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魔界之伴君(上)——怜书
怜书  发于:2009年02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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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只能向君皇告假看看,」濮阳然介叹道,「可当今最是苛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儿子太聪明老父也是烦恼哪……」

  濮阳少仲翻了翻白眼,打算不再理会老头的自言自语,一转身却被叫住:「离期限只有两天,你可千万不要去吵你哥。爹去写告病折子,午饭时间就能送出去,唉。」

  眼见父亲自顾自的走了,濮阳少仲怔了一会,回头看看濮阳柔羽平静的房门,眉头一扬,走了过去。

  

  文臣下轿、武官下马。端容正装、解剑卸甲。肃穆严整的气氛映着皇宫正对门朝阳殿金碧辉煌的色泽,像是向所有臣民展示着它至高无上的威仪。

  这里没有比皇宫更高的建筑,谁要是施展轻身功夫,露高了头,就有被机关合斥候官强弩穿心的危险。侍卫交接三个时辰一轮,都是当面点交,守护得滴水不漏。

  濮阳少仲沿着皇宫周遭远远踏勘了一遍,发觉要潜入宫内而不被发觉几乎是不可能的。

  父亲为哥哥写的告病折子递上去,御批不准:『卿岂独乐其身不顾国事耶?』君皇压根不信濮阳柔羽病得这么恰好时候。

  濮阳少仲本来打算以濮阳家二公子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晋见君皇,请求彻回对濮阳柔羽的御命,但他身无功名,又非皇亲国戚,自然连朝阳门都进不去。想起在床畔见到哥哥昏睡苍白的容颜,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潜入皇宫,面见君皇。

  正是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乘轿远远而来,明黄盖顶紫玉垂苏,不正是唯一特准可以直入宫掖的轿子吗?濮阳少仲无声一笑,身形提纵而出。

  道上溅起几点灰尘,抬轿的轿夫迷了眼,担心风大惊扰了轿里的人,回头却只见轿帘一角被风轻轻吹扬,覆又垂落。

  「玥大人,皇宫到了!」

  轿夫是不能随轿入皇宫的。轿子到了朝阳门要先落地,然后由特定的宫仆接进。

  「嗯,进入吧。」清平的嗓音娓娓,轿子轻轻落地,又被小心的抬起。

  

  「这里很安全。可以请你先放开我吗?」

  「君皇在哪里?」

  「君皇不会想见你的。」

  「有你在手上,君皇非见我不可。」

  玥不禁一笑,「你若是这样押着我去见君皇,只怕一露面,就会被当场格毙。」

  「投鼠尚要忌器。」

  「君皇武学深厚,不是吾等可以望其项背。」

  一缕银柔的发丝被拂过的剑锋削落。「这是我的问题,你只要带我去见君皇就可以了。」濮阳少仲冷冷地说道。

  「唉。」玥轻轻叹息,「走吧。」

  濮阳少仲微扬唇角一笑,长剑略收,不料呵腰出轿的剎那,玥身形突然一矮,迅速向前掠去。濮阳少仲知他要逃,眉头一皱,立即变招,长剑回转,向他肩胛穴位点去;玥身形挪移,扬起的衣袖恰好贴剑而过。

  前方两尺有墙,濮阳少仲默算双方脚步,打算将对方逼到墙前制住,手腕微勾长剑已转刺对方胸前,但玥却像似被什么用力扯开一般,突然偏离了他的剑势笼罩范围。濮阳少仲一剑刺出,收剑变招已是不及,一声不妙还没出口,一股大力陡然逼面而来。

