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面前的容真,也许美丽一如往昔,不,可能更胜往昔......把过去的他比喻为一朵盛开的温室蔷薇,此刻的他在岁月与环境洗礼下,更是朵飘散着成熟惑人香气、开过了头的妖艳野蔷薇......但,现在的邺王已不再是冲动莽撞、血气方刚,一心为爱的纯情青年了。
证据就在......
以指头抚摸过自己的下唇,邺王若有所思的审视眼神下,赤裸的俘虏,局促而不自在地移动脚步靠近帐篷布幔,似乎是想藉着风吹起伏的篷布抵挡一些教人不知所措的目光,就算聊胜于无也好。
......过去的他办不到,现在的他却可以。把荣真的肉体与灵魂分开看待,纵使是满口谎言的骗子,邺王照样可以毫不犹豫地拥抱他污秽、诱人的yin乱身子。
几趟来回,在邺王专用浴桶内倒满了水的小柿子,挥一挥汗说:「殿下,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让小的为您宽衣吧。」
「今天辛苦你了,你可以下去了,小柿子。」
邺王从案前起身,走向浴桶。
「呃?您不需要小的为您刷背吗?」
邺王头也不抬地,解开自己的盔甲,道:「我会让『他』帮我。」
少年倒抽了一口气,狠狠一瞪角落的俘虏,抖着委屈的唇,连声「告退」都忘了要说,掉头冲出帐篷。
「你还站在那边干什么,过来把盔甲接过去放好,荣真。」
一声轻叹,不一会儿一双手接走盔甲。「你这又是何必,小随从那么想帮忙你,就让他帮,不一定要我才行吧?刚刚他跑出去,眼角还闪着泪光呢。」
邺王把绑手伸到荣真面前,冷声命道:「脱下。」
秀丽的眸子眨了眨,撇撇嘴,非常认分,手脚勤快地动了起来。一下子替他宽衣解带,一下子连脚上的军靴也是老练地解开绳处,利落地脱掉。
没多久,邺王身经百战、在他们分离的五年内,锻炼得更为结实而精悍,筋肉雄伟隆起,洋溢男性美的极致战士肉体,大刺刺地以双脚分立的傲人姿态,现于荣真之前。
「开始刷吧。」
哑然无语。
对邺王忽然间展现出来的「征服者」、「胜利者」面孔,荣真以逆来顺受的态度,既不反抗也不回嘴,接过了布巾,仿照着先前小随从刷洗的过程,伺候着这位王者。
不同的是,无论怎样使劲地刷,男人坚韧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也不会被刮伤。
「你真的是义勇军之首吗?」
正努力刷着他胸口的荣真,停了一下,旋即又继续动作。「是--虽然只是两个时辰,当时我是义勇军之首,没错。」
邺王压低了眉,一瞪。「你倒承认得爽快,自己其实是个代罪羔羊。」
「无论我多么大声疾呼,谁也看得出我不是军人的料,又怎么可能率领那些人打打杀杀。但是不管时间长短,我做过义勇军之首是事实,而天隼皇陛下的命令,也没有指名要哪一个首领。因此你带我回去交差,绝对没有违背陛下所下的指令,谁想在鸡蛋里挑骨头,也是白费功夫的。」
「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我只能向你保证,我的目的绝对不会给『天隼皇朝』带来任何危险。倘若你对我有一丝疑心,那不妨在这儿就杀了我,带我的首级回去也行。」刷洗完了前胸,转到后背,他说。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吗?」
「......」
邺王想了想,不急于此刻问个水落石出,等日后慢慢推敲,反正归途还很长呢!
「除了顶替义勇军之首外,这五年来你还做了些什么?」
「......可多了。」声音里多了抹嘲讽。
「譬如说?」
「譬如说......在千阴的荣邑一个名叫『霜月楼』的地方,我扮过花名「雪鸦」的姑娘,卖笑为生过了一段日子,恩客还不少。」
他恬不知耻的说话口吻,让邺王眯起了眼。「你不当大夫了吗?」
荣真耸耸肩。
「偶尔也还是帮人看看,不过做大夫实在是赚不了多少钱。对了,我也在暮王的军队里待过一阵子,做随军大夫,那时候我叫『柴鱼』。」
听起来简直是一派胡言的鬼扯,什么柴鱼!
