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你入骨——荣槿
荣槿  发于:2021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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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等故事读完,男孩儿就抱着被子沉沉睡去。
  薄幸月给他掖好被子,走出病房。
  也是在这时候,她才得了空去回复手机上的消息,有留在江城同事的关心,尤其是安主任。
  看着安亦杰给她发过来的长长的一段话,薄幸月陡然间觉得——
  留在北疆,参与到这场齐心协力的抗洪救险将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记忆之一了。
  正因为有这么多善良的人,试图让这个世界变好,所以她才能永远行走在一条坦荡的路上。
  钟灵的夺命连环call早在昨晚上演多回,不过那时候她把手机静音了,忙得都没歇过,所以才一直没回复。
  一接到电话,钟灵就跟小辣椒一样,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月亮,你可让我担心死了,你们那边情况还好吧?”
  薄幸月哼笑一声,早就习惯她咋咋呼呼的性格,应声道:“现在倒是没下雨,早上的情况比昨天好一点。”
  电话那头静默数秒,钟灵犹豫着,还是憋不住事儿,一股脑全倾泄出来,“薄叔跟我打电话了,希望动用关系把你调回来,月亮,你……”
  听完,她呼吸微屏,定在原地。
  钟灵哽了哽:“他说你待在那边还是太危险了,这么危险的事情找别人上也是一样的,你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他没办法跟你妈妈交代……”
  薄幸月没忍住,打断说:“行了。”
  母亲的去世,一直到现在,仍是她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
  她也不觉得薄耀舟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拿母亲说事儿。
  爷爷是开国上将,自幼对她的教育就是深明大义、坦荡无畏。
  她想,即使不是自己,换做安亦杰或者任何留在江城的同事,都不会在危难关头退缩。
  这是她的选择,也是身后许许多多医生的选择。
  薄幸月沉下嗓音,单薄的身影满是倔强:“我不会离开的。”
  而后的每一个字都是说给薄耀舟听的,“他动用关系也没用,我想只想留在这里,尽我所能。”
  ……
  晚上的时候,洪水过了高峰,抢险的任务暂时进入到缓和期。
  接到通知后,薄幸月又和戚嘉禾马不停蹄赶去运送医用药品到医疗点。
  更深露重,她穿着薄薄的白大褂,被风一吹,凉意就更明显了。
  戚嘉禾扶着推车上的药品,吃力地往前走,跟她聊起天来,“月亮,你跟季队关系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吧?你们之前就认识?”
  “确实。”薄幸月这时候不打算藏着掖着了,喘着气息道,“他是我前男友。”
  “怪不得。”戚嘉禾笑了声,脸上荡漾着揶揄的兴奋,“我总觉得……季队对你跟别人不一样。”
  薄幸月失神片刻,并没有当即回话,
  通往医疗点的路途上全是坎坷不平的泥泞碎石,两人一起合力往前推也仍旧吃力。
  戚嘉禾摆摆手,稳住推车停下:“好累,我有点儿没劲了。”
  正打算先休息会儿,后方传来一道有力的力道。
  两人皆是一怔。
  “谢——”薄幸月扭过头,后面半个字的字音还卡在喉头里。
  男人军装挺括,身姿颀长,即便被雨浇了个透,也掩盖不住凛冽的气质。
  盛启洲淡淡勾着唇角:“薄医生,还是交给我和季队吧,你们先休息会儿。”
  戚嘉禾扶着膝盖起身,眼神里满是感激:“那就太谢谢了。”
