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渝池的语气很淡然,许是因为已经对胡医生说过。
“现在想来,我那时确实是应激障碍,但我没有精力在意。后来林祈芯给陶潋顶罪,可能是因为和陶濯达成某种交易,我就把所有证据全部发了出去。”
秦渝池说到这里就停了。
风呼呼吹,越飘越快,掠过林殊的头顶,比阿罗哈州的冰鸡尾酒还要冷。
林殊似有所感,仿佛知道接下来的事会很沉重,耐心等着秦渝池自己说,并没有催促。
秦渝池失神地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面色恍惚。
高楼顶上的高空障碍灯扫过来,有些刺眼,林殊抬手捂住眼睛,秦渝池却毫无知觉。
亮光之中,林殊听见秦渝池低声说:“但没有人相信我,他们只会骂我是‘被资本家艹烂屁股的狗’,他们不会看文字,也不听真相,更无需我用发人深省的作品来唤醒......”
直到此时,林殊才意识到,秦渝池再不愿意接戏,也许并不止是要保护他,也因为对观众失望,觉得自己的作品没有任何意义。
林殊长呼一口气,悄悄将手探过去,牵住秦渝池的手。
秦渝池转头,看向林殊那双漂亮眼睛。
那双眼睛分明很勾人,但却又坚韧无比,有种令人安心、不再胆怯的力量。
飘摇的心绪似是沉了下来,下落在地。
秦渝池拥住林殊,将下巴靠在他肩上,“忽然之间,我觉得这世界没意思,再也不想活了,我就开着帕加尼,从山上冲下去摔死了。”
林殊反抱住秦渝池,心里实在难受,比抽筋扒皮了还疼。
他从前太嚣张,死之后秦渝池必定不好过,也不知道这人受了多少骂,多少罪,才会最终选择自杀。
“疼吗?”林殊轻声问,“你死的时候,疼不疼?”
秦渝池没有答话。
林殊知道现在是个好机会,声音坚定地说:“秦渝池,秦盛教你的观念是错误的,受伤了、痛了就要说出来,会喊疼的人不是懦夫,逃避的人才是懦夫。”
“我......”
林殊捧住秦渝池的脸,盯着这人微挑起的眉毛,“我们说好的,不许说谎。”
直直对视之间,秦渝池缓缓垂下眉,低声道:“疼,很疼,疼得我想拿把刀割破喉咙,快一点解脱。”
泪意冲上鼻尖,林殊忍住鼻酸,装作冷静地问:“为什么?”
开了个头,秦渝池再继续说,就没那么难了。
“因为树枝刺穿我的右胸口,把我钉在座位上,我死不了,动弹不得,说不出话,我就在心里骂所有人,骂了一整晚。”
秦渝池越说越激动,“我骂他们是败类,是傻逼,是贱人,我把那一辈子没骂过的脏话都骂一遍,我诅咒他们不得好死,死后都下地狱......”
秦渝池说得眼睛发红,目眦欲裂,控制不了情绪,语气中的恨意太多,很是疯狂。
“没关系,没事了,哥哥。”林殊抵着秦渝池的额头,学着秦渝池安抚他的方式,声音温和。
林殊眼里倒映的自己很可怕,发了疯一般,秦渝池觉得难看,赶紧闭上眼睛。
秦渝池抱紧林殊,寻求安全感,没有憋气,“太阳升起时,我许愿,下辈子我不要做个哑巴,不要麻木,我要做个逆流而上的疯子,再也不看他人的眼色。”
“殊儿,你觉得我这一世做到了吗?”秦渝池问完,尽量平复情绪,睁开眼睛。
林殊勾起嘴角,虽然脸上的笑有些苦味,但依旧漂亮的。
“做到了,”林殊吻在秦渝池的嘴角,笑着说,“你做得很好。”
得到回答,秦渝池终于卸掉身体里紧绷的力,低下头重重吻住林殊的唇。
夜风微热。
炽烈的吻中,林殊想,从前的他想错了。
他和秦渝池并不是相同的磁极,永相互排斥。
他和秦渝池分明是两块正好的拼图,一凹一突,正好契合,谁都不能插进他们之间。
林殊这一次很主动,再不是等着秦渝池来撩拨他,而是主动去试探,倒过去纠缠。
吻过于激烈,牙齿免不得磕着唇。
当唇齿间充斥血腥味,林殊才后知后觉往后退,睁开双眼。
秦渝池的唇被磕破了,有些肿,鲜红的血液染在唇上,有种莫名的性感。
但林殊顾不得这性感,见缝插针问:“疼吗?”
“不疼,”看林殊瞪着眼睛,秦渝池赶紧改口道,“有一点疼,但没关系。”
明明唇上沾了血,唇都被他吻肿,秦渝池的表情却还那么正经,有种挠人的性感。
林殊骤然起了坏心思,想看秦渝池打破正经外壳的样子,便一下咬在秦渝池嘴唇的伤口上,牙尖轻磨,一阵阵捻。
秦渝池应是痛了,眉头微蹙,但并不躲开,眼神仍是温柔的,就乖乖任由林殊作乱。
傻子。
林殊作乱片刻,很快失了兴趣,因为无论他做什么事,秦渝池都不会反抗,纵容得很。
恋爱脑鱼。
林殊轻啧,牙尖离开那被欺负得红肿的唇,“走了,我们回家。”
秦渝池却不动,拉住林殊的手,不让他走,目光深沉。
“怎么了?”林殊不解。
秦渝池似有些难以启齿,犹豫着问:“殊儿,你喜欢这样,是吗?”