邺王知道一旦荣真下了决心不说实话,谁也套不出他的真心。他会不停地编织许多夸张到让人不可能会相信的谎话,直到你厌倦且放弃再追问为止。
现在他知道,要对付荣真的变化万千,只有比他行动得更快。
「喂,你一直在刷我的背和我的腿,也该是刷刷前面的时候了。」半转过身,邺王使出下一招,他扣着荣真的手,把他捉到自己面前。
当荣真看到耸立在邺王下腹的巍巍男物,顿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美丽的脸蛋第一次显出了狼狈的表情。
邺王冷静地观察兼紧迫盯人地挑衅着。「怎么,你刚刚不是自称有不少恩客吗?那么看到这玩意儿,总不会还想象五、六年前那样伪装自己是清纯处子吧?展现一下你的花楼绝技给本王看看吧。」
荣真抿了下唇,以指头把颊边的长发勾到耳后,接着仰起视线,冲着邺王嫣然一笑--那的的确确是不折不扣的烟花「女」笑容,耍弄自己的放荡风情,眼儿唇角无一不媚。
「你在怀疑我吗?或者只是想爽一下而已?如果是后者,用不着那么拐弯抹角,随时说一声,我都很乐意为您服务的,邺王殿下。」
太阳穴抽动了下,邺王抬起下颚道:「你几时变成这样的,荣真?」
呵地笑开了嘴。荣真跪到他的身前,毫不犹豫地用一手圈住他的男性,一手刺激着双珠,吐气如兰地回道:「我也不知道呢,你要猜一猜吗?」他的樱红小口一开,暗赭红色的男物寸寸没入其中。
邺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身体的热度往上攀升,心的温度却快速下降中。
「唔......嗯......嗯......」
邺王凝视着如痴如醉地以双唇专心服侍自己的荣真,望着yin靡的舌头在自己下体上蠕动舔弄的模样,一边却自虐地想起他们俩最初相见时,彼此都还纯真的那段甜蜜时光。
◇ ◇ ◇
六年前。天禁城,皇家狩猎场。
「大家快追呀,不要让那只稀有的白色公狐狸逃跑了!」
天生患有残疾而无法骑马的天隼第五皇子,兴奋地坐在轮车上对着众兄弟呼喊着:「你们一定要帮我把它捉到手,不可以杀死它喔!」
骑术为皇子间最为精湛,总是一路领导在最前方的暮王,回头朝着唯一赶得上来的邺王嘟嚷道:「嗣王又来了,一点都不知道打猎要活捉是件多难的事,老是动不动就喊着『活捉』、『活捉』,任性得要命。到底是谁把他找来了?有他在,狩猎都不像是在狩猎,倒像是在帮他搜集宠物呢!」
「让他说吧,他除了只能说一说,又能如何呢?」
「可是万一不小心射死了那头白狐狸,事后又得听他哭哭啼啼地念什么悼词,真是的,真想大声痛快地骂出「虚伪」两字。如果这么喜欢那些动物,就不要叫我们捉,让它们快快乐乐地在森林里玩不就好,比起被我们杀死,被他关在那小院子里,绑着铁链,哪里也去不了的动物,更可怜好不好?」
大声抱怨完,暮王甩了甩缰绳,突然把马儿策往另一头道:「想一想我还是不干了,那只白狐狸让你去捉,我去追先前在那边遇到的花鹿,我们来比谁先捕到猎物!」
邺王还来不及回答,他人已经远去了。
说嗣王任性,暮王又好到哪里去?摇摇头,邺王还是循着白狐狸的足迹,促着马儿前进。他的死心眼个性和随心所欲的暮王不同,一旦决定好目标,没有达成前,他绝不轻言放弃。
足迹进入了杂草茂密的林野中,邺王皱了皱眉,好一只狡猾的狐狸,这儿到处都是障碍物能遮蔽行踪,方便藏身,要捉到它可能不容易了。
他拉住了马儿,取出最擅长的弓箭,拉满这柄父皇命人为他特制的--普通人别说是拉满,连拉开一厘都很困难的金铜长弓,屏气凝神地眯起一眼维持着以箭尖瞄准前方丛林的姿势,缓缓地、一丁点、一丁点地搜索着前方的风吹草动。
忽然间,一抹雪白在树干与半高的草丛一晃,邺王手中的箭已疾发而去,箭羽笔直地乘上风,咻地刺中了猎物。
「啊啊--」
这猎物居然发出了人类的惨叫。
糟糕,难道我射到人了邺王立刻收起了弓,赶往草丛晃动,沙沙作响的地点。
「喂!要不要紧......」
闻声回过头来的,乍看以为是那只狐狸变幻的美丽生物,尖而小的下颚,细长黝黑、圆滚滚的眼珠像泡在透明的液滴里......
