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离的软肋,确实是是握在我们手中的。”
谢小侯爷面带狐疑,挑了眉懒懒开口:“沈离这些年虽然不露面,可是在王城的风头可盛,你手中有什么软肋,能将他一击致死?”
“从出身上面。”
“出身?”谢小侯爷扯扯唇角,睁开了眼睛,话里话外都带着讥笑:“谁人不知他沈离是青岩先生的弟子?只这一个身份就够他用的了,论出身怕是没几个人能及他。”
那人越发恭敬,低垂了头,跪伏下去,额头抵着地面,急切起来:“那是现在,之前沈离可不是如今的风光。”
“沈离自小生在楚楼妓.院,是奴隶出身,因他样貌生的好,一开始就是榻上的玩意儿。”
“不知被多少人压过,如今他能爬到这个位置,其中怕是也有些阴私。”
谢小侯爷死死盯着跪着的那人,心中急躁,,他猛地起了身:“你可确定这是真的?”
虽然出身某些时候不代表什么,他原本以为这沈离也只是出身贫寒而已,没人在意这个,但是出身这玩意儿有时候也能压死人。
君不见历代帝王但凡是造反上位的,都得给自己编一个天降神谕之类的,自己祖上也是能说多好就记多好,扯上个皇亲国戚也是师出有名。
出身贫寒不怕,但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总是让人瞧不起的。
“小人虽则只在几年前见过那沈离一面,但是却一直记得的。”那一吻销魂,他自然念念不忘。
他只是一个小世家的庶子,只是能在小地方作威作福而已。
自从跟着家族从青衣城到了王城,落差颇大,好不容易打听到这谢小侯爷,自然是千方百计跟着一起来了秋猎。
没成想突然见到了他之前在花楼里见过的一个小奴隶,他记性一向好,记得非常清楚。
却没想到这昔日以色侍人的奴隶摇身一变便成了闻名王城的玉面冷情的沈郎君。
他一开始也是不太确定的,毕竟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两人也不是没人,但是随后派人去打听的时候便听闻这沈郎君并不是世家出身,而是那青岩先生在外游历的时候从青衣城带回王城的。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
而且这次若是能把那沈离摁得死死的,他也就没了后顾之忧,还能讨得这谢小侯爷欢心,说不准还能赐他个官做做。
“而且小人这次也是有备而来,与小人一道来的还有沈离的姐姐。”
说到沈离,他心里便痒了痒,似是有根羽毛在挠,这几年不见,小奴隶倒是出落的越发动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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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王城5
宴会上一个女子突然出来跪在了堂下,声泪俱下地说要找回她的弟弟。
这宴会是为了心血来潮来看各郎君秋猎的皇帝办的,一番声势浩大的假意寒暄之后,就各自心怀鬼胎地坐下了。
皇帝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因了纵欲过度的缘故,神色虚浮,不过是强打起精神来继续在席上寻欢作乐。
这次来他倒是带着三个皇子,一个个收拾齐整了坐在那里,有一个长得细皮白面的,不时朝着苏楣那里送个脉脉含情的秋波。
她瞅着八成是冲自己来的,心里憋屈,低下头喝酒不作声。
苏楣本来兴致缺缺地,托着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酒樽喝酒。那个女子出来后她才饶有兴趣地放下了酒樽。
这架势,要说背后没阴谋她都不信,一个女子若是没人帮助能混到这宴会上么?还找弟弟,找个鬼哟。
不被皇上的侍卫一刀砍死就算她命大。
但是跟她没关系,苏楣就乐得看戏,反正到底都是这王城里的阴私事,冷眼旁观也没什么不好。
堂下那女子穿金带玉,身着绸缎,但是衣服袒胸露背的,胸前只浅浅系了一条浅粉色的抹胸,显然是勾栏院里出来的。
直到谢小侯爷开口问那女子:“你弟弟是何人?”
那女子哭哭啼啼,拿袖子抹了抹眼泪:“沈离。”
这两个字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湖中,激起一阵波澜。
堂上先是静了一下,而后便都看向了沈离,暗中打量,随即窃窃私语起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扰得人心烦。
沈离垂着眼帘饮酒,神情淡漠,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周围的事情都与他没有关系。
只是心里到底是落了一块下去,触不到底,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苏楣的神色,生怕她有半点儿嫌弃。
他身份本就低贱,这无可辩驳,沈离不在乎别人的议论,他只在乎苏楣。
他是奴隶,生在花楼的,这些她都知道,但是沈离怕她知道自己的过往,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只是令人恶心罢了。
只见那红衣的少女闻言便蹙了眉,把酒樽放下,冷眼看着堂下那女子。
“你说沈郎君是你弟弟?”谢小侯爷继续问着,倒是颇有耐心:“那你可有什么证据?你当知道这沈郎君可是青岩先生在外游历的时候带回来的,虽然没听说沈郎君有什么家里人,但是也不是随便出来个人就能说是他亲人的。”
虽则是这么说着,话里话外却都透露出沈离没什么家人这一信息来。
他诱导着跪在底下的阿青,循循善诱:“你说沈郎君是你的弟弟,那你出身何处?”