什么样?在天台接吻?
林殊没听懂,迷茫地点点头,以为秦渝池还想要吻。
哪知秦渝池忽然将他拉近怀中,抬手将T恤领子扯开一些,露出锁骨。
秦渝池的锁骨很性感,饱满的胸膛在衣领下若隐若现。
“干什么?!”夜风忽然变大,林殊慌了神,身体往后躲,以为秦渝池要在天台上行龌龊之事。
“如果你还想咬的话,”秦渝池凝视着林殊说,“可以咬别的地方,不用顾忌会留下痕迹。”
留下痕迹......?
林殊头皮麻了,只要一想象秦渝池的肩上、背肌、胸膛都布满他的牙印,就莫名亢奋。
从前秦渝池要接戏,被他人看见了痕迹不好。
可现在,秦渝池又不接戏了,林殊想留什么痕迹都可以。
“你不怕疼吗?”林殊挣扎着不让欲望占领理智。
“不怕,”秦渝池摇头,主动将自己的手腕递到林殊嘴边,“如果太疼,我会告诉你,不会再憋气忍耐。”
鸢尾雪松的香气汇过来。
林殊看着眼前踝骨分明的手腕,以及手背上紧绷而性感的青筋,喉间愈发干渴,似是被勾人心魂的妖神诱惑了。
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亢奋至极。
“你自找的。”片刻后,林殊低声警告,再不抵抗,重重咬在秦渝池的手腕上。
痛意骤起。
秦渝池抿紧唇,另一只手攥紧林殊的T恤,任由林殊发狠一般地咬。
障碍灯再次扫过来时,远处的闪光灯也亮起,发出一声细小的“咔擦”。
秦渝池将林殊摁进怀中,敏锐地转过头,视线冰冷,紧紧盯着闪光灯亮起的地方。
心里很平静,波澜不惊。
观众并不需要他,而林殊需要他,秦渝池早就认清这一点。
闪光灯再没亮起。
秦渝池平静地收回视线,低下头,唇覆在林殊耳边,小声说:“殊儿,我们被拍了。”
“有狗仔?”林殊赶紧松开牙齿,不再作乱,也小声说:“没事,我让高静歌去处理。”
秦渝池却摇头,抬起手臂,轻轻吻了吻手腕上殷红的牙印,爱慕而虔诚,“我不想躲,我想公开。”
作者有话要说:
林殊:我不是变态啊(慌忙辩解)
第61章
秦渝池冲动说要公开, 别管边星澜同不同意,反正林殊是不同意。
林殊不怕别人议论他,他无所谓, 只怕流言蜚语对秦渝池造成二次伤害。
虽然秦渝池表现得无所畏惧, 但前世秦渝池能因为舆论而被逼得自杀, 林殊就不愿意冒这个险。
比起边星澜,高静歌处理媒体的手段雷厉风行得多, 直接联系平台撤热度, 联合几个明星起诉试图曝光的媒体公司,起诉举报报警一条龙, 大面积轰炸, 片甲不留。
大部分照片被拦截,送到林殊手里时,林殊才察觉, 他们被拍了太多照片, 最早可以追溯到新年时。
这些狗仔蛰伏得很隐蔽, 甚至把秦渝池除夕夜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拍到秦渝池去湖光山。
时间线越是往后推移,他们的合照越多。
这些狗仔倒是有艺术细胞, 拍爆料跟街拍似的, 林殊把原片要来, 设置成桌面。
特别是最新的一张, 秦渝池把他护在怀里, 转过头看镜头,视线冰冷, 夜风习习, 就像是在拍电影画报。
这人怎么偷拍也能这么好看?
林殊将原片留下来, 存进相册中,没敢设置成壁纸。
而边星澜一听秦渝池要公开,据说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嚷着要把秦渝池关在家里,直到六月最重要的电影颁奖典礼结束。
边星澜早已夸下海口,说《苦生》今年必会得奖,南影即将拥有第一部 获奖的电影,虽然这电影本就和南影没什么关系。
两人在边星澜出院前一天才去探望,显得极没有良心。
但边星澜并不在意,因为觉得被下药算不上什么,一见两人来就傻乐。
进医院前,秦渝池很紧张,但一看见边星澜的样子,蓦然放下心。
边星澜生龙活虎的,面色极好。
而陶芓湉却有些疲惫,衣领下留了个若隐若现的吻痕,朝两人打过招呼,就去准备茶和点心,似是很熟练。
这人怎么在医院住着都要做荒唐事?
林殊翻个白眼,实在无语,“高静歌已经处理好了,曝光的事能拖就拖。”
但林