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入骨——荣槿
荣槿  发于:2021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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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蹑手蹑脚掀开被子,换上干净的白大褂。
  怕戚嘉禾辛苦,她就主动建议人事调动那边派自己去灾区中心,留戚嘉禾在医疗中心能多歇息会儿。
  忙起来又是一整天。
  在灾区,生命的责任重于泰山。
  薄幸月看着那些救援的官兵组成“人墙”,心中又是一阵无声激荡。
  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冲锋与牺牲每天都在上演。
  另一边,救援工作陷入持续的白热化阶段。
  几个洪水的泛滥点被堵住,灾区的景象落在人眼底只能用满目疮痍来形容。
  不敢相信,前些天还安逸的城镇,被洪水一冲垮,只剩下随时可见的漂浮物。
  季云淮率队去到地形更崎岖的山林,开始搜救前,他用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孔,叮嘱道:“都别掉队。”
  盛启洲当然明白这话的份量又多重。
  都是一个队里并肩作战的,季云淮口头上没说什么,但骨子里的重情重义磨灭不掉。
  一直到傍晚,搜救到的五个伤员全部送往医疗中心。
  他们特勤一队也算是迎来了交接班。
  小雨淅沥,队里所有人穿梭在泥泞不平的山路上,眼前的景象也像是被折射得雾霭不清。
  回到大本营时,季云淮眉心微蹙,在帐篷内摸出烟盒,慢条斯理点了根烟。
  盛启洲正好进来换衣服,脱下湿透的短袖,用毛巾擦完脸,又瞥向他胳膊处的伤口,提醒说:“队长,你得再去医院一趟,要不然伤口恐怕会感染发炎。”
  猩红的光明明灭灭,烟雾吞吐,季云淮压抑着轻微的咳嗽声,隔着青烟,不紧不慢道:“还行,撑得住。”
  “别。”盛启洲见他这样就来气,咂舌说,“就算是为了见薄医生,你也得去再包扎下吧。”
  季云淮捻灭烟蒂,混沌的意识在此刻迎来片刻清醒。
  他屏着气息,笑骂了声:“就你小子懂。”
  大本营离医疗中心就几步路,但这段距离仿佛成为最近几天走过的最艰难的路段。
  身体疲惫的信号释放好多次了,全靠他的意志力强撑着。
  季云淮走到就诊台旁边,接见他的还是前两天那个小护士。
  小护士扭头喊道:“戚医生,这边有军人受伤了。”
  戚嘉禾慌里慌张赶过来,一看是季云淮,喉头发堵,下意识跟他解释说,“月亮还没回来,我先给你把伤口处理了。”
  季云淮下颌稍敛,听着她的话,不置可否。
  戚嘉禾保持一贯的专业态度,建议道:“伤口感染发炎很容易引起发烧,你先查个体温。”
  “好,麻烦你了。”此刻的季云淮神情很淡,目光凝沉,对他人的接触是不用说就能感受到的疏离与冷淡。
  明显与他跟薄幸月待在一起的那股子气场不同。
  体温计一查,戚嘉禾垂眸看了眼温度,显示的是三十八度五,必须得挂水打针的程度。
  季云淮居然还能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什么都没吐露。
  也难怪前些时段连她都没能看出两人间的端倪。
  “季队,你过去那边坐会儿,退完烧就好了。”戚嘉禾戴上口罩,准备给他备药打针。
  ……
  结束了一天在外的救援,薄幸月回到医疗中心,眼皮都快黏到一起。
  见薄幸月迈着沉重的步子回来,戚嘉禾停下正在写病历本的笔,出声说,“月亮,我给你拿了碗姜汤,好歹驱驱寒,免得生病了。”
  薄幸月笑着接过:“好。”
  姜汤入口,即使有点儿呛口,但着实让身体回暖不少。
  “哦对了,你要不要去看看季队?”戚嘉禾坐在就诊台旁,撑着手肘,目光闪烁。
  “季云淮……”
  薄幸月顿了顿,有一瞬间的停滞,清清嗓子问,“他怎么了?”