  「且慢!君皇听吾一言!」玥急忙喊道。

  濮阳少仲只觉得一股灼热从剑尖传来,针刺般的炙焰窜进经脉,上臂剧麻感觉顿失,匡当一声,长剑已然坠地。

  「君皇!臣玥拜见君皇。」玥一旋身,极快的推了濮阳少仲一把,曲膝跪挡在濮阳少仲与来人之间。

  濮阳少仲只感觉一道冷厉的目光直逼而来,眼前只剩一片模糊的蓝影。他勉强眨了眨眼,听见玥那声『君皇』。

  果然名不虚传哪!圣魔界的君皇──

  「君皇吗……」濮阳少仲猛力一脚踩破翻倒的桃木座椅,木刺扎进腿跟里,他奋力一挣,咬牙怒笑,「哥哥、是真的病了!」

  眼前一黑,思绪已坠入黑暗里。

  濮阳少仲一睁开眼,就见到自家老头两道稀落的眉毛皱成一团的景像,一时还以为是自个儿赖床,老头受不住亲自来叫人了,才想翻个身,不料一动全身骨头就像要散了一样,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别起来,」濮阳然介看他咬牙攒眉忍得难受,不禁又紧张起来,「玥大人说要静养,哎唷,你行行好,别再动了!」

  「……哥呢?」濮阳少仲拼了半晌说出一句话来,身子已被父亲轻轻压平在榻上。

  「还敢问?」濮阳然介呼了口气,「托你这勇闯禁宫之福,你哥吓得病情加重了几分……」

  「啊!」

  「别动!」濮阳然介一边安抚快要跳下床的儿子,一边露出个笑容,「不过也还好你这么奋不顾身,君皇答应让你哥好好修养,何时病愈了再到宰辅府帮办事务。」

  濮阳少仲一口气松了下来,这才注意到所在之处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全身也疼得不象话,「这是那里,我怎么了?」

  「还说呢。」濮阳然介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这里是大内禁宫,你受了君皇一掌,差点送了一条小命,医者说清醒之前都不宜移动,我也是托玥大人求情才得进来看看你……」

  玥大人?濮阳少仲一怔,陡然想起那个被自己挟持进宫的人,要不是他在危急时推了自己一把,避开正面而来的一掌,现在他恐怕已经无命可活……想着要和他道谢,却又不禁奇怪,不知为何这个被硬架进宫的人还要救自己一命?

  「我得走了,」濮阳然介看他心思不知飘到哪里去了,站起身来替他掖掖被角,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里不比外头,稍一得罪人,将来就是不得了的祸!有事可以拜托玥大人,羽儿和他有点交情,也和君皇亲近,比较说得上话……」

  

  「想什么这么入神?」

  「啊,君皇、」玥吃了一惊,赶忙下座,才要跪下已被人扶着手臂拉起。

  「朕不是说过了,私下不必拘礼?」

  「是。」

  蓝发君皇微吐了口气,背负着手走出几步,回身坐定了,「为什么替濮阳少仲挡下掌力?」

  「他只是一时心焦,并不是有意冒犯君皇,杀之有违君皇圣德。」

  「私闯禁宫,挟持大臣,难道还罪不致死?」

  「法理之下尚有人情,濮阳少仲并非为一己之私而来,恳请君皇体念其拳拳为兄之心……」

  「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

  「呃?」

  「你的武功还在濮阳少仲之下,怎么就敢冒险挡下朕的杀着?」

  「慌急之间无暇思及,何况、」玥顿了一下。

  「怎么?」

  「臣不好说,说了未免对君皇不敬。」

  「哦?心里打着主意,隐而不宣难道就是敬了?朕不怪你,你说。」

  「臣遵旨。」玥微微一笑,后退一步行了礼,「君皇既在,君皇不欲臣死,臣又岂能死?君皇必有救臣之法。」

  「你把朕当侍卫使?」

  「所以臣才会不好说……」

  蓝发君皇一笑,声音已是柔和了下来,「怎么都说不过你。身体还好吗?」

  「扰君皇牵挂了,臣已经无事。」

  「宰辅之病,你以为如何?」

  「臣以为宰辅是真病。」

  「哦?」

  「若是假病,则必略释权柄以掩人耳目,不会如今一般,君皇有意为他分劳,仍是推辞;也不会指定要濮阳柔羽入宰辅府接替职务。」

  「这样岂不矛盾?濮阳柔羽接替他的职务,他难道毫不担心权柄被夺?」

  「臣不这样看。」玥眉心微微一敛,几许担忧的神色闪过,「宰辅如今大动杀机,要一一拔除政争的对手。太师靳向就是个例子。臣以为濮阳柔羽也是他的目标,只是连摘两府,未免过于招摇。所以才要濮阳柔羽入宰辅府,再找机会下手。」