  季云淮走在前面,薄幸月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侧,扶着箱子保持平衡。
  并肩作战的真切感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就这么推了一路,推到医疗点时,有一个老奶奶佝偻着背,说着听不懂的方言,辨别了下,好像是在说:“你们辛苦了。”
  她往盛启洲手里塞了两个橘子,盛启洲怎么推拒都没用,老人家很执著,说什么都要塞给他。
  老人家拄着拐杖走远后,盛启洲看着手里的橘子,禁不住眼眶发红了。
  薄幸月一看到橘子就想到了吴向明,出发前,他还有半个橘子没吃完。
  如果他要是在场,肯定会很开心地把橘子收下。
  “吴向明呢?”薄幸月莹白的脸庞上浮现出温情的笑意,“我记得他最喜欢吃橘子了……”
  盛启洲转过身去,肩膀还在发颤:“薄医生,吴向明在抗洪中牺牲了。”
  即使是不愿承认的事情,但也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实。
  几乎是在顷刻间,薄幸月的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把吴向明跟她说的每一句话全过了一遍。
  她鼻尖发涩,整个人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那个只有二十岁,前些天还叫着她姐姐的青年,永远埋葬在了祖国的边境。
  甚至太过仓促,连只言片语都没能留下。
  恍然间,薄幸月又想到了刚来北疆这边军区时见到的那一面红旗。
  又是经历了多少人的鲜血染就而成……
  每一个为国殒身的英雄,身上一定都是盖着国旗长眠的。
  跟吴向明只相识了断断数十天,连她都不好受了,更何况是看着吴向明历练成长的季云淮。
  盛启洲拉下帽檐,遮住此刻晦暗不明的神情,他将橘子塞给戚嘉禾手里,“戚医生,你们带回去给病人吃吧。”
  戚嘉禾盯着手心的橘子,连叹息声都卡在喉头不上不下的。
  随后,她跟季云淮将推车送过去,两人一同站到了帐篷外。
  身后的风肆意涌来,薄幸月跟着他撩开帐篷帘子,似乎是有话要说。
  安静的帐篷内,她盯着脚尖,眼尾曳着一抹红。
  而后,薄幸月慢慢走近,踮着脚,纤细的双臂挂住他的脖颈,“季云淮,别难过了。”
  此刻薄幸月虔诚的模样像是又倒流回了十七岁,那个被神明偏爱的少女。
  是在梦境中出现过无数次,醒来又抓了个空的存在。
  拥抱很轻,他一低头,就能埋首在她颈项,闻得到淡淡的茉莉香味。
  季云淮的眼眸清亮深沉,命令道:“转过去。”
  之前在部队,他说一不二,说要罚谁,队里那些新兵蛋子就得服从命令。
  不知道怎么,在季云淮这句话说完后,薄幸月亦然乖乖背过去,手指自然贴到了身体两侧。
  他全身上下都被雨淋湿了,短袖往下淌水,晕开朵朵水花。
  季云淮换了条干燥的衣物往身上套,又捞过一条毛巾擦拭完脸颊和手臂。
  耳边尽数是衣料的摩擦声,听得人心头躁动,像是豆大的火苗在摇曳。
  他一边慢条斯理扣上作训服的扣子,一边走到她的身后。
  跑了一晚上腿,薄幸月的腿早就酸得不行,嘟囔了句,莫名携着股娇嗔:“队长,你要罚我站军姿到什么时候?”
  真的是挺小气的,她不就抱了下么,还要遭到季云淮军中纪律的处罚……
  这男人……怪不得他队里的人都那么怕他。
  季云淮眸色渐浓,漫不经心地问了句:“五分钟行不行?”
  听到了季云淮过来的脚步声,薄幸月认真思索着,跟他打商量,“我站得有点儿累,你把时间缩短一些也行。”
  季云淮扣上最顶端的扣子,模样禁欲又勾人:“不站五分钟,你要别的处罚,我也能满足你。”

 
 
第27章 27“欠着的惩罚补上了。”……
  27念你入骨
  ——
  季云淮的本意当然不是让她站军姿, 只是换掉湿的衣服图个方便。
  哪料小姑娘还挺自觉,一转过去,背挺得笔直, 一动不动的。
  如果薄幸月算是惩罚的对象, 那这可能是他头一次对面前的人没有一丁点儿办法。
  薄幸月好一会儿没说话,贝齿轻咬, 湿润泛红的唇瓣立刻留下了个牙印。
  只要她现在转过身, 立刻就能对视上男人幽幽的视线。
  薄幸月瓮声瓮气地问:“什么处罚?”
