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有点想睡了......不知道在梦里的邺王,愿不愿意给自己一点称赞或鼓励,说「你做的很好,荣真」?
这样子,等他醒莱,一定会有力气继续在真正的邺王面前,扮演不知羞耻的yin妇。
四、
正午时分的猎犬小屋里。
一阵香气飘进了耽梦少年的鼻孔里,让早已饥肠辘辘的五脏庙骚动了起来。但疲惫的意识还贪恋着睡神,迟迟不肯离开他的怀抱。
「......再不醒来......全部都让我吃掉啰......」
唔,不行,留一点给人家嘛。
「呵,真拿你没办法......喏,闻一下,这么香的肉包子,是我特地要御厨做的,你真的不吃吗?」
嘴唇边的,热腾腾的、香喷喷的肉汁味儿,唤醒少年全身的「贪吃魂」,本能的张开嘴,往前大咬一口。
哈哈哈的大笑声,不绝于耳地自头枕靠着的物体内响起,那物体上下起伏着,发出令人安心的微微震动,悦耳的男低音持续回荡在耳边。
「没见过有人可以一边睡一边吃东西的,荣真,你也太厉害了吧!」
唔地噘了噘嘴,把口中的包子咽下后,他才边揉着惺忪的眼,边在男人的怀抱中伸了个懒腰说:「有什么办法,我一夜没睡,昨儿个也没吃什么东西,真是困死了也饿扁了。为什么人不能一边睡一边吃东西呢?这样可以省多少功夫,你想过没有?」
「呵,这么难的问题,我不知道怎么解,等你这聪明的小脑袋想出来之后,再告诉本......我好了。」
少年笑看着青年滴着冷汗把「殿下」两字吞回去,内心也因为青年善体人意的温柔而暖和了几分,但嘴巴却不饶人地说:「好狡诈哦,明明是我先问你的,怎么转眼就变成了我的差事?这样子算不算是以大欺小!」
「要是你解出来了,我大大有赏!」
「哼,就会拿赏赐来钓人,我可不会每次都吃这一招的。」转开头,故作嗔怒,实则撒娇。
果然男人迅速地笑开嘴,掐了掐他的鼻尖说:「荣真,你是不是越来越难伺候了?以前我才说赏,马上就感激涕零的小可爱,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是不是被眼前这娇蛮又撒野的东西给吃掉了?瞧我这就剥开你的皮,把以前的荣真找回来再说!」
十指在少年的腋下到腹侧间不停地游动、捉弄着。
「啊哈哈哈......饶命、爷儿饶命!」
「不行、不行,荣真是坏孩子,不好好教训一下不行。」
「呀!不要......不行呐......我最怕这个了......啊哈哈哈哈......」
荣真双眼闪动着笑泪,又尖叫又哀嚎地闪躲着男人死缠不休的手,衣也乱了,发也散了,双颊染上健康的红晕。
蓦地,笑声歇止,他发现在自己忙着笑与闪躲时,竟不知不觉变成了躺在男人身下的状态--两手还被男人的双手扣住,十指与十指紧紧交错--即使是他这样未经人事的处子,也明白男人腿间的隆起意味着什么。
这状况......很糟......不太妙吧?是不是该推开邺王殿下比较好?
可是我的心,跳得好快,身子也跟邺王殿下一样热......
因为拥着我的、碰着我的,不是别人,而是我最喜欢的邺王殿下呀......
