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邺王耸了耸肩。「再说吧,我想想。」
不知怎地,他暂时还不想把少年在此出没的事泄漏给太多人知道。
◇ ◇ ◇
又过了半个月。
「今天也是白来一趟了吗?」
邺王拍拍爱驹的脖子,他也不懂自己在执着些什么?看着竹篮子里的药草树根都干枯变黄了,有些还因为下过雨而发霉臭烂了,加上竹篮也不值几文,对少年而言毫无取回的价值......即使如此,他还是无法死了这条「想再见一次」的心,每天都借口帮嗣王捉那只白狐狸,而耗上一、两个时辰在此等待。
「等了这些天都不见人影,看样子是不会再遇见他了。」再怎么死心眼,邺王也懂得该适时放弃的道理。
「我们走吧。」他扣着爱驹的鞍头,正想翻身上马,远远一声--
「脚下留步!」
驻足回眸,拔足朝自己狂奔而来的少年,不就是让自己等了又等的他吗?他脸上、身上、发上处处沾满了泥泞,一副刚从泥巴堆中滚过,急得快哭出来的样子,跑到他身边,不顾三七二十一地牵起邺王的手,还拿起挂在马儿身上的弓。
「拜托你,我需要你的帮忙,请跟我来。」
那双哀戚央求的黑眼揪住了邺王的心,他抛开了「谨慎」两字,迈开了大步跟在他身后狂奔,他们进入了狩猎场内最是杂草丛生的荒芜地带。四周的树头绿荫密布,还挂着重重叠叠的藤蔓,枝头上还可见颜色斑斓的蛇在爬动,而脚下随便一踩就会陷入湿软的烂泥中。
「那里,就是那个,请帮忙救救它!」靠近到危险的沼泽岸边,少年直指着前方,即将分出胜负的一场激烈战斗。
体积庞大,约莫七、八尺、比成年男子好长的鼍龙,大张血盆口,尖锐的牙咬住了几番抵抗后终于不敌的白狐狸,一寸寸地正要拖回沼泽之中。这时还有另一只白狐狸冲上前去,以尖锐的爪子对付敌人坚硬如奇石嶙峋的皮。
鼍龙左右扭摆着身躯,痛不可当地放开口中的白狐,转而攻击从背上摔下来的那只白狐。
「快点儿、求求你!」
老实说,邺王头一次对付鼍龙这种动物,能不能顺利击退对方,他也没有几分把握,但是一股「不能让他失望」的念头,令邺王举起金弓,全神贯注地瞄准鼍龙丑陋细小的眼,咻地射出一箭又迅速地再一箭。
「中了!」少年欢喜地惊呼。
先射后发皆不分轩轾地准确命中。鼍龙痛得张开血口,身躯在水中大幅晃动数下,便迅速地没入水面,以惊人的速度游开。
少年毫不迟疑地奔到方才战斗的那两只白狐狸身边,把它们由沼泽内捞了起来。但随后赶到的邺王,望了一眼便知道它们都已经没救了,血染红了雪白的腹肚,双双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时,一只幼小的白狐狸由草丛中呜咽地钻出来,不停地绕着两只白狐狸打转,小狐狸在两只伤重的狐狸身边,不停地舔着它们的脸颊与伤口处。
其中一只狐狸努力地回舔了小狐狸一口,接着浑身窜过阵阵抽搐,僵直,便再也不动了。过没多久,另一只狐狸也跟着断气。
「呜呜呜......呜呜呜......」小狐狸坐在两只狐狸的尸体中间,不停地甩动着尾巴,发出呜呜哀嚎。
生离死别,不分动物或人,都是悲伤的事。可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亦是世上永恒不变的真理。
会有这样的下场,全是因为它们太靠近鼍龙的势力范围,既然双方力量如此悬殊,明知道敌不过,为何不远离这附近呢?
