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凤放进袖子里,他走向墙角,不知为何,看向那个蹲在墙角的小小的身影,不由得一顿。
只是晃了一下神,身体就变成荧光缓缓消散。
他面容冷然,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小凤对着蹲在墙角的女子默默地挥了挥翅膀,眼角的泪也和荧光一起消散在了空气里。
————
厉鸢蹲在墙角,待谷天寒走后,她也悄悄地离开了。
走到池塘边,碰到了找了她好久的苏婉,苏婉一看见她就下意识地想要掐她。
但刚一上手,看见她泪流满面地走过来,顿时吓了一跳:
“怎么了师妹?是谁欺负你了?是不是宁逐?”
师姐以为她去向宁逐求原谅,宁逐反而欺负了她,露胳膊挽袖子就要去报仇。
厉鸢双目通红,哽咽得说不出话。
师姐吓得手忙脚乱,赶紧把她抱回怀里:“别哭别哭,师姐在这儿呢。你受了什么委屈跟我说,师姐帮你报仇。别说什么宁逐了,就算是谷天寒欺负你,我也会把北域的房盖给掀了?”
厉鸢抱住师姐的脖子,胸膛剧烈抽搐,半晌勉强挤出几个字:
“小、小凤……”
“小凤?”
师姐懵了。
小凤是什么东西?
厉鸢摇了摇头,不说话。
小凤是一只鸟,准确地说是一只凤凰。
在《渡仙》的世界,厉鸢刚见它第一面的时候,就知道它以后会是男主元衡的本命仙兽。
别看它现在是一只不起眼的小鹦鹉,但是等以后它长大了,必定会长成翱翔于天际的凤凰。
她怕元衡错过了这个机缘,于是赶紧让他去救它。
没想到元衡救了它之后,却不想养它。
厉鸢怎么劝都没有用,没办法只好自己养。
这一养,就是十多年。
小凤和他们一起长大,与其说小凤是元衡的仙兽,倒不如说是家人。
小凤黏她黏得紧,但是她知道自己早晚会有离开它的那一天。于是在成亲的前一天晚上,她特意告诉小凤,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希望它能一直跟着元衡,代替自己保护他。
这是一个秘密,谁都不能告诉。
小凤懵懵懂懂地点头。
于是第二天,她就跟着他那个姘头走了。
姘头几次在元衡面前作死,终于被元衡一剑杀死。
而她呢?
变成世人口中那个有眼无珠的女子,孤苦无依,不知道死在了哪一只妖兽的嘴里。
所以,自那以后,她已经和小凤好几辈子没有见了。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见到小凤,没想到会在这里相见。
她和小凤面面相觑。
小凤歪着脖子看了她一眼,被吓得突然从窗户上掉了下去。
厉鸢正好把它接在怀里,小凤躺在她的手心上,愣愣地看着她。
鸟喙微微张了张,半晌发不出声响,眼泪像是水洼一样,大泡大泡往下掉,片刻就湿透了厉鸢的手心。
她也不敢相信,眼前的鹦鹉就是她的小凤。
然而又有哪只鸟会这么深深地看着她呢?
又有哪只鸟会只看着她就流泪呢?
她把小凤抱进怀里,喜悦和悲伤如潮水一般涌来,堵住她的嗓子,让她发不出半点声响。
她想要说什么,小凤用翅膀堵住了她的嘴。
它很善解人意地知道她在躲着谷天寒。
于是用心声跟她说,自己是通过一道时空裂缝来此的。
一听到时空裂缝,厉鸢就忍不住心口一跳。
小凤跟着元衡寸步不离,它要是来了,那他……
小凤看出她脸上的惧怕,眸光一闪,赶紧摇头说元衡没来。
厉鸢顿时松了一口气。
像是在逃避似的,她没有问起那边的情况,只是静静地抱着这只小鸟。
感受它顺滑的羽毛,听着它剧烈的心跳。
小凤用心声跟她说了很多,两人都默契地不提元衡,也不提现状。
它只道它很想她,它现在很厉害,每天要吃多少的仙米……
院子前的大树快要成精了。它现在还不能化形,所有人都小瞧它……
直到小凤说够了,它才突然挣扎地要下来。
厉鸢问它去哪,小凤和她贴了一下脸,说自己要回去了。如果可以的话,它一定还会再回来。
厉鸢哽咽地点了点头。
小凤让她在这里不要动,然后从她手心里飞了出去。
她蹲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眼泪决堤。
也不知哭了多久,浑浑噩噩地往回走,直到遇见了师姐。
苏婉将她带回客房,然后给她打盆热水擦了擦脸,看她安静地睡下之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师妹在宁逐那个臭小子那里受了多少气,哭得眼睛都肿了。”
方白气得把那个弟子送来的所有衣服都撕了:“他们北域的人欺人太甚!