荣真不敢直视男人火烫的眼神,快要窒息在这股浓密的危险气氛下,他连气都不敢喘一声地僵直等待着--等待什么呢?荣真是否暗暗地希望男人对自己做些什么呢?答案昭然若揭,他却不敢去碰触。
「抱歉。」
一声低哑的道歉后,移开了压在荣真身上的四肢,解开了两人纠缠的十指。
身分高贵、性格拘谨的青年,己经恢复了平常的面孔。替荣真拉拢好他敞开的衣襟,再度做回他温柔且善体人意,亲切且不摆架子的大哥哥。
「是我戏弄得过火了,你不要介意。」摸了摸荣真的头,拉着他起身道。
心莫名地揪痛了一下。
「是啊,压得我的背好痛喔。」
若无其事地抱怨完,荣真「啊」地叫了一声,差点忘记一件重要的事--「百儿!」他叫着,冲出了休息用的小屋,拔腿往兽栏里跑。
我也真是的,一见到邺王殿下,脑子里就开满小花,竟没想到你现在还不舒服地躺着呢!你可要原谅我这不中用的笨东西,百儿。
愧疚地在心中向百儿道歉了千百次,荣真来到了兽栏前方。
他首先注意到昨儿一整天都没啥动静的食盆中,已经少了大半的碎田鼠肉,这代表病恹恹了两天之后,百儿终于肯进食了!然后他雀跃地打开栅栏,边往里面走,边呼唤着。「百儿?百儿?」
原本趴睡在稻草堆中的白色狐狸,抖了抖耳朵,舒开围成一团毛茸茸球体的身子,竖起了脖子。
荣真立刻伸开双臂说「你真的没事了!百儿,过来,让我抱抱!」
聪颖的狐儿摇了摇白白胖胖的长尾巴,以修雅纤细的长腿撑起身子,静悄无声地靠到荣真身边,荣真感慨万千地喟叹了一声地揽住它。
还记得百儿刚到这兽栏时.不过是抱在怀中小小一团的小东西。
但时光荏苒.从雨季迄今经过大半年的时间,季节来到偶尔会飘下小雪的初冬,百儿的体型也已经与它过世的双亲没多大差异了。
「乖百儿,你可别吓我啊!好不容易决定这个月要放你到林子里,让你适应一下自由猎食的感觉,你就一会儿绝食、一会儿发烧的,你这是在怨我吗?我不是无情地不要你,百儿,而是你本来就属于外头的天地,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小小的狩猎场中过一辈子啊。你得学着一个人......我是说一只狐去过生活......」
不知听懂或没听懂,一脸聪颖的白狐蹭了蹭荣真的脸颊,尾巴也在荣真的身子上拍了拍。
多窝心的小东西!荣真再次紧紧地抱了抱它,心中满是感叹。这段时间下来,百儿像是他所养的孩子一样,已经成为心头的一块宝贝肉了,舍不得也割不下,日后自己放开了手,让它回去森林,定会终生牵挂着它吧。
「我倒不这么认为,你要一辈子留它下来,也无妨。」背后,跟上来的青年温柔插口道:「它己经习惯有你、我陪伴的日子,和我们在这儿过得多快活,何必强迫它非改变不可。我始终反对把它送回林子,你是知道的。」
荣真一颤。他又何尝不喜欢这样子的日子?他比谁都想要持续快乐两人一狐的生活。但,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回到林子里,它才有机会遇到伙伴,找到中意的狐狸......像它爹娘一样,与另一只狐狸结为生死与共的爱侣。」抚摸着百儿柔软的白毛,荣真把自己软弱想哭的脸藏起,含笑地说着:「难得我俩把百儿养育成这么雄壮又威风凛凛的的美狐,不见到它幸福地觅得良缘,岂不是枉费了我们这番苦心?」
「你比我成熟多了。我一点儿都不在乎百儿的幸福,我只在乎自己的幸福,我是个自私的人。」声音低沉了几分,怃然地说:「倘若百儿回了林子,日后我们......你......还会来见我吗?