少年抖动着双肩,抱起了小狐狸,无声地掉泪,背对着他开始述说--
「去年我第一次看到它的爹娘们的时候,它们在草原上相互追逐玩耍,看起来好不快乐、好不幸福,后来让我分得一点小小的幸福。后来
每回来这儿,都会刻意找寻它们的踪迹,看一眼它们快乐的模样,也会让我分得一点小小的幸福。后来,有回我见到它们不像过去那样活泼乱窜、四处奔跑,还担心了一下,才发现原来其中一只狐狸的脚边,多了这只摇摇晃晃,走路还不稳的小东西,我才知道,它们已经生子了。真教人羡慕,我自幼小就与父母缘薄,能和双亲这样和乐融融地过日子,无异是美梦中的美梦。
「虽然自己无法拥有,但是能够看到它们拥有幸福,多少抚慰了我。尤其它们俩在有了小宝宝之后,之间的联系比过去不知紧密了千百倍,总是形影不离,两只大的护着一只小的,在林中觅食、休息、嬉戏,感情好得不得了。但,就是你射伤我的那一天,在稍早之前,我发现它们有了异状--
「我看到母狐狸倒在地上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小狐狸则惊慌害怕地贴着母亲,而公狐狸并不在它们身边。不知道它们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我先探视母狐狸的状况,它似乎是不小心吃进毒蘑菇,于是我到附近想采些解毒的药草......结果却被你的箭射中了。」
他口气平淡,邺王却不由得红了红脸。「抱歉。」
少年垂着脸,继续说:「因为腿上的伤隔了好几天后,我才又回到这儿,它们已经不见踪迹了。我猜测是这林子不再让它们觉得安全,恐惧人类的接近,于是它们移往平常少会接近的森林更深处去了......今日,我来到林子就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要发生,然后我听到小狐狸的叫声......不是想爹娘撒娇讨食的声音,而是呼救似的凄厉叫声。
剩下的你应该猜得到了。我发现鼍龙正在攻击它们,我又没有能力能帮得上忙,只好去搬你这个救兵......」
「原来你知道我在那里?」
少年迟疑了一会儿,才点头说:「所以我会避开那一带......我怕会被你捉起来质问,我是怎么进来狩猎场的。」
邺王皱了皱眉。「听你的口气,你是非法闯入了?」
「狩猎场再过去一点,有个很高的悬崖,没有人知道那儿其实有路可以爬上来,我都是从那儿进来的。」
「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你采的那些草药?」
颔首。「狩猎场是附近最大片的林子,来这边找药草可以省下不少时间跟力气。」
「这么说来,你是个大夫了?」
摇头。「我的医术差得远了,还称不上是个大夫。」
这可怎么办好?邺王古板的天性抬头,想要训斥他私自擅闯皇家狩猎场,又盗采这些药草,若是被自己以外的人逮到,可是杀头重罪。但是方才自我谴责的良心又窃窃私语,间接而言这双狐狸是死于自己之手,他已经让少年哭了一次,再搬出这些不留情面的大道理,少
年恐怕会恨死他了。
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道理,邺王不知,但他并不想成为少年的敌人,他希望能与他做朋友......假如让他讨厌了自己,朋友也做不成了。
「我......是不是会被捉起来关呢?」少年踌躇地回头,担心地窥看着邺王。
少年红通通的鼻尖,泪雨刚结束的湿润黑色眼瞳,白嫩的脸蛋,像极了惹人怜爱的白兔......邺王再次想起了「她」。
「你有姐姐或是妹妹在后宫中吗?我是说,几年前被召入后宫的?」
少年眨了眨眼,垂下眼睑。「......没有。」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吗?邺王搔了搔头,蹲到少年身畔。「要是我把你捉进牢里关,这只已经没有爹娘的小狐狸八成会恨死我吧。这只小狐狸看起来还不到断奶的年纪,要是你肯将功赎罪,每天来这儿照顾它到断奶,我就答应你,不揭穿你闯入狩猎场的事。」
这是名为「惩罚」,实为「贿赂」的拉拢手段,邺王很卑鄙地利用了自己皇子的身份,给少年一个难以抗拒的诱饵。
「真的......可以吗?我可以来照顾它?不会......被罚......」
