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紧绷到极点,焦虑开始发作,任何一点风声都会加剧焦虑感。
在数次憋气无果后,秦渝池再也忍受不了,直接穿着拖鞋走出门,连房卡都没有拿。
秦渝池脚步不稳,看谁都像是将林殊绑走的人,十分戒备,旅人见他这幅阴森的模样,低着头躲开他的视线,赶紧离开。
酒店外阳光普照,日光却像是没有温度的光。
秦渝池出了酒店大门,看着宽阔的沙滩与海面,停住脚步,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恐慌感。
他该怎么找到林殊?
林殊会不会就此消失,又丢他一个人留在这人世间?
秦渝池很清楚自己在胡思乱想,但他无法控制,他最多只能约束自己的行为,却无法约束思想。
焦虑之间,一股熟悉的香味忽然汇入鼻腔,从右侧方传来。
秦渝池似有所感,敏锐地转过头,往右边看去,终于在海鲜餐馆门口看见那熟悉的人影。
林殊一手撑着后腰,另一手提着打包带,像是有些生气,每走一步都要踢一脚沙子。
林殊没走几步,很快发现秦渝池,赶紧放下撑着腰的手,挺直腰背。
一瞬之间,秦渝池发了疯似的跑过来,双臂紧抱着林殊,一句话也不说。
林殊没想到这人大病初愈,昨天又耗费了那么多体力,今天还能起这么“早”,他不过离开半个小时,秦渝池就醒了。
“我肚子饿了,就想着出来吃点东西,”林殊摇摇手中的袋子,赶紧解释,“我还给你买了海鲜饭。”
耳边没有呼吸声,林殊知道秦渝池是在憋气,主动说:“你在想什么,说出来,不要憋气。”
“我......”秦渝池攥紧林殊的T恤,数次开口,仍然失败,说不出来。
“说出来!只要你说,我就会答应。”林殊知道陈旧的习惯很难改,但只要突破了零,秦渝池今后就会慢慢改变,直到会喊痛为止。
耳边仍是沉默。
林殊攥住秦渝池的头发,将他强行扯开,盯着秦渝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秦渝池,你别让我失望。”
林殊的眼眸是纯黑色,在阳光下漂亮而有神,似是蕴藏着极大的力量。
看着林殊的眼睛,秦渝池心里忽然静了。
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像是被拉过头的绳子,一点点缩回。
林殊的承诺是作数的,林殊不会骗他。
秦渝池深吸一口气,大声问道:“我醒来时,看不见你就会焦虑,你今后要起床,能不能先把我叫醒?”
“不,”林殊松开秦渝池的头发,终于勾起笑,“从今以后,我会等你睡醒。”
得到林殊的回应后,秦渝池忽然发觉,主动承认自己的懦弱与痛苦,好似没那么难了,因为林殊会记在心里。
此时此刻,阿罗哈州的日光终于照进秦渝池身体里,透过衣服与皮肤,再不是冰冷的光,而是明媚光耀的热意。
片刻后,秦渝池主动提过林殊手里的口袋,恢复到正常的模样,面上装得波澜不惊,心里却波翻浪涌。
袋子里只有一盒饭,秦渝池问:“你的饭呢?”
林殊眨眨眼,疑惑地说:“我在餐馆里吃过了。”
林殊自己吃饭?
秦渝池心脏狂跳,没有做出惊讶的表情,而是旁敲侧击,随意地问:“都吃完了?”
“是啊,”林殊先点头,又皱着脸说,“不,剩了些菠萝,我受不了菠萝的味道。”
林殊没有说谎,竟然真的自己吃完了饭,不用他一点点喂。
秦渝池从没想过,只是一次没有计划的度假,竟能让林殊主动吃饭,让林殊想要他,一点一点好起来。
想到这,秦渝池再顾不得形象,不禁捂着额头笑出声。
“哈哈哈哈......”
秦渝池越笑越大声,惹得旁人朝他们看过去。
林殊本想捂住秦渝池的嘴,却见到他红着眼睛,泪水在眼里打转,看着癫狂,但却没做出任何疯狂的行为。
笑够了,秦渝池眼里的那一丁点泪也消失殆尽。
秦渝池牵起林殊的手,往酒店走,兴致勃勃地问:“我们以后经常出来度假,到人多的地方,就像现在这样,好不好?”