荣真不敢吭声,怕自己在说话前.会先掉下泪来。
「你若是答应我,送百儿回林子之后,也会经常与我见面--要不就告诉我,你到底住在哪儿,或干脆到我的身边来--我就祝福百儿早日在林子里找到幸福,否则我不许你把百儿送回去!」
这番热情的言语,说得荣真脸颊都臊热起来了。这一点儿也不像是邺王殿下会说的话,他以为像邺王殿下这样成熟的人,应该会更内效、保守些,不料他也有任性冲动的时候。
也许是刚刚的「嬉戏过了火」的残毒,还留下了一点在彼此心中。
纵使近来邺王看着荣真的眼神益发火热,荣真相信那是一种分离前的依依不舍,所造成的一时冲动使然。
「你在说什么呢!」荣真强忍着颤抖,馒慢地转头微笑说:「让百儿听了都要羞羞脸,这么大个人儿了,明知是不可能的事,还强要为难我这个年纪比你小、又地位低下的人。按照当初与你的约定,我己经把百儿养到成兽了,算是赎完了之前擅闯林子的罪,日后岂敢再跨进这狩猎林子半步?请爷儿也最好别再继续和我这种人混在一起,会有损您的颜面。」
「荣真,你认真听好--」
青年愤慨地上前,一把提起了跪坐在百儿身边的他的上臂,强拉他起身,接着双手搁在他肩膀上,黝黑的瞳底盈满着血气方刚的激情。
「我,喜欢你!」
荣真缓慢地瞠开双眼,刹那间天地为之逆转,神魂为之颠倒......天可怜见,他竟能听见这句话从邺王的口中说出.他就是死在这一刻也了无遗憾。
◇ ◇ ◇
邺王殿下自身井不知道,他在某个命运多舛的失恃少年心中,有着形同日月星辰般崇高的地位,是令人无法不憧憬的象征。
那是在荣真刚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娘亲,且又遭受了爹亲残酷无情的对待的时候,对一名年仅十来岁,各方面都带着孩童稚气的少年而言,这难以承受的双重打击,强烈到使他失去了求生的意志--他过了好一段行尸走肉的日子。
他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整个人也了无生趣,而改变他的关键人物,是偶然在一场皇帝下令的比武大会中,某个登场的青年箭手。
他不明白那一日为何自己会特别注意到他?明明场子上.不乏体格比他高壮的、战斗得比他更凶猛的,面容志度都比他更自大傲慢、不可一世的人。
或许是青年一登场时,四周的人不由得静默下来的恢弘气势;也可能是青年笔直的优雅背影宛如孤高的鹰,总之青年跃进了荣真死气沉沉的眼睛,并且更进一步地以他美丽的拉弓姿态,赢得了荣真的全神贯注。
好厉害!
那么大的一把弓,竟能以那双修长的......明明并不十分粗勇的手臂,比谁都强而有力地拉开它。
多强悍!
青年坚定的意志,清楚地透过空气传到了四周,就像那支直直飞射而去、毫不弯曲、绝不后退的箭一样,咻地命中目标。干净而利落。
真谦恭!
青年在取得每场胜利后,表情始终是那样地内敛自持,稳重如山。一点也不像那些俗夫莽汉,为了一次的胜利就大声欢呼、大肆宣扬,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跪在地上膜拜他们。
荣真对青年这种刚柔井济的强悍,开始心生向往。
如果能像青年手中的箭一样,活得勇往直前,那有多好?
如果也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培养出无论是面对怎样的困境,都可以处变不惊地面对,有一颗坚强且柔软的心,多好?
不知不觉的,他开始好奇青年的身分,想多知道一点关于青年的事。而在得知了青年竟是「天隼皇朝」中,继皇帝之下身分地位最为崇高的嫡长皇子,荣真的崇拜更多了一层......
希望能成为像青年一样,不为身分所拘泥、也不被地位所束缚,把自已锻炼到抛弃了身分与地位的虚名,也照样可以让人心悦诚服的人,想要像青年一样,做个顶天立地,不卑不亢的「人」!
爹亲咒骂他是「不该出生的冤孽」、「看了就让人心烦的东西」、「活着就是种祸害」--难道自己就真的这么该死吗?
对广大的世间而言,他是一点价值也没有的、连人都不是的东西吗?
不,不该是这样的。自己应该也有自已能做的事,能为这天下尽一点力......对了,未来嫡长皇子成为皇帝的话,自己也想在他统治的天下,尽自己微薄的一份心力,为他做点什么。
邺王,就是荣真再次寻找到的「为什么我要活下去」的理由。
而谁会想想得到,多年之后,自己竟会......竟然......
邺王殿下真的对我说了那句话吗?
我一定是在作梦吧?不不不,我哪有胆子作这么惊人的梦,对方可是那个......邺王殿下呢!