对,伤势!
现在不是对着人家的美貌,看得两眼发直、灵魂出窍的时候!
「让我看看,我射到你哪里了?抱歉,我以为你是我正在追的那头白狐狸,我应该再多做确认才是。」
自责地蹲到一身白衣的丽人儿身边,箭不偏不倚地射到他的小腿肚上,不幸中的大幸,并未射断骨头,而是刺进了肉多的地方。
「你忍忍,我这就帮你把箭拔出来,要是想叫疼就叫,想哭就哭吧,这样也会轻松一点。」
邺王不由得感激嗣王斤斤计较着「活捉」这事儿,让自己临时换下平常使用具有倒勾刺的箭头,而改用了圆锥状、伤口最小又易拔的箭头,这样可使得丽人儿少受点皮肉之苦。
「我要拔了......」
泪眼婆娑的丽人儿,紧张兮兮地瞅着他。
「一、二!」
刻意不数到三,挑丽人儿全身绷紧的前一刻,把箭拔了出来。
「啊啊啊--」
从小腿处喷出了一小道血泉,丽人儿尖叫了一会儿,翻翻白眼厥了过去。
三、
结果,邺王的箭,误射到了--虽然不是狐狸,而是人--一头「公的」。
这名晕倒在他怀中的猎物,是一名漂亮得不像是「公的」的少年。邺王撕了一截自己的衣袖,替少年扎好了腿肚上的伤口,当时他也乘机「顺手」确认了一下,这不知名的美人儿的性别。
邺王并非有意趁人昏迷时吃他豆腐,而是在他倒于自己怀中后,他定下心神多瞧了几眼这张可爱的脸孔。那纤细雅致的轮廓,猛然地触动了记忆中的某个片段。
咦?这不是......是她吗?
这里是离后宫御花园不远的狩猎场,守备森严,应该不可能有外面的人随便闯进才是。
莫非是她从后宫跑来--纵有数年不曾再见到「她」了,但当年的「她」,掐指一算年纪,也该和怀中人儿差不多大了......
但狂跳的心,在确认了对方是「公」或「母」的之后,很快地平复了下来。
既然眼前是个少年,即使轮廓有那么一点像记忆中的人儿,他也绝不可能是数年前,仅有一面之缘,就能让自己一夜间尝到初恋与失恋滋味的那个「她」。
我是怎么了,竟有怅然若失之感?不是已经决定别再奢望什么奇迹了吗?以世俗的眼光来看,「她」可是禁忌中的禁忌,我万万不可碰触的对象。
没错,我该感到庆幸,他不是「她」。倘若他是「她」,我误伤了人家的宝贵玉体,还在头上刻了这丑陋的箭伤,万死也难以向「她」谢罪。
不过,少年生得与「她」颇为神似,不知这两人是否有什么血缘关系?所以少年才会出现在这皇家狩猎场中......是从后宫迷了路跑来的?