“为什么?”林殊微蹙起眉,一时没理解秦渝池提出这提议的原因。
“因为度假会让你好起来,食欲性.欲都慢慢回来了。”秦渝池说。
林殊没有答话,秦渝池以为林殊仍不愿意出门,又改口道:“如果你不想,那也没关系。”
“啧,傻子,”林殊翻个白眼,“我不是因为来度假才好转的。”
秦渝池转头望向林殊,很是不解,等着林殊的下一句话。
林殊斜过视线,下巴抬高,不拿正眼瞧人,看着很高傲,声音却意外的温柔。
“傻子,我是因为你才会好转。”
作者有话要说:
林殊:可能是因为那句“你是我的维他命,LOVE!”(嗤笑)
秦渝池:过去的事莫要再提(冷漠)
第59章
两人在阿罗哈州的度假预计持续两周。
开荤后, 除开第一日晚熬夜,剩下几日,秦渝池都选在白日欢爱。
许是为了看清楚林殊身上的每一寸, 非得等到日暮时分, 西斜的阳光照在林殊身上后, 秦渝池才开始暗示。
游过各个果园酒吧,早晨时对着阳光冲浪, 林殊很快腻了, 离开前一天去了个没去过的海滩晒日光浴。
说是晒日光浴,林殊却穿着长衣长裤, 埋在沙子里, 根本不露出一点皮肤。
林殊想得很清楚,秦渝池若晒成小麦色皮肤,必定会很性感, 但他不能晒黑, 他现在是个骷髅, 晒黑了只会又瘦又丑。
沙子暖烘烘的, 林殊戴着墨镜,牵着秦渝池的手, 差点睡着。
“Francoise, 你今晚有约吗?”
听见这名字, 林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两三秒后, 才一把摘下墨镜,朝声源处望去。
苏清敏上身穿着比基尼泳衣, 下身穿着阔腿低腰牛仔裤, 比基尼泳裤的腰带紧系在腰间, 若隐若现,又辣又冷酷。
秦渝池也听见这动静,跟着林殊的视线一齐望过去。
苏清敏正在和一个金发小帅哥说笑,手挽着手。
小帅哥看起来挺年轻,约莫二十几岁,小麦色皮肤,八块腹肌上抹了油。
“看来上次见面时,清敏女士确实是收敛了。”林殊看戏似的说。
“苏阿姨怎么会在这里?”秦渝池不解,苏清敏分明说自己4-8月在B市,现在怎么会出现在阿罗哈州?
林殊耸耸肩,拿出手机,翻了翻苏清敏的朋友圈,发现她昨天还发了条定位在B市的动态。
看来苏清敏上次是在说谎。
为什么?
给他营造随时可以见面的错觉?
林殊收起手机,和秦渝池一起,继续看苏清敏和小帅哥聊天。
许是两人的视线太过火热,苏清敏似有所感地看过来。
对上林殊的视线时,苏清敏愣住,不知在想些什么,静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Francoise!”林殊抬起手,眯眼笑着打招呼,声音甜腻。
小帅哥也转过头来,看他的眼神变得戒备。
林殊挑衅地挑挑眉,举起一旁的果汁,朝小帅哥敬了敬。
火药味迸发。
苏清敏赶紧和小帅哥说几句,帅哥瞪了林殊一眼,才不情不愿离开。
林殊失笑,八卦地看着苏清敏,等她走过来主动解释。
“苏阿姨,我去给您买杯冰咖,你们慢慢聊。”秦渝池知道林殊要追问,找个借口主动起身离开。
苏清敏坐在躺椅上,轻咳一声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来度假,”林殊脸上晕着八卦的笑,声音甜腻,“Francoise,您怎么也在这里?”
知道林殊是在打趣自己,苏清敏长叹口气,终是承认道:“我定居在阿罗哈州,有时会去欧洲出差,几乎不回B市。”
闻言,林殊才意识到,苏清敏竟然要工作。
他以为苏清敏是靠苏家养着,常年悠闲,无所事事。
他想当然地以为,苏清敏遭遇过苦难,就失去了工作的能力,所以上次根本没问苏清敏的职业。
“您......”林殊有些尴尬,“您是做什么工作的?”