邺王眯细了眼,含笑点头。
就像少年看着狐狸一家就能拥有幸福感,邺王的眼睛享受着少年灵动可人的喜悦表情之际,心中也分得了他的满心欢喜。
「嗯,我也会来确认小狐狸是否健康,你可不能偷懒,一定要来照顾它。」邺王朝他伸出一手道:「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安置它,跟我来吧。」
他带着少年来到狩猎场中,一座过去用来关闭并训练猎犬的场所。
这栋设有兽栏及一片可供猎犬运动的草地的猎犬屋,因为犬口日渐繁殖增加而不敷使用,便在远离后宫、靠近山边的地方盖了间新的,把猎犬全移了过去。但这间旧的也没拆掉,就此弃置,久而久之,很多人甚至忘了有这么个地方。
少年见着这理想的小屋,双颊透红地兴奋道:「真的可以使用这里吗?不会被人发现吗?」
「就算被发现,还有我在,你怕什么?我会找匹乳羊拴在这儿,你每天来这儿取羊奶喂食它吧,有空我也会过来看看的。」
「是,谢谢你,真是太谢谢你了!」
真是可爱。
邺王不禁感叹,自己虽有六、七个弟弟们,但各自都是不同母亲生下的。大家聚在一起玩乐的时候,也仍不乏竞争心、斗争味,因此他一次也不曾觉得弟弟们可爱过。在他眼中,照顾弟弟们或仲裁他们之间的纠纷,全是出于一份责任心与义务使然。
然而少年却让他打自心底认为,要是有个像他这样的弟弟就好了。不过是为了这点举手之劳的小事,他却兴奋到双瞳闪烁着感激的泪光。
「你叫什么名字?」
「荣真。荣光的荣,真挚的真。」
「是吗?荣真,你有个很棒的名字。」
「我娘替我取的!」他喜出望外地说:「第一次有人称赞我娘为我取的名字,我好高兴喔,谢谢你!」
邺王被他的笑容所诱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自我介绍说:「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请等一下,请您不要告诉小的您的身分。」少年慌张地以手掩盖住他的嘴,然后跪在地上说:「小的知道不管您是谁,都是小的无法高攀的对象。要是您说出了您的身分,小的或许会害怕得不敢再与您说话了,请您见谅,小的胆子很小,没这份勇气听。」
「我并不在意这种事情啊。」这是真心话,如果是少年,无论他是贱民或乞丐,邺王都很愿意跟他做朋友。
「请您见谅!」少年一迳顽固地不抬头。邺王叹了口气,一笑,不再坚持。
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长皇子身边多了一名名叫荣真的少年友人。
他与少年加上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白狐狸,在皇家狩猎场的废弃猎犬屋里,共度过了一段家族般奇妙而温馨的光阴,邺王代替了公狐狸替小狐狸找来食物,荣真代替母狐狸给予小狐狸爱与照顾。
他们每天都乐此不疲地带着小狐狸在猎场中玩耍,偶尔也会分享一点苦水与牢骚,但分享得最多的是日日夜夜看着小狐狸成长的欢喜笑声。
这是邺王记忆中过得最无忧无虑、其乐无穷,做什么都非常开心的日子。
◇ ◇ ◇
真挚的真?好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名字--干脆改为「从不说真话」的真,更适合他。
邺王揪住了跪在身前的他的额前刘海,让他衔着男物的煽情嘴脸稍往上仰,接着打着强健的腰,在他的口中抽送着。
「唔......唔唔......」
苦闷的眉皱缩了起来,被顶到喉咙深处的滋味,并不容易承受吧。
但是就连这样苦闷哀愁的狼狈姿态,也无法损及他闭花羞月的美貌,既教人心生怜悯,也令人心生更加残虐、粗暴以对的渴望--
我们是在哪里走错了路呢?荣真。
我们曾经是那样地快乐,那样地满足,那样地......不是吗?
我们终究是无法再重拾那段时光了。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不知道荣真原来是个说谎不眨眼的骗子之前,那份幸福快乐的感觉并不是假的。然而一旦谎言被拆穿,就像是洁白的床单蓦地被涂上了肮脏的泥巴,谁还会想要继续躺在上面呢?