他都能想象得到,第二天一早别人会怎么说了。
还不是说他的师姐被宁逐拒绝,哭着回来?
苏婉道:“你跟几件衣服较什么劲啊。”
“我去跟宁逐拼了!从此以后我们俩再也没有‘舔丹之恩’,他也再也不是我的姐夫了!”
说着,拿起自己的双刀就要冲出去,走到一半又回来:“师姐,把你的锦绣剑借我用用。”
“你用它干什么?”
“我怕我打不过宁逐。”
“……”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小小的敲门声。
方白虎着脸去开门,一开门发现还是白天那个木着脸的小弟子,不由得脸色一黑:
“你来干什么?”
木脸小弟子吓了一跳,但还是木着脸道:
“我是来送药的。”
“送药?”
方白看了看他端着的黑乎乎的药,想起床上的厉鸢,气不打一出来:“这里面别是下了毒吧!”
“没有。”
方白气呼呼地,就要把他往外赶:
“不用不用,你赶紧走!”
眼看要被推出去,木脸弟子急了:
“别推!别推!宁逐师兄要是知道我办事不力,会生气的。”
“你说什么?宁逐?”
木脸弟子点头:“是宁逐师兄……他本来不让我说的。你们就当没听见。他说厉姑娘站在外面那么久肯定会着凉,他现在被院长压着出不来,所以让我偷偷送一碗药。”
方白和苏婉面面相觑。
待木脸弟子走后,苏婉看了看厉鸢,又看了看这碗药,不由得喃喃:
“你说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吵架了然后来哄好?”
方白一腔怒气没出发,憋得脸通红。
半晌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暂时允许宁逐当回我的姐夫。”
——
宁逐和谷天寒又一次不欢而散。
站在窗前,他看着窗台边缘上小小的鞋印,不由得微微一笑。
只是想到自己刚才和厉鸢还没有说完的话,又转而叹了一口气。
今夜,无眠的不只宁逐。
还有元衡。
他站在山巅之上,听着风声,嗅着空气中的冷冽,不由得垂下长睫。
似乎没有比想象中的快意。
好像胸中堵着什么。
他想起自己刚才在宁逐窗外看到的女子。差不多的白衣,一样是所有人的小师妹。
肯不顾一切和宁逐在一起,肯定情根深种。比起他来……
意识到自己想就什么后,他猛地回过神,暗责自己道心不稳。
踏着风回到府邸,他闭目准备打坐。
一闭眼,却听到抽抽噎噎的哭声。
暗道这个女子今天怎么开始哭了?
一睁眼,突然一怔。
这才发现,自己的魂魄都收回来了。所以他能听见声音了。
哭的不是那个女子,是小凤。
一抬眼,见小凤蹲在自己的窝里,把脸埋进胸前的毛,浑身都在颤抖。
它声音沙哑,混着两声哽咽,还有喜悦的笑。
在寒冷的夜里,格外渗人。
他见它:“小凤。”
小凤一僵,用软布擦了擦鼻涕,转过头:“怎么了?”