苏清敏也意识到自己没提过工作,思忖一瞬,解释道:“我经营买手店,所以时装周期间会很忙,基本不回B市。”
这答案在情理之中。
怪不得苏清敏穿得跟明星似的,比他精致多了。
林殊失笑,没想到苏清敏不仅能养活自己,甚至还有些小钱。
林殊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苏家对秦渝池讲的那套说辞是假的。
“您在阿罗哈州定居多少年了?”林殊试探着问。
苏清敏数了数,答说:“快十年了。”
果然,苏清敏出国和苏家无关,苏家那套“两年前苏清敏来寻亲,苏家把苏清敏送出国躲藏”的说辞是假的。
“您是怎么回到苏家的?”林殊问。
苏清敏没立刻答话,表情为难,似是不知如何回答,过了良久才道:“我已经和苏家断绝关系,是秦渝池找到苏家去,再联系我,我才暂时回了B市。”
断绝关系?
林殊有些惊讶。
苏清敏稍作回忆,解释说:
“初时我并不想结婚,父亲就直接绑着我嫁过去,从精神病院出逃后,我思考过是否要回苏家,后来想想算了,我父亲不仅不会站在我这边,可能还会将我送回林家,我就往海边走了。”
受了一年折磨,苏清敏竟然没有失去理智,而是思维清晰地往别处逃。
“我一路打工攒钱,流转到滨海城市,上了新的户口,做外贸出口,再后来就来阿罗哈州,开始经营买手店。”苏清敏解释道。
苏清敏比林殊想象中还要坚韧,他根本想不到,一个身无分文的人,要经历多少苦难才能走到今天这步。
林殊心头大震,张着唇发愣,苏清敏则小心地看他的表情。
四目交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你还想问什么?”苏清敏轻咳,不自在地说,“儿......儿子。”
“咳......”林殊被这称呼惊得咳嗽,赶紧说,“您叫我‘殊儿’或者林殊都行。”
苏清敏点头,尴尬地整理泳衣肩带,手足无措。
他们分明是母子,却没那种母子情深的氛围,但若说是尴尬认生,那也不尽然。
准确来说,他们是相似的陌生人,无关血缘,只关于性格,所以说起话来更像朋友,而不像母子。
这感觉很奇妙。
林殊不知要说什么,试探着问:“那你需要我帮你去苏家出头吗?很多人都会怕我。”
他对这种事得心应手,甚至有点摩拳擦掌地期待。
苏清敏愣住,摇着头说:“不用,我早就不在意他们,大家各自安好就行。”
说到这,苏清敏忽然卡壳,无措地看了眼林殊,“不过,我会在下个月指控林港,试着让他入狱。”
苏清敏眼里不止有无措,还有一丝愧疚,似是在对缺席林殊的人生而感到抱歉。
直到此时,林殊才有了点他们是母子的实感。
很奇异,林殊平时不愿意向秦渝池说那些烦恼,但当他看着苏清敏的眼睛,就觉得没那么难以开口了。
沉默片刻后,林殊低声说:“Francoise,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苏清敏点点头,‘什么问题?’
“你出逃后,用了什么方法振作起来?”林殊自我剖析道,“我现在很迷茫,不知道自己要做个什么样的人,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事,就像提前退休了一样。”
闻言,苏清敏并不惊讶,像是知道林殊生的病。
苏清敏认真思索,“在餐馆里洗盘子时,我也认为自己活不了了,差点从桥上跳下去。但走上桥后,我又想到,我这辈子还没有感受过自由,我不能死,我得振作。”
“我没有想过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只觉得,我只要能活着,让我在乎的人高兴,那就够了。我就是我,不用去定义自己该成为哪种人,我只需要成为恋人朋友都喜欢的人就好。”
苏清敏不是第一次劝导他人,时尚圈里,总有模特与设计师因为压力或厌食而抑郁,这对她来说是件平常事。
动机激发行为。
苏清敏想要自由,所以能吃苦振奋。
那他想要什么?什么才能让他振作?
答案其实很明显,因为只有一个。
林殊眺望远方,从未觉得海面有如此宽广过。
秦渝池要保护他,所以再不演戏了,要从零开始做个资本家。
反过来亦是如此,他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他要试着振作起来,继续往上走,才能保护好秦渝池才行。
对权利的渴望终于回归。
林殊蓦然觉得自己爬得还不够高。
只做个年轻一辈的佼佼者,这不够,他得让任何人都无法伤害秦渝池。
想到这,林殊豁然开朗,精神亢奋,笑着对苏清敏说:“我知道了,谢谢您。”
见林殊似有答案,苏清敏惊讶地问:“你就想通了?这么快?”
以往她开解别人,不花上几小时甚至一晚上,都不会有成效,没想到林殊不过是听了几句话,就能想通。
“是,”林殊释然地说,“也许我潜意识中早有答案,但是我一直犯懒,不愿意面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