  “如果是未经允许抱你的惩罚,我认了。”
  她补充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转过身来,模样坦荡又不计后果。
  其实做那般亲密的动作时, 薄幸月并没有多想。
  她只是不想看到季云淮一声不吭地闷在心里难受, 哪怕能哄哄他,起码也是一种宽慰的方式。
  季云淮略微垂眸, 意有所指:“先欠着。”
  也不早说……
  薄幸月立刻松散下来, 拿手锤了锤酸疼的膝盖。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凑过去抱上的那一刹那,季云淮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心闷气燥。
  考取军校后, “季云淮”这个名字似乎就是校内的标杆。
  后来也来到过北疆历练, 大漠荒雪,他跟许许多多的战士共同坚守着边境线。
  青山红旗, 未曾更改。
  饶是这么几年,他的自制力早就磨炼得坚不可摧。
  也只有在薄幸月面前,季云淮对自己的自制力才会展露出毫无信心甚至节节败退的状态。
  他绑好军靴鞋带,走到她身前,回头望了眼:“走吧, 我送你回去。”
  再在原处多待一秒钟,他怕自己先控制不住。
  帐篷里还散发着淡淡的皂角香,挂绳上晾晒着他的短袖和军裤。
  薄幸月收回视线,嗓音勾人,渗了蜜一般:“队长……我刚刚站得累了,走得会很慢。”
  季云淮的侧脸轮廓黯淡,遮不住面容的冷峻。
  他虽然没应声,但后来果然把步伐速度放得很慢。
  北疆没下雨的夜晚是能看到星星的,四周更加安静了。
  抬头仰望,深蓝色丝绒般的天空编织着亮钻般闪烁的星辰。
  时不时有运送物资的后勤人员经过,压下轻轻的交谈声。
  远离城市的喧嚣,北疆跟江城完全是天壤之别。
  可是也就在这里,薄幸月心头发颤,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一天舍不得离开这片土地。
  两人走到医疗中心门口,里面灯火通明,跟陀螺一样从未停止运转。
  总算见季云淮过来,盛启洲一路小跑,打了个报告:“季队,西南那边需要增援……”
  “好。”
  他匆匆走开,徒留一个飒然的背影。
  他们只有投入更多的精力到救援中,吴向明所做的努力才算是没有白费。
  薄幸月鼻尖一酸,又努力压下心头的酸涩,双手抄兜,一步一步走到医疗中心的大厅里。
  戚嘉禾靠在就诊台旁边写病历,见她回来,递过去一杯温水:“月亮,那两个橘子我给几个小朋友分了。”
  “嗯好。”喝完温水,喉头滋润许多,她将情绪埋进心底,又过去查了一次房。
  幸好有故事书看,那些福利院小朋友的情绪较一开始被送过来时稳定了许多。
  薄幸月的唇角挂上一抹温和的笑意,却在临走前被小男孩拽住了白大褂的衣角。
  灯光朦胧,小男孩睁开眼,清脆的嗓音里满是坚定:“姐姐,我长大了,也要来保护你们。”
  现在是你们保护我,但我很快会长大,很快就能来保护你们了。
  薄幸月露出欣然的神情,替他合上书本,答应说:“好啊。”
  查完房出来时,薄幸月才听见同事们的议论。
  戚嘉禾把病历本搁在一边,表情不容乐观:“张主任倒在手术台上了,现在人进了ICU,还不知道抢救情况怎么样。”
  薄幸月攥着指尖,亦然深吸了一口气。
  张主任是院内的顶梁柱,人是倒下了,但病人的手术着实耽搁不起,谁缩短自身的休息时间,愿意顶上去又是另外一码事。
  众人商量之际,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顶上去。”薄幸月调整好情绪,掩盖掉浑身的疲惫。
  她微抬下颌,目光干净坦然:“嘉禾姐,麻烦你给我做一助了。”
  戚嘉禾知道这是薄幸月相信自己的一种表现,勾唇笑了笑,迎回去的视线同样充斥着浓烈的信任。
  一台手术做完,薄幸月只感觉全身上下黏腻不堪,原本就酸疼的腿现在一挪动更是没什么知觉。
  戚嘉禾也累得不行,洗干净手后,直接躺在了临时休息间的一张行军床上。
  她由衷地感叹了句:“等这次救援结束,回江城后,我肯定要休个假。”
  幸好手术很成功,出来时,同事们告知说张主任还没转醒,但身体状况基本稳定下来。
  如果等他醒来,肯定会很欣然于她们的表现的。
  等薄幸月洗漱完,戚嘉禾早就躺在行军床上睡下来,不忘迷迷糊糊交待说:“月亮,你明早起来的时候也叫我一声。”
  北疆的天色泛起鱼肚白时,薄幸月就转了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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