“奴生在秦楼楚馆。”她伏下身去,额头抵着地面,恭恭敬敬地回答,“奴绝对不会认错的,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只是声音低了许多:“阿离是奴五岁的时候捡回来的,是奴当初一手带大的,奴与阿离相依为命。”
“没成想能在这里见到他,大概是上天垂怜。”
“胡说八道。”苏楣斥责一声,打断了那女子的话,她站起了身,脸上因带着薄怒像是施了胭脂,越发美艳起来。
美目一转,便看向了座上的皇帝,“皇上明鉴,这女人明明就是在污蔑,什么证据都没有便在这里胡扯。”
“欺瞒天子,按律当斩。”她转头再看底下跪着的那女子的时候,便带了几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狠戾,其实苏楣不知道什么刑罚,反正往重里说就是了。
皇帝侧过脸亲吻了一下坐在自己腿上的一个舞姬,表情油腻腻的,软趴趴地回了苏楣:“哎,朕看她不像是说谎的,再说了,朕又不是残暴之人,还是得再看看。”
阿青瑟瑟发抖,连说着的话都结结巴巴的,“奴、奴说的绝无一句假话,阿离确实是我弟弟,当时有贵人见他生得美,还没等调教便带走了。”
这明摆着就是冲着沈离来的,苏楣被气得不行,那皇帝也只管在上面笑眯眯地看着,她心里怒意压不住,只冷冷看着跪着的阿青,嗤笑一声,眼中漫上嘲讽,道了一句。
“阿离也是你能叫的。”
“你若再叫一声,我便叫人拔了你的舌头。”话虽是对着那阿青说的,苏楣说这话的时候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谢小侯爷。
她再傻也知道定是那谢小侯爷搞得鬼。
也知道那皇帝不制止是因为沈离今年便要出仕了,沈离素来跟她交好,而她现在代表的是幽州。
他不想让幽州的势力再增强哪怕一星半点,所以哪怕之前觉得这个后生挺好,也得把他狠狠压下去,最好这辈子都出不了头。
谢小侯爷背手在身后,点出最重要的一点:“既然沈郎君是你弟弟,那他便也是奴隶喽?”
“虽说英雄不论出身,可是既然曾经身为奴隶……”他似是为难地没再说下去,但是眼中分明是幸灾乐祸的。
苏楣的父亲苏霄汉也在席上,闻言也立刻接上了话头,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扯了一堆圣贤书,反正就是诋毁沈离。他倒是不敢再惹苏楣了,只当她是空气一般。
经过这一遭,沈离便算是毁了,原本他若是出仕,便是仗着名声也能混个不错的官当,为官做宰对他来说算是唾手可得的。
就算不入朝廷,随便去哪个世界那里当个门客也是成的。
但是现在别说是出仕,怕是连门客都当不了了。
便是身为青岩先生的弟子也半点用都没有,反而人家只会觉得他能成为青岩先生的弟子也是用了什么阴私手段。
四周的议论声仍然不绝,虽然声音小,但是架不住人多,苏楣听得烦躁,直接抬脚把自己面前的桌子给踹了,“都统统给我闭嘴!”
她现在憋屈地很,明明那皇帝没半点儿实权,她还是得跟各世家一样维持明面上的尊敬,也不能忤逆他的话,也不能越过了他去作主。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诋毁沈离,将他的出身一点点揭露出来。
她一发怒,四周立刻安静下来。
众人摸不太准情形,这苏家大小姐自从来了猎场一向都是安安静静的,除了早上练一会儿长.枪,一向都是闭门不出的。
若不是喜欢穿胡服,腰间缠着鞭子以外便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今天倒是情绪接连失控。
苏楣表情冷的可以,她知道这件事情再无回转余地,莫说真假,这顶帽子是肯定会扣到沈离头上的,也不再抓着不放,只是道了一句:“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
说完便拉起沈离走了。
沈离全程都是安安静静的,连眼皮都没掀起来过,只低头细细品酒。
如今苏楣伸手去拉他,他也便沉默地跟着走。
众人看着两个人相携而去,也看出点儿苗头来,心道这苏家大小姐也是个浪的,还未出嫁便这么不知检点,怪不得为那沈离说话,八成两个人早有私情。
宋怀玉瞧了这场闹剧,叹息一声,合了扇子,颇为可惜的样子,他压低了声音,朝风栖桐道:“我原本还想着让怀瑾你去勾搭一下那苏大小姐把那幽州捞过来呢。”
“现在被那沈离捷足先登了。”
“有他那么个珠玉在前,怕是看不得你这个了。”
凤栖桐瞪他一眼,“满嘴胡扯,以后莫说这些话,叫人听去不好。”
宋怀玉这才闭了嘴,只是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了一句:“只要你那几个兄弟娶不到苏家大小姐,我便高兴。”
****
苏楣扯着沈离的袖子,两个人一路走出去,沿着长廊走去,外面下起了雨,淋湿了树上枯黄的叶子。
风是潮湿阴冷的,吹过去的时候夹带了斜斜的雨丝,刺骨的寒意。
沈离垂下眼帘看着苏楣拉着自己袖子的手,反手握了过去,指尖在她细细的腕上摩挲了几下,而后低声道:“这还是小姐第一次在人前对离这么亲密呢。”
往常在人前都是能拉多远就多远,夜里有多亲密缠绵,白天便有多疏离。
“你说这个作什么?”苏楣停了脚步,蹙着眉回过头来,莫名丧气起来:“那些人欺负你,污蔑你呢,你也不为自己说句话。”
好歹说句那是假的也成啊。
“不是有小姐么?”
沈离低低笑了,察觉到她被夹杂着雨丝的秋风吹得瑟瑟发抖,便脱了自己身上的大氅给她披上,他个子高,穿的衣服便能整个把她罩住。
“再说了。”他不紧不慢地开口,乌黑的瞳仁里一丝光都没有。
“她说的也都是对的啊。”
“一桩桩,一件件,确实是事实呢。”
他嗓音因了变声期是发哑的,此时刻意柔软起来,听着渗人。
“那又怎样?”他怀里的少女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气呼呼的样子:“那他们欺负你就是不成。”
“我欺负都欺负不够,用得着他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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