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吓了一跳,赶紧拉住她:“师妹,你要是冷也不能穿这么多啊。”
厉鸢边扣扣子边道:“我出去找宁逐。”
苏婉眼角一抽:“找宁逐?你大半夜的找宁逐干什么?”
方白连滚带爬地揪住厉鸢:“师姐,牺牲这种事情我做就好了,你实在不用为了几件衣服就轻贱自己!”
厉鸢甩开他,仰着下巴道:“我是去求和的。我发现冯子杰不值得托付,宁逐才是我的命定之人!”
苏婉:“……”
前两天还黯然神伤说地说自己谁都不想要的那个婆娘哪里去了!?
“总之你们不用劝我了。”
苏婉抓她不住,眼睁睁地看着她冲入冷风里。
冷风吹走乌云,今夜的月格外地圆。
宁逐坐在院内的树上,只穿一身单薄的黑衣,衣领一圈白色的绒毛,将古板的脸衬托得稚嫩了不少。
他的手心放着一枚碎成两半的玉佩。
这枚玉佩是母亲临死之前交给他的,作为订婚信物送给了厉鸢。
然而在她退婚的当天,她当着他的面摔在了地上。
他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捡起玉佩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转眼之间三年了。想必她早已经忘了这枚玉佩吧……
“师兄。”
宁逐猛地回神,下意识地将玉佩放进怀里:“何事?”
面容古板的男弟子道:“听您的吩咐,我已经把东西送到那几个南境弟子手中了。他们试图套我的话,被我完美地敷衍过去了。”
宁逐点了一头,道:
“辛苦了。我还要修炼,你莫要让别人打扰我。”
他之前就知道今天会有三个南境的人来此送请帖。毕竟十年一次的盛事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传统。
他也知道以自己道院这些弟子的脾气,肯定不会给南境的人好脸色看。就算是看在……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待那个弟子走后,他不由得苦笑一声。
那个人可能会在学院里陪她的师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自作多情罢了。
刚想从树上跳下来,就听到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他眉头一皱:
“我不是说过修炼的时候不许打……”
一回头,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厉鸢?!”
厉鸢冻得直哆嗦:“宁逐,你现在很忙吗?”
宁逐跳了下来,下意识地说:“我很……”
厉鸢直打喷嚏:“你要是忙的话我就找时间再说。”
宁逐硬生生地咽下后半段话:“不忙。”
“那就好。”厉鸢吸了吸鼻涕:“反正就是两句话的事。”
宁逐把她拉到背风处,看她被冻得红红的脸蛋,问:“你怎么来……”
又觉得话有些生硬,刚想缓和一下语气,猛然地又想到眼前的女人可是在落仙沼泽维护她的师兄,因此语气也变淡了下来:
“你找我什么事。”
厉鸢吸了吸鼻子,还没说什么先拿出自己绿茶的本领,先是盈了一泡眼泪,然后缓缓地抬头:
“其实我这次是主动向师父央求过来的。”
宁逐一怔。
她咬了一下唇:“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也觉得自己无脸见你。但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很久了,自从上一次在落仙沼泽就想跟你说。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她长睫一颤,眼泪半晌落不下来。
原来是被冻得憋回去了。
不由得咬了一下牙,决定速战速决:
“宁逐,其实我……”
话音未落,就听到院外有女弟子道:
“听说了没,宁逐师兄的那个前未婚妻来了!”
“前未婚妻?她怎么来了?”
宁逐脸色一变,拽住厉鸢的手就将她拉进了房里。
待外面没了动静,两人对视一眼,皆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
虽然这个世界民风开放,但到底是孤男寡女。小师弟她是当弟弟看待,共处一室不算什么,但是和宁逐……
如果被人发现了,就算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宁逐低声道:“为了不让人误会,擅自把你拉入我的房间,还请见谅。”
厉鸢挠了挠鼻子:“没关系。”
宁逐的房间和他本人一样无趣。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明艳的颜色。
古朴的家具,一搭眼看上去还以为是七十岁老人的房间。
唯一能看出少年意气的,就是墙上挂着的各种武器。
宁逐走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水: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厉鸢走过去,直接道:
“我是要来跟你说,我后悔了。我不该退你的婚。”
“哗啦”一声,水倒偏了。
他握着水壶的指尖发白,面上不显:“为何?”
厉鸢拧着眉,眼泪又溢了出来:
“因为我发现以前是我识人不清,是我刁蛮任性,竟然那么无情地对你。现在我知道错了,宁逐,你能原谅我吗?”
宁逐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悬挂在眼眶上的眼泪。
一时间心潮起伏。
猛地想起她退婚那天下的大雨,又想起在清平洞里她担忧的眼泪,更想到她忽冷忽热的态度。
他面容紧绷,一时间喉咙发紧,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的话。
他微微张了张口:“我……”
话音未落,脸色突然一变:“有人来了!”
“有人?”
厉鸢一懵:“谁?”
“有可能是我师父,他偶尔会来抽查我的修炼。”宁逐面沉如水:“也可能是我的师弟,他们修炼遇到问题也会找我。”
“来就来呗。”
“若是被他们发现你和我在半夜在我的房间,恐怕会……三堂会审。”
厉鸢:“……”
她疯了似地想要往外冲。
宁逐:“脚步声靠近了,他会从正门进来。”
厉鸢连滚带爬地往桌下钻。
宁逐一把把她拽出来:“这里很容易就看见。”
厉鸢欲哭无泪,开始爬向床底,宁逐无奈:“这里也很明显。”
厉鸢像是一只慌乱的蚂蚁,在地上团团转,视线瞄到窗户:“我去爬窗!”