  戚嘉禾应声说:“我刚给他打完针,应该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发烧。”
  薄幸月抿着唇,喉头被灼得发疼,半个字都没说出口。
  戚嘉禾啧啧两声,关切中长叹一口气:“每天救援这么辛苦,就算是铁打的人也撑不住啊……”
  “外面还有姜汤吗?”薄幸月眉间蹙着,还没坐下,就已经要往外走了。
  戚嘉禾摇手指了下,嘴角噙着一丝很淡的笑意:“有,就在救助点可以领。”
  她不免在心中唏嘘,这两人可真是能别扭的……
  挂水的这段时间里,季云淮本来是半阖着眼休息。
  可身体松懈下来后,意识也被不清醒的梦境拖曳着,能听见外界的走动和交谈声,却困倦得掀不开眼皮。
  在一个个纷繁的梦境里,他仿佛透过现在回溯到以前的时光。
  手术室外,少年穿着单薄的校服,低眉敛目,额前的碎发遮住漆黑绝望的双眸。
  只消一眼,便能知道他此刻的拮据。
  医生说母亲的病在一轮又一轮的透析后只能换肾,而对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少年来说,面临的将是高昂的手术费。
  他的喉头像卡着砂石,眼眶尽红,几乎是在祈求:“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医生的嗓音冰凉入骨:“如果不换肾,或者找不到合适的肾/源,你母亲的寿命……”
  那时候,他连一丝光都看不见。
  在最无能无力的年纪,生活永远在把他往地狱拖拽,万劫不复。
  ……
  没隔几分钟,薄幸月又拿了一碗姜汤进来。
  季云淮睡着的样子跟少年时期很像,静默又规矩。
  男人靠在椅背上,唇线绷直,长腿敞着,似是地方太小,无处安放。
  凑过去时,她能听到他发沉的呼吸声,鼻息间尽数是扑面而来的凛冽气息。
  还没等薄幸月叫醒他,季云淮已经凭借军营中练就起来的反应能力醒过来,警觉地握住她的手腕。
  哪怕是之前在北疆,出任务时睡在帐篷里,他也能保持绝对的清醒与理智,迅速分辨声音的方位。
  薄幸月心头发颤,拿着的那碗姜汤差点泼洒出去。
  一抬眸,她便看向那双乌黑深邃的眼,如同一汪深渊,压抑着克制的情绪。
  季云淮松开了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温热的温度残留在指腹。
  “我来给病号送姜汤。”她脸上的神色是一贯的不驯,扶稳盛满姜汤的碗后,递到他空闲的右手边。
  兴许是生病了的原因,他回话时声音微哑:“谢谢。”
  薄幸月站在他面前,殷红的唇沾染着些许水渍,话音温软:“你伤口感染发炎了,还是尽量等恢复好了再投入救援中,今晚我就在这里值班,需要什么可以随时找我。”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来昨天给小朋友们查房时,小男孩说的那一句——
  “等我长大了,就换我保护你们。”
  季云淮眼神晦暗,眉目孤冷,看不出来是在思索什么。
  “你在医院就是我的病人,你要相信,我也能保护你的。”她眉眼弯弯,眼尾上翘,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笃定和轻松。
  季云淮端起那碗姜汤喝完,不一会儿,身体的发热感很是明显。
  在薄幸月转过身回到就诊台时,他才扯着唇角,胸腔震颤,笑意不甚明朗。
  他的两瓶药快挂完了,拔完针后,季云淮没有停留,直愣愣往外走。
  夜色浓稠,迎着呼啸的寒风,薄幸月在水池边碰到了方一朗。
  方一朗摘下眼镜,眼底有浓重的黛色,见到是她,眼眸才明亮起来:“薄医生——”
  其实他挺想学着戚嘉禾喊她月亮,但又压下心头的心思,想着先用礼貌的方式让她不反感再说。
  薄幸月挽起白大褂的袖子,白皙的手腕处除了一道红痕,还有很明显的划痕伤,也不知道在白天的救援中怎么弄到的。
  对一个外科医生来说,手绝对是最重要的存在。
  方一朗舔舔干涸的唇,心疼地问:“你手受伤了吗?”