过去的种种快乐回忆,宛如那条被弄脏的床单,只有被弃置在地上踩踏的分,只有被丢弃的分,只有被销毁的分。
取而代之的--
吞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器官,眼前这令人垂怜又教人憎恨的生物。
不,当他拒绝对自己吐实的那一刻起,邺王已经决定了,他不会再把他视为活生生的人。假使他不愿意让自己接近他的灵魂,那么自己就按照他的意思,把他视作物品、道具对待便是。
切割了过去,切割了未来,只要解决自己对荣真的非理性渴望,也许......邺王期待自己的理智能够寻找出一个正确的解答,弄明白究竟该怎样处理荣真才好?
又长又硬的男物冷酷地、激烈地压迫在喉道,出去又进来、出去又进来,连一点点容许人喘息换气的机会都不给,迳自追逐着单方面的快感,渐往最终的高潮挺进。
「嗯......嗯......」
紧闭的眼脸底下,酿着不能流出的热水。
好苦。呼吸......
下颚关节因为过度撑开,已经进入了麻痹的状态。
舌头也无力再转动下去,只能靠着前后移动着自己的嘴来爱抚。
可是最令人感到难为情的,是自己彷佛回到幼儿无法自由控制口涏的时期,从占据口中绝大多数空间的灼热棒状物体旁边,被强行挤出来的唾液,不停地滴到地上。
光是想象自己此时是什么表情、什么德行,他就有挖个地洞往里钻的冲动,可是他仍强迫着自己,扮演好这天下第一yin乱娼妇的角色。
本以为这五年来,他有充分的时间与机会演练,扮演起来得心应手,无可挑剔,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自信不会被人拆穿--此刻却是每撑一下,心如刀割的痛感就快毁掉他的辛苦伪装。
......你有没有点儿自尊心啊!
之前小随从问起的时候,荣真本来回答了没有,现在想想「为了守护最重要的东西,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他唯一称得上是自尊的东西了。
纵使全身都可以感觉到男人高高在上、俯瞰而下的观察眼神中,过去的关爱已燃烧殆尽,只剩下鄙夷的冰冷灰渣,荣真仍然在心中低语着:这一点也不苦。
怎么会苦呢?
这是他心爱的邺王的味道,这是他心爱的邺王的一部分,这是他心爱的邺王的愤怒与憎恨。
日后这趟旅途结束,自己的生命到达终点,化为一抔黄土,他就再也不能接触、不能拥抱,更无法亲吻他所爱的人了。
光是这一点,荣真觉得自己的忍耐,已有了世俗无法计量的最高价值,就为这最后的、短暂的,如梦似幻的一刻相聚。
「唔,差不多了......」男人停顿住,轻蔑地眯起眼,喘息着问:「你想喝下去,还是想要我弄在你脸上?」
荣真把自己的嘴移开一点点,仰望着男人坚毅刚强的俊脸,以及为了自己而愤怒、为了自己而亢奋的表情,背脊一颤,娟娟微笑。
「请让我喝,我想要大口大口地把你得种子喝下去。」
眼眸倏地火花一闪。「贱人。」
粗鲁地揪住了荣真的双耳,男人重新挺入他的小嘴中,几次的抽动后,一股苦涩的浓汁直接喷入了上颚内侧,滑入了喉道。
之后又断续地抽动两下,把剩余的汁液尽数发泄完,男人才释放了荣真。
「这样你满足了吗?」
荣真呛咳,以手背擦拭着淌出嘴巴的体液,并以舌尖将它重新舔光。
「谢谢殿下的赏赐,小的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你这--」邺王勃然大怒地扬起一手。
荣真闭上双眼,等待着降临在脸上的吃痛的一击,但是......浴桶中传来哗啦的水声。
背对着他,把身体泡在浴桶内的邺王,挥了挥手说:「剩下的我自己来。」
结束了吗?自己成功地隐瞒他的双眼了吗?荣真摇摇晃晃地,走到稍远的角落,缩起手角蹲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