  「濮阳柔羽难道就不能藉这个机会反击?」

  「若是七年前的濮阳柔羽,或许可以做到,但如今的濮阳柔羽,入了宰辅府只是任人宰割罢了。」

  「濮阳柔羽在宰辅府的那两年,遇到什么事?」

  「……」

  「你不肯说?」

  「臣确是不知。」

  「你和濮阳柔羽算得上好交情,去问问?」

  「这是强人所难,臣不愿意。」

  蓝发君皇盯了他一会,只见他弯月般的双眉间仍是一抹温和的神色。知道强迫不来,蓝发君皇叹了口气,自失的一笑,「想来你也不赞成直接找濮阳柔羽来问问了?朋友之情竟比君臣之义重要!」

  玥一怔,一曲身跪了下去。

  「……你,」蓝发君皇摇了摇头,「罢了,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臣尚有一事恳请君皇应允。」

  「嗯?」

  「宰辅恐怕不会就这样放过濮阳柔羽,也许还会派出刺客──臣请君皇让濮阳柔羽暂时住进宫里。」

  「……连这些都替他设想到了。」蓝发君皇无奈的笑笑,「依你吧!」

  

  濮阳少仲才睁开眼睛,就听见外头传来极轻的对话声。

  「濮阳公子醒了吗?」

  「回玥大人,还睡着呢!」

  「那我晚些时再来。」

  听得脚步声似要离去,濮阳少仲勉力翻了个身,才想开口,门扇上已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濮阳少仲两眼直盯着房门,看着它慢慢地被推了开来。

  「我是玥。濮阳公子好些了吗?」秀丽的身形端步而来,最后定立在他榻前几步处。

  濮阳少仲轻哼了一声,突然眉头一皱,「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玥先是一怔,不觉莞尔一笑,「很久没有人这样问了……我不是不愿意,是不能。」

  「你、」濮阳少仲吃了一惊。

  「是,我看不见。」玥轻轻一笑。

  一时间濮阳少仲真感到自己的脸颊已经滚烫得发熟了──尤其不久前他才抓住玥,逼迫他带他去见君皇,还被玥救了一命──而他竟然没发现对方是个盲人──

  「这里的环境我已经很熟悉了,所以行动和常人没有两样。皇宫里的人也都知道,所以……」

  「好了,我明白了。」濮阳少仲喘了口气。玥那种为别人开脱解释的作法和他大哥还真是像,难怪他们会交情不错──

  「你和我哥认识?」

  「嗯,柔羽不愧是个翩翩君子。」

  濮阳少仲不觉唇角一扬,他赶忙抑下自己的笑意,这才想到对方根本看不见。「那你为什么不帮他?」

  「代宰辅职务一事吗?」玥微微一叹,「病的时间太过凑巧,说出来难以让人信服,反而会替柔羽带来更大的麻烦。」

  「那现在?」

  「因为你为兄勇闯禁城的事早已传扬全城,所以现在朝臣反而支持让柔羽告病休养。」

  哦?那就是说我真的帮到哥哥啰!濮阳少仲眉头一扬,高兴得两眼放光,「真抱歉那天抓了你,我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了!」

  玥柔和一笑,「你能移动了吗?」

  「当然可以啊!」濮阳少仲奋力翻了个身。

  「那我们得快回濮阳府。」

  「好啊!……呃,为什么?」

  「因为有人要杀柔羽。」

  

  明黄盖顶紫玉垂苏的轿子来到濮阳府前。

  「哥!」轿窗里一眼看见濮阳柔羽迎在府前,轿子还没落地,濮阳少仲早已一个窜步出了轿,虽然脚步还有点儿歪斜,但上扬的眉宇已显得精神奕奕。

  濮阳柔羽的脸色仍是苍白,看去气色却比之前好上许多,唇畔微微一勾,略微冷凉的手轻轻搭上濮阳少仲的手背,温和一笑,「少仲,辛苦你了。」

  当初凭着一股冲劲直闯皇宫,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现在想起差一点就要和哥哥天人永诀,不知怎的心里一股热浪直涌了上来,一阵酸苦逼上,泪水在眼眶里转了转,硬是忍住了。濮阳少仲轻轻吸了口气,将手向后一让,「是玥送我回来的。」

