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的感情，怎么会在刹那间变质？不，不会，不会的。
那孩子，只是一种迷茫。裘致远反复安慰着自己。
裘致远再没心思去观察郑飞彤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是恨多一些，还是别的多一些，郑飞彤缓过那阵被看穿的慌张之后，才发现现在轮到裘致远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总统密电！”彭雪涛亲自抓着一张薄薄的电报纸冲进裘致远的营帐。
“哦？”漫长的等待，裘致远表现得再镇定自若，也还是觉得无聊了些，在官邸时那种日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渡过的，就能那样发呆那么些日子。
戚少龙正在院子里收拾晾晒的裘致远的衣物，到底长久不做这些琐碎的内务了，一听见军情，立刻撒手跑回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裘致远，等着发话。
“海面还是被封锁着？”裘致远展开电报，也就看了一眼，立刻合上，脸色木然，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问。
戚少龙却兴奋上了，这是大战前夕裘致远特有的表情。
“前天派遣出去的快艇有一艘西北方向的还没有回来，其余的多半被拦截，退回来一小半。”自从戚少龙来到岛上，还真没走掉一个人，那种局促在一个空间里的憋屈，实在让历经战争的人有浑身的劲需要发泄。
“召集团以上军官开会。”裘致远淡笑，胸有成竹的样子迎在晚霞中十分迷人。
郑飞彤偷偷叠着裘致远的衣服，被太阳晒过的味道，很芬芳，和一丝裘致远特有的男性气息混杂着，贴在脸上，十分让人意乱情迷。裘致远在躲自己，郑飞彤知道。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在明了到自己的居心后，裘致远果然选择了回避，连一个瓜田李下的机会都不曾赐予，连那丁点相处的机会都不再给予。
到底还是奢求太多。
裘致远在开会。
在商讨着如何将定波岛的主权确立并回到崖洲。
郑飞彤根本不想回去。
回去，有顾家二小姐，回去，还有那桩至今也没交代清楚的叛国罪案。
郑飞彤有些后悔，后悔那天没有把计划进行到底。
早知道是现在这个结局，还不如撕破脸皮挣扎一次。
好过现在这样，如同一只见不得人的阴沟老鼠，带着满身的肮脏，躲在裘致远看不见的地方，像个猥琐小人一般，偷偷触摸属于他的气息。
其实郑飞彤真没想再勾引裘致远。
偷偷来裘致远房间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在走之前犯了毒瘾，在痛苦之后的幻觉中抱着裘致远的枕头睡着并露出一脸猥琐的□笑容，并不在郑飞彤的计划之内。
当然，也在裘致远的意料之外。
裘致远深夜打发走戚少龙那个好战份子之后，好不容易摆脱彭雪涛的纠缠回房，一进门就看见郑飞彤面色殷红地躺在自己床上，用一种迷离的眼光看着自己，没有闪躲，也没有畏惧，更没有仇恨，就那样纯净地看着，满眼全是毫无遮掩的爱慕，黑色的眼珠，深得看不见底。
“求求……”郑飞彤低低地喃喃着。
裘致远一股无名火蒸腾上来，瞬间黑下面皮，努力克制着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慢慢走过去到床前蹲下，咬牙切齿地克制了半天，才把手摸到郑飞彤的额头上试探温度。
郑飞彤忽然像是清醒了一般，飞快地抓住裘致远的手，极其清晰地说了一句：“裘裘，我爱你……”
裘裘，我爱你！
从来没这么理解过郑飞彤的“求饶”，从来没有这么清晰地听过郑飞彤说这句话，裘致远彻底呆住。
心，意料之外地狂跳着，萌动着。

第二十一章 万劫不复

床上的郑飞彤，脸带着不太正常的潮红，那样宝贝地把自己睡过的被子、枕头抱在怀里，如同朝贡一般地用脸颊最光滑柔嫩的皮肤轻轻蹭着，满足的表情，诱惑的眼神。
手被郑飞彤紧紧抓着，在脸上轻轻蹭了蹭之后，被抱到怀里，小心地放在心口的位置，用枕头压好，心满意足地笑着。
郑飞彤满足地哼哼了一声，喃喃着：“裘裘……裘裘……爱你，裘裘……”
尽管对郑飞彤的感情有所察觉，可亲耳听到，还是具有摧毁一切的冲击力。
裘致远觉得自己的脑子昏昏的，像是捣了一团浆糊进去，把自己的所有思维都糊住，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反应。
脚蹲到发麻，年纪大了血液循环果然不够好。裘致远有些自嘲地笑笑，抽了几次胳膊都没抽出来，只得小幅度动作地攀着床沿爬上去，苦笑两声：爬自己的床，还要这么别扭得像是玷污良家妇女似的。
小心地放平自己，裘致远还没喘上两口气，郑飞彤就贴过来了，小心翼翼地拿手试探了一下，看裘致远没反应，赶紧窝过去，拿脸贴着胳膊上最扎实的那块肌肉，小心地摩挲。
很自然地搂住靠过来的郑飞彤，伸手去解扣得严严实实的领扣，可怜那细细嫩嫩的脖子，都快被勒出印痕来了，也不知道疼！这个郑飞彤，从来都是一丝不苟地做着标准军人，除了……犯傻的时候。
幸亏郑飞彤犯傻的时候不多。
这么着被郑飞彤抱着胳膊，衣服也脱不下来，只能敞着衣襟休息，裘致远却不觉得难受，安抚地拿手拍拍郑飞彤的背，靠在床头上，明明已经很疲惫了，却睡不着。
他说……爱我……可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和顾家二小姐……他不知道我爱着他吗……我还爱着他？应该啊……怎么会这么傻，爱上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该拿他怎么办？为什么不继续恨？明明没有看错的那丝躲躲藏藏的恨意……
裘致远继续苦笑，低头看郑飞彤，撅着嘴，现出几分孩子气，眉头却皱着，呼吸急促，鼻息热热的，嘴唇不断地在哆嗦，像是想说话，又说不出来，像是紧张，也像是激动。
身上的伤……好像也好了，肚腹上被掐的位置也结痂了，手触上去，暖暖的，摸上去的时候，郑飞彤瑟缩了一下，裘致远赶紧扯了被褥盖上，烧了暖炉的房间，还是不足以热到光膀子。
裘致远觉得，自己现在看上去有些像为老不尊的老色鬼，搂着着正当年的后生，衣冠不整，趁人之危地占着便宜，翻看一些私密位置的伤口。
亏得年轻，居然都长好了，新长出来的皮肤也就是比周围的更粉嫩一点，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