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彤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脸忽然赤红起来,扫了桌上裘致远当成宝贝藏着的半盒烟鬼追似的逃出了营帐。
警卫到底还是自己的好。裘致远很舒服地躺在热水桶里,享受着郑飞彤的推背,拆卸了机械钢架,失去助行器的裘致远连站立都有些困难,不知道小七和郑飞彤是怎么协商的,总之,伺候自己洗澡的活还是留给了郑飞彤。
郑飞彤的手指相当灵巧,细长有力,按在背上,时常有一种错觉,裘致远舒服地眯着眼,享受着郑飞彤难得温和下来的伺候。
被扶到床上的时候,郑飞彤的脸红扑扑的,牙关却紧咬着,像是在努力忍耐着什么,额头上也有不少汗珠,眼神刀一样地盯着裘致远的眼睛看,一丝回避也没有。
“辛苦你了。”裘致远十分客气地道谢。自从发觉郑飞彤对自己暗含的那点恨,裘致远再没敢把他理所当然地当做自己的警卫使唤,即使再怀念那段郑飞彤当贴身警卫的舒服日子。
郑飞彤托着裘致远腰的手僵硬了一下,脸不自然地调开,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了一下情绪,把裘致远赖以支撑自己的助行器拿去消毒,每隔那么一段时间,消毒是必要的工作,长时间的连续佩戴,会给裘致远的脊椎带来无法忍受的痛苦。
裘致远躺在床上,无奈地叹口气,往日的默契是再也回不去了,那段郑飞彤贴身贴心的日子,太让人怀念了。有些担忧地看了郑飞彤一眼,裘致远没有问出口,他那眼神里决绝的究竟是什么。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郑飞彤不说话已经好多天了,自从那次问“能不能不结婚”之后,再没开过口。
郑飞彤急匆匆地回来,却没有拿回助行器,看着裘致远探询的眼光,郑飞彤闪过一丝难为情,却很快镇定下来,用一种十分冷静的眼神看着裘致远,没有解释。
裘致远很平静地和郑飞彤对视着,到底还是选择了信任他,这个时候,无论谁要袭击,裘致远都无力抵抗,本来就是个残废嘛,裘致远自嘲似的咧出一个笑容,看得郑飞彤心里一阵刀绞。
怎么解释?如何解释?
“你想做什么,就动手吧。总统那里,你可以放心。”裘致远合上眼睛,有些不忍再看郑飞彤的挣扎,君子坦荡荡,既然注定是要自己三刀六洞来化解他心中的怨恨,那么,裘致远想,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郑飞彤的眼睛忽然亮了亮,伸出手,想去触碰裘致远,却被他闭着的眼睛给顿住了,心头火热火热跳着的,明明是爱恋,却带着这么多的自卑和沮丧。
连看一眼都嫌多,却给予这样奢华的施舍,郑飞彤要不起,轻轻地脱了衣服,在裘致远身边躺下,依旧没说什么。
灯熄了,身边传来轻轻地呼吸声,裘致远慢慢转过头,看着卧姿标准的郑飞彤,皱起了眉。
郑飞彤的眼皮一跳一跳的,必须要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睁开眼睛再看一眼的冲动,他知道裘致远在看自己,只能装睡,否则自己的脆弱,可能就会借着夜色的掩护,再次像恳求裘致远不要结婚一样,把自己那点可怜的居心暴露出来。
凌晨四点的炮火,是黄震东的每日例牌菜。只不过今天的稍微猛烈了点。猛烈到将行军床上的郑飞彤震翻下来。
黄震东的炮击怎么会这么准?这么接近指挥部?郑飞彤来不及思考这些。裘致远还在床上躺着呢。
伸手去扶裘致远的时候,郑飞彤没来得及掩饰,脸红得火烧火燎的。裘致远浑身□,洗完澡本来是想图谋些什么的,最终却还是没胆,还是习惯性地拉张行军床,贴着裘致远的卧榻小心翼翼地守候着,如同以往。
裘致远也被异常的炮声惊醒,正满头大汗地扒着床沿想坐起来,郑飞彤才一伸手,就被心急如焚的裘致远抓住,手迅速勾上郑飞彤的肩膀,一个用力就想起身。
“咣当——”和预期相反地,裘致远非但没能起来,还把郑飞彤也给带得趴到了床上,羞臊得滴出血来的小脸贴在裘致远的胸膛上,火热火热的。
心上好像也被重重撞击了一下,只穿着内衫的郑飞彤,裘致远不是没见过,却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什么不同,忽然安静下来,手不自觉地摸上郑飞彤的头顶:“我太重了?”语气和缓得仿佛耳语,在隆隆炮声的映衬下,格外容易地打进心扉。
郑飞彤脸更红了,纯粹地男性气息,携带着浓厚的温暖,熏得人昏昏欲醉。郑飞彤就着趴在裘致远身上的姿势,没起来,不是起不来,只是不想起,鸵鸟似的埋着脸,摇了摇,没出声,嘴唇贪恋着裘致远胸口的温度,却也没敢造次,拼命维持着摔下去时的姿势。
裘致远也沉默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郑飞彤的头发,有那么片刻,宁静得心里一片空旷,海阔天空的空旷。
郑飞彤毒瘾发作的时候,也喜欢这么赖在自己的怀里,不像叶非云,会挣扎,也不像叶非云,满满的全是痛苦,郑飞彤很安静,很幸福,有时甚至会笑一笑。
仿佛又回到了刚到定波岛时,郑飞彤一犯毒瘾就不自觉地依偎过来,也只有这个时候,郑飞彤才会用那种迷离的眼神瞟自己,就像求饶那时一样,温顺得如同一只猫。
心底软软的,裘致远根本没空去想,为什么自己特别招这种帮助戒毒的事,每次,还都得牺牲色相,出让自己的怀抱,可最恼人的,是自己居然还有些期待这样的出让。
谁都不想说话,可炮声却更加密集起来,追着人的心跳,逼迫到门口似的催促着。
“司令!司令!”小七沙哑的嗓音在炮声中被淹没,只在两声炮的间隙,勉强辨得出那份焦急。
“老裘!裘致远!”彭雪涛的吼叫更有气势些,霸道地穿过炮声透进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
拍拍还在自己身上羞窘着仿佛撒娇的郑飞彤,裘致远的心情忽然无比地好:“扶我起来,有人要进来了。”
低低的嗓音,却清晰无比,郑飞彤霎时窘得无地自容。
在继续自欺欺人地躲进裘致远的怀抱和顶着尴尬装没事人之间,郑飞彤还是选择了后者,一本正经地直起身,绷着脸皮,右手贴着裘致远的后腰插过去,刚接触皮肤的时候,不自觉地颤了颤手,眼神却时刻逃避着,前后左右都看遍了,始终不敢再看裘致远一眼。
“赶紧帮我穿衣服。”裘致远低声提醒,自己洗完澡之后就没穿衣服,一直光溜溜的,被郑飞彤看光也就罢了,那一年多时光,该看的早看了,不该看的也早看了。
仿佛所有居心都被戳穿,放在太阳底下晒着供人点评一般,郑飞彤忽然沮丧得无地自容,竟然包含过这样的居心!在裘致远洗澡之后连衣服都没给穿,仗着裘致远失去助行器和废人没什么区别,妄图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