荣真手指颤抖地摸了摸自己的唇。
刚刚,这里,还被邺王给亲了,邺王殿下高贵的双唇就印在他的嘴上。
热烫烫的,湿软软的,甜滋滋的......太过惊讶、太过紧张、太过惶恐,人不知所云、快要气绝身亡的一吻。
即使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荣真的脑子里仍为那一吻而吹着恐慌的狂风暴雨,四肢也使不上力气、停不了微微的颤动,像个软骨人一样。
这样你愿意相信我了吗?荣真。
我说「我喜欢你」是真心的,绝不是随口说说、也绝非一时戏言。
大半年来,我都迫不及待想来这里看你一面,想同你说说笑笑、排扰解闷。
一次一次,我日渐渴望着,能永远把你留在身边。
我本以为自己对你只有像对弟弟那般的宠爱,但是我一想到你只把我当大哥哥看,就有种不是滋味的感觉。毕竟一个当哥哥的,在你总有一天要与喜欢的姑娘家成亲之际,非得恭喜你一声不可,不是吗?但我做不到。就像我不想放走百儿一样,我也不想放你走,我想做你心中唯一无二的那个人。
荣真,好不好?
好不好?这用得着问吗?
从更早更早之前,荣真的心里就不曾装进过邺王以外的人了。
......啊,人会不会因为感觉自己太过幸福......幸福到了只知道吃吃地笑,无法吃、无法睡,什么都做不了而死?
我怎么会如此地幸运呢?感谢上苍,让我遇见了邺王殿下,被邺王殿下的箭射中,又拥有殿下的喜爱。
荣真从未比今日更珍爱自己过。
他曾经觉得自己的容姿欠缺男子气概,也曾为了这张与母亲万分神似的脸,得到别人异样的关怀而恨不得去换张脸。但是这样的他竟能得到邺王殿下的心,过去他对自己容貌的自卑、痛苦,一瞬间全变换了,越看越可爱--他爱所有邺王殿下所爱的一切。
「真妃娘娘、真妃娘娘,您醒醒啊,陛下就要到了!」
贴身宫女焦急地叫了好几声,将荣真从痴傻的梦境中拉回了现实。
他眨眨困惑的眼,左右一瞧,才想起自己在接受完邺王殿下热情的表白后,一路踩着心不在焉的脚步,沿着老路子从狩猎场连接太医院的密径,神鬼不知地混回了后宫。
「真妃娘娘,您听见了没?」
荣真红了红脸,瞧自己被邺王殿下的几句话,迷得失魂落魄到这种地步。「我、我听到了,是陛下......陛下来了,是吗?」
「是啊,内待公公要我请您到紫藤宫门口,准备迎接陛下。」
荣真点了点头。「我马上过去。」
陛下最近并不常移驾紫藤宫,让荣真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个「真妃」的身份,整日陶醉于扮演邺王面前那名单纯采药少年的身份中。
他取过铜镜,理了理整把束在脑后的黑色长发,把微乱的发鬓塞入耳后,抿了抿比平常更红艳的双唇,拉整好身上的--糟了,他还穿着与邺王见面时的灰色布衣及黑裤呢!
「皇上驾到。」
门外内侍公公声如洪钟地唱道,门内荣真则滴了几滴冷汗,没时间更换了,就这么出去接见吧!
「妾身接驾晚了,请陛下怒罪。」
满头灰发的第十五世天隼皇笑了笑,牵起了荣真的手,边走入紫藤宫内,边以父执辈一般和蔼的口吻说道:「不打紧、不打紧,朕也是一时兴起,想到已经好久没来真儿这边走走了,便来这儿探探你。看你这副样子,是不是刚从太医院那儿回来?」
荣真宽心地一笑。「是的,陛下。」
「你到那儿跟太医们学医术,有多久了?」握着荣真的手,皇帝坐在花厅中央的主位上,而荣真则站在他身侧。
「已经两年了,陛下。」
「噢,辛不辛苦啊?会不会太累?」一如往常,以慈祥长者的笑容闲聊着。「太医总监是个脾气古怪的人,我有交代他不可以太刁难你,他应该没给你出太多难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