  「玥大人。」濮阳柔羽一笑,一个揖深深拜了下去,「舍弟给您添麻烦了。」

  轿帘掀起,濮阳柔羽一步向前,平伸的手恰好接住玥向前的势子,引着他跨过轿栏,缓步上阶。

  「濮阳兄不必和我客气。」玥微微一笑,「去年来过濮阳府,路径还熟,濮阳兄玉体微恙,还是进去歇着吧。」

  安顿濮阳少仲回房安歇,遣退所有从人,两个人在书室里静默着。

  两个人都不是急躁的个性,一盏茶饮尽了,玥放下茶盅,这才款款说道:「玥今日的来意,濮阳兄应该清楚。」

  「嗯。」

  「濮阳兄的意思呢?」

  「贪生焉得长生乎?」濮阳柔羽淡淡一笑,扇柄轻轻按揉额角,「更何况宰辅派出的人如果是『他』,那么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办法逃过。」

  「如果是皇宫或忘怀岭呢?」玥回以微笑,「『他』不至于闯进这两个地方杀人的。」

  「难道要我一辈子都困守在那里吗?」濮阳柔羽微扬唇角,「派出查案的人难道少了?守在宰辅府的人难道少了?但至今仍找不到他的踪影。官府要缉捕他归案,恐怕是不可能的。」  

  玥一时语塞。良久才轻轻叹息一声,「早该知道无法说服濮阳兄的。」

  「谢谢你,玥。」濮阳柔羽诚恳的说道,「生死有命。更何况我了解他,在任何人之上──我不会有事的。」

  「既然如此,」玥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少仲目前有伤在身,濮阳兄不介意我多派人守卫濮阳府吧?」

  「咦?是玥大人啊!」刚从府衙办事回来的濮阳然介还没进门就看见玥从府里走了出来。

  「濮阳大人,玥有事先离开了,告辞。」

  「呃,玥大人──」

  眼见玥升轿而去,濮阳然介满怀希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羽儿,玥大人说了什么?你不跟玥大人一起走吗?」

  「爹。」濮阳柔羽坚定的目光一瞬,温柔的笑了,「我是不会离开濮阳府的。」

  

  初三的夜晚,月还黯淡不明。朦胧的云薄纱一般掩住一整片稀落的星光,虫鸣将歇,融在夜色里的濮阳府看去一片安详静谧。

  隐在树影里一双平静的眼缓缓巡视着周遭景像,绝不遗漏的看遍所有驻扎在此的明刀暗枪。忽然迎风而起,飒飒的风拂树叶声,巧妙的掩去本已几不可闻的落地声响。

  暗夜的人影静静接近濮阳柔羽居住的院落,停在那扇薄门前。

  濮阳柔羽安静的坐在榻上,扣着扇柄的右手有一瞬间微微渗着冷凉的汗。如预期般的,『他』果然毫无困难的穿过密布的哨兵,来到自己的面前。巡夜的人才刚过门前,一小杯热茶冷却的时间之后,另一批巡视者会再经过。

  映着月光,濮阳柔羽看见门外的人举起右掌,慢慢贴住门栓扣合的地方。他捏紧手中的扇柄,慢慢将自己全身的力量贯注在扇柄上。机会只有一次,他必须把握。

  瞬间房门微动,一隙月光透洒,濮阳柔羽猛地立起,掌中折扇向房门平旋而出;同一时间,窗台轻响,劲装的黑色人影竟穿窗而入,手风突起,一掌击向向前飞旋的折扇,一掌击向榻前的濮阳柔羽。

  「唔─」鲜血溢出濮阳柔羽的唇角,蜿蜒流下『他』已然按在他唇边的手掌。

  「濮阳公子,有事吗?」巡视的人刚到,例行发问。

  开启的窗扇已经拢合,掷到门边的折扇轻轻坠地,连灰尘也没有溅起一些。

  「濮阳公子?」

  『他』轻轻移开覆在濮阳柔羽唇上的手掌,袖口下的利刃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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