  说罢,差点握上她的手腕。
  薄幸月无声无息往后退了一步,拒绝道:“小伤而已,太晚了,方医生先去忙吧。”
  方一朗尴尬一笑,到底没说什么:“你要是需要,我那边有恢复的药膏。”
  而后,薄幸月俯身,在水池边洗了把脸。
  水珠顺着雪白的脖颈一路蜿蜒而下,埋没在锁骨处,再往下就消失不见了。

  月色冷淡,照耀下来,只能看见那两道锁骨似月牙,水珠挂在上面,欲落未落。
  季云淮当然看见了方一朗走过去的那一幕。
  他神色沉沉,身姿挺拔利落,寒风中,军装加身,依旧像一棵矗立的青松。
  男人手臂线条绷紧,青筋浮现。
  渐渐地,理智在瓦解,最后悄声无息地崩塌。
  跟方一朗擦肩而过时,季云淮的眸色闪过暴雨般的阴沉狠戾,蛮横中的狂野劲儿收敛不住,“别碰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方一朗愣神,许是被这般凛然的气场震慑住,光是看着他拧着眉头走过去。
  身边没有人了,夜晚的小雨垂落在肩头。
  薄幸月甩干手上的水渍,不待反应,人已经被强势的力道圈过去。
  是熟悉的冷杉香味。
  骨节分明的指节堪堪覆住她漂亮的眼眸,她的视线随之全然暗了下来。
  不要让她看到。
  他的卑劣。
  他的妄想。
  以及,他的情动。
  ……
  薄幸月的心跳卡在嗓子眼里。
  “季云淮……”她喊他的名字,娇俏也勾连起他心底最执念的渴望。
  锁骨处传来一阵异样感,饶是再迟钝,也明了是他咬了过来。
  牙齿磕在锁骨处,先是疼痛,后来则是铺天盖地的酥麻感。
  拂过耳边的气息温热,他声线缱绻,让人几乎丧失抵抗力,“欠着的惩罚补上了。”
 
 
第28章 28“忍你太久。”……
  28念你入骨
  ——
  之所以要拿手盖住她的眼睛, 原因只有一条。
  他害怕自己会不受控地破防。
  一旦退让,就意味着屈服于真心。
  只要遮住她清凌的视线,什么样的举动都不会显得异常孟浪了。
  乌暗里, 薄幸月撑在身后的水池边上。
  铺就的瓷砖有点凉, 她指尖瑟缩着,被笼罩而下的阴影全然覆盖。
  只能感受到睫毛扫过他温热的手心, 缓慢的几下动作,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季云淮从埋首于她的锁骨处起身,无声地注视着唇齿啃咬后留下的那一圈红痕。
  类似于宣誓主权的行径。
  虽然早就过了毛头小子一被激怒就按捺不住的年纪,但问题是,在薄幸月面前,他的耐心从来就只是裹着糖纸的外衣。
  轻飘飘一撕, 便荡然无存了。
  季云淮放下遮住她眼眸的手, 却抬起指腹,擦过方才的锁骨处。
  带茧的触感摩挲, 薄幸月触电一般, 酥麻感仍未消褪半分。
  小雨乱坠,凉意丝丝缕缕,闻到的气息尽数是潮意。
  两人的间隙终于扩大, 薄幸月松下一口气的同时, 又拿手机的屏幕凑近去看。
  ……
  还真咬了个牙印。
  “季云淮,你……”她重重咬着字音, 有股没处撒气的无奈。
  无疑,亲密的触碰勾起的是六年前季云淮那一吻的回忆。
  痴狂又不计后果。
  那一晚的雨,也跟今晚相似,阴冷寒彻。
  季云淮替她拉好衣领,遮去咬痕:“别跟方一朗走得太近。”
  薄幸月很快整理好情绪, 倏然一笑,并不做退让:“季队是以什么身份来要求我?前男友吗……”
  昏沉的光线下,她抬眸,用视线描摹他的轮廓。
  “薄幸月。”
  这个名字,是日记本里写过上千遍的存在。
  听到季云淮头一回用这么正式的语气喊自己,她都无所适从,挺直背脊,僵在原地。
  “忍你太久。”磁沉的嗓音简直震得人头皮发麻。
  薄幸月:“……”
  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吧,以前只有她撩拨季云淮的份儿。
  他神色晦暗,可能是还没痊愈的缘故,呼吸间气息发沉。
  如同笼中的困兽。
  戚嘉禾是后来才发现季云淮自己拔针走了的,一路追出去就看到两人不远不近地站着。
  心下疑惑的同时,她还是尽着自己的职责交待了句:“季队,我还以为你拔完针走了呢,你伤口感染的地方还没处理,让月亮给你上药吧……”
  其实,在季云淮过来之后,戚嘉禾就多多少少留了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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