然而这窗户却不知怎地,疯狂拉却拉不开。
宁逐无奈:“那窗是推的。”
眼听着来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宁逐直接把她塞进了衣柜里,打开了旁边的机关,一道暗门无声落下:“如果是我的师父,他的觉察力很强,这里是我放东西的地方,只要你不动他一时片刻察觉不到。我会尽量把他送走的。”
厉鸢松了一口气,这泡眼泪终于落下:“你可要快点qaq。”
宁逐点头。
片刻,门外传来敲门声。
——
这月十五。
一大早元衡就察觉到了空气中的能量波动。
因此他早就站在山巅之上等着。
小凤缩在他的袖子里,睡了一觉又一觉。
终于,到了晚上,看到熟悉的裂缝,他一脚踏入。
一睁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寒凉的山庄,气温冷冽。
他能感觉到院外到处都是人,看了一下自己仿佛坠入云端的氤氲的白衣,他想了一下,换了一套朴实无华的,在面上一抹,明明还是那张脸,但却像是隔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
混入人群,在山庄里闲庭碎步,他突然感到神魂的牵引。
这种感觉断断续续,暗道难道那个女子也在这里?
只是这一次,像是被谁阻碍似的,他感觉整个山庄都是这种牵引,那女子无处不在。
元衡敛了一下眉,不得不走走停停,途中读出几个女子的口型:
“也不知宁逐的前未婚妻为何会来。他们俩不会藕断丝连吧?”
“飞雪师妹这次怕要伤心吧……”
“伤心又能怎么样呢?毕竟宁逐师兄已经当着院主的面拒绝很多次了,是她以为还有机会,一直放不下……”
元衡沉下脸,暗道凡间的男女每日都要纠缠于情爱,荒度光阴,实在是不成体统。
他冷淡着脸,直到走到一个院子里。
里面传来熟悉的气息。
他想了一下,原来是上次在落仙池看到的那个小子。
元衡思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既然那个女子在这个山庄,那个小子也在这个山庄,让他帮自己找人岂不是更快?
于是走上前,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第22章
俗话说得好, 天道好轮回, 苍天饶过谁。
厉鸢以前就把自己的姘头塞到衣柜里过, 但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被塞进柜子里, 现在她终于知道这种藏在柜子里是什么滋味了……
好在宁逐的柜子里的东西不多, 她在里面能伸得开腿,也能直得起腰。
暗门落下后,这里变得漆黑一片, 只有从缝隙里漏出的微乎其微的光。
宁逐说这里是他藏东西的地方, 可他那个古板的性子, 看见他的房间一眼就一览无余,他能藏什么好东西?
难道是功法?
想到这里, 厉鸢把自己缩起来,生怕自己碰坏什么贵重的东西。
只是微微一动, 就感觉屁股下方有什么膈着, 她眉头一皱,胡乱地摸了出来。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 她看不清自己拿的是什么,但摸着像是一个盒子。
她又仔细地摸了摸【】,总感觉这上面的花纹有些熟悉,再一动鼻子, 发现气味也很熟悉。
努力想了想,突然内心一动,这不是上个月自己还给宁逐的聚气丹吗?
当时的她察觉到宁逐的心思不对,为了绝了他的念头也为了不欠他人情, 于是就把那颗丹药还给了他。
但她以为对方早就把它吃了,没想到会放在这里……
她没看到,一道虚影和她挤在这小小的暗室内,听她呼吸有些乱了,眸光不由得一闪。
正失神间,耳朵突然一动,有些慌乱地抬起头。
他来了……
虚影咬了一下牙,在厉鸢的额头上拍了一下,瞬间消失在这里。
厉鸢似乎感到额头一凉,她刚放下盒子,朦朦胧胧就听到宁逐开门的声音。
是不是宁逐的师父要来了?
她赶紧捂住口鼻,瞪大眼睛竖起耳朵。
“吱呀”一声,门开了。
厉鸢紧张得额上渗出了汗,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
门开后,是莫名的沉默。
厉鸢:“……”
怎么没动静了?没人说话吗?难道是她的耳朵出问题了?
宁逐问:“怎么是你?”
难道不是熟人?那会是谁?
厉鸢一愣。
有人道:
“路过,打扰了。”
这人的声音像是一道冰棱瞬间穿透木板。虽然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冷冽低沉,像是从雪山飘来的一道风。
厉鸢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有些恍惚,但很快就甩去这种错觉。
她好奇地把脸凑到缝隙边上,眯起一只眼睛看。
由于那人被宁逐挡着,只能看到一点白色的衣角。
“阁下找我什么事?”
“请你帮我找一个人。”
那人道。
即使说是“请”,也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
宁逐一顿,看样子就要关门:
“阁下,恕我能力不足,恐怕我无法帮你找人。”
来人的语气毫无波动:“我见你眼底青黑、面颊发红、额上带汗,恐怕是最近耽于情……”
宁逐:“……请进。”
厉鸢:“……”
卧槽,这就放他进来了?
宁逐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被你关在衣柜里的前未婚啊!
宁逐将那人请进屋内,厉鸢眼睛都要抽筋了,就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这人一靠近,就好像自动带着冷气,她都穿着这么多了,还是被冷得打了个寒颤。
这种气质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了一个人,恍惚了一瞬不由得暗骂自己想多了,那个人一出现都能把她冻得恨不得三拜九叩,这人的气质还是差了点。
宁逐坐在桌前,问: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出现。”
那人坐在宁逐的对面,厉鸢不由得跟着他的身影移动视线,然而这道缝隙只能让她看到对方露出的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