看样子只能等待少年清醒之后,再来盘问他了。
「唔......嗯......」
经过了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他怀抱中像具美丽人偶的少年,嘤咛着,逐渐恢复了意识。眼睑下方的两把黑翘羽扇抖动了下,在脸颊上拍了拍,最后完全的张开。邺王在那两泓黑漆漆的深湖湖心中,觅见了自己温柔注视的脸庞。
「你还好吗?」
「咦......啊啊!」傻了傻,少年蓦地大叫,在他怀抱中大力挣扎了起来。
邺王松开手,降低他的紧张。「你用不着怕,我只是帮你扎好了伤口,不会对你怎样的。你为何会在狩猎场中?这儿实在太危险了,以后不可以一个人闯进这里。你家住哪儿?来吧,我送你回去。」
少年拍开了他的手,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
「喂,你不要勉强用脚站立,万一血又流了出来可不好。」
置若罔闻的少年一拐一拐地走离他。
自己是射伤他的人,少年会采取漠视或敌对的态度一点也不奇怪,但邺王就是有些不爽。跨几个大步,轻松就追赶上去。
「喂,我不是坏人,射伤了你我很抱歉,但你也不该在狩猎场出现。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能够进来这里?在你回答完我的问题之前,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
揪住少年的手臂,强迫他转身。
「追逐游戏很好玩,是不是!」回过头的少年,竖起爪子--尖长指甲咻地往邺王的手背上一抓,有如獠牙的野兽朝他攻击,并吠道。
怎......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受到「还击」的邺王,吃痛地收回手。
「狐狸也是一条命,也是会痛会受伤的,只是为了好玩就任意追逐、任意射杀,到底狐狸哪里得罪了你?最好哪天你也被狐狸追着咬,被狐狸所伤,尝一尝被猎是什么滋味,哼!」
把邺王骂了个狗血淋头的少年,气势惊人地掉头,二度离开。
「这算......是什么......什么玩意儿?」
邺王眨了眨眼,少年的身影都消失了,他才回魂。听少年讲得好像他就是狐狸一族的人,否则他干么那么替狐狸说话?不过就是打个猎,却被自己的猎物噼头赏了一顿教训,这还真是活到今日前所未有的奇特遭遇。
哒哒哒哒地,撼动地表的马蹄声,阵阵接近。
「大哥!我逮到花鹿了,那只白狐狸呢?你捉到没有?」暮王率领几名手下,挥着手对他喊道。
「射中了,但是给它跑了。」
邺王把手中染着血的箭举给弟弟看。「恭喜你了,这次比赛是你赢了。」
「哈啊?这可稀奇了,天下第一、百发百中的神射手竟会难得地出包了。以往被大哥射中的猎物,十有十个都跑不掉的,这回是怎么了?」
「因为我的公狐狸变成人了。」
暮王一瞠。「我真受不了大哥你,拜托你说笑话的时候,不要用那一张严肃的脸说,教我都不知该怎样回答你。」
「我没有说笑的意思。」
「那就更可怕了,我还以为大哥是兄弟里脑筋最清醒的,无论何时都可依靠信赖的,这样往后我还能找谁商量?」
「用不着说些言不由衷的话,你哪需要商量的人,你是一个只要有竞争对手在,就可以变得更强的人。」邺王拍拍弟弟的肩膀说:「但你放心,我脑子没坏,是你误会了我说的话。」
接着把方才的一连串状况,约略告诉弟弟。
「哈,大哥你这样就太不够意思。你应该把他留到我来为止,我也想见见那狐狸般的美少年。」
「这点你得原谅我,大哥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斥责,花了点时间适应这新奇的感受。」苦笑地嘲讽了一下。
「你让我更想会一会他了,不但有胆子对「天隼皇朝」的长皇子开骂,还兼具神秘美丽的外表。难道大哥你在他离开前,都没问出些什么有关他身分的线索吗?如果知道他是谁,要去见他也不难吧?」
摇了摇头。「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只有事后在我射到他脚的地方,捡到了一只装满刚摘下的药草的竹编篮子。」
「草药......他是个大夫吗?」
「有什么大夫会在皇家狩猎场内采草药?宫廷的太医苑中,什么样的药草库存没有?何需在这儿采?这是我百思不透之处。」
暮王思索了会儿。「也没必要伤脑筋,他篮子丢在这儿,就有可能回来找。大哥不妨派个手下守在这附近,一有风吹草动,就把人扣住,捉到你面前盘问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