它胸前的毛都哭湿了,还在装若无其事。
元衡深深地看了它一眼。
小凤有些心虚,脚爪子不自觉地画圈。
这一次见到厉鸢,它心里开心。但想到元衡和厉鸢之间的纠葛,就忍住没有告诉他。
想着既然那道裂缝一个月一开,那下个月自己就偷偷去看厉鸢。
它又哭又笑,元衡不会发现什么吧……
元衡道:“没什么。早些睡吧。”
小凤猛地松了一口气:“小凤这就睡。”
元衡也闭上眼。
只是不知为何,今夜无人魔音穿耳,他就是打不进去坐。
半晌,用了静心诀,这才入定。
只是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到一声夹杂着哽咽的低唤:
“衡哥……”
第24章
第二天一早, 厉鸢三人离开北域。
站在白玉台阶上, 她和站在屋顶上的宁逐遥遥相望。
山风呼啸, 厉鸢的裙摆高高扬起, 她看着在寒霜中依然屹立得如同古柏一样的少年, 被风迷了眼。
此次分别,再相见就是在非死即伤的武林大会上了。
厉鸢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气和师姐她们冲入寒风中。
“系统, 时空裂缝修好了没?”
【早已修好, 请宿主放心。】
厉鸢顿了一下:“如果是第一个世界的话。可不必十分严格, 能留下供一只鸟进来的缝隙就好。”
不过仔细一想,这样做纯粹是多此一举。
那个人如果想过来, 可能会把天捅出个窟窿。
如果不想过来,即便这天漏成个筛子, 他也不会迈出一步……
她摇头苦笑。
【难度甚大, 系统尽力而为。】
“下一次任务是什么?”
【系统回应请求中——
下一次任务发生在第三百七十章 。
武林大会开启,宁逐杀死了已经魔化的冯子杰, 重挫了冯家。
于此同时,‘厉鸢’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
厉鸢深吸一口气。
那就等下个月武林大会的到来吧。
————
元衡发现,自己家的那只鹦鹉最近变得越来越不对劲。
不仅每天晚上发出似哭似笑的叫声,精神还异常亢奋。
一早上, 就听到它在自己耳边唱歌。洗漱在唱、吃饭在唱,即使缩在自己的袖子里也在唱,唱得高兴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再发出两道诡异的笑声。
元衡本以为自己找回了魂魄,可以不用忍受魔音穿耳,却没想到这只鹦鹉开始接班了。
这早,他焚香沐浴,再度打开祖师爷的玉简。
刚想用神识拜读,就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哭声:
“呜呜……嘿嘿。”
熟悉的哭声,必须以两道笑声做结尾。
“……”
元衡抬眼,见小凤缩在墙角,时不时地颤颤肩膀、抖抖羽毛。
自从从另一个世界回来后,它就一直这样。
这几天他一直忙着融合神魂,竟然忘了询问它为何突然消失那件事。
他上前就要捏住它的鸟嘴,刚一伸手。天外传来一道夹杂着雷鸣的传音:
“早课时间到,请各位师长弟子前往登仙台!”
要上早课了,他这个峰主不能迟到。
元衡收回手,暗道回来再来询问这只鸟。
于是化作一阵烟雾,随风飘了出去。
上罢早课,元衡正想回去,突然被门主叫住。
门主衣摆宽大,如果忽略他乱糟糟的胡子,迎风而立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仙人之姿。
“元衡,你的神魂融合得如何了?”
元衡点头:“差不多了。”
门主也松了一口气:“神魂要是有事,那可不是小问题。你若是没事便好。”
说着,他随意地看了一眼元衡,突然一眯眼:
“元衡,你近日可是修行略有凝滞?”
元衡眉头一皱。
门主道:“我见你眼底青黑、面上发白、眉心带痕,是不是最近还是在想那个女……”
元衡:“……没有。”
门主叹口气:“元衡,我并不是要让你清心寡欲。但毕竟修行讲究的是‘专’和‘恒’。你现在……”
元衡没想到自己教训宁逐的话有一天会用回自己身上,额上青筋一跳,咬牙道:“门主,你多虑了。我道心坚韧,面色不好完全是因为小凤的吵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