度几乎要淹没胸口,漂浮物随处都是。
哭喊声、指挥救援声不绝如缕。
几处洪水的泄露口全部都要靠军人运输麻袋填塞,更有甚者直接用身体堵住源源不断的水流。
他们所有的物品都先存放于密封袋之中,以防进水了不能用。
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暴雨造成的视线模糊不清,在最危难的关头,现场的医护人员对溺水人员进行急救处理。
薄幸月跪在旁边的空地上,通过按压的手法排出溺水者腹腔的积水。
她脸上全是水,湿冷泛骨,分不清是雨水还是额角沁出的汗水。
站起来时,薄幸月才知道刚才自己的膝盖硌到块儿小石子,估计裤子下的皮肤早就青紫一片。
她咬咬牙,又投入到新的救援工作中。
一直到晚上,新的医疗救援组奔赴而来,他们才得到暂时的轮班休息。
组织开完会后,薄幸月在空隙时间里吃了点压缩饼干休息。
当天晚上,快到凌晨十二点,薄幸月刚从两台手术上下来,一直给医院的张主任当助手。
知道他们是从江城的普仁医院调过来援疆的,张主任对他们很是青睐的,尤其是专业性更强的薄幸月,所以他才会在两台手术中都选她当一助。
张主任上了年纪,从手术台下来时几乎都要站不稳,却倔强地没让任何人扶。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搭建的临时医疗点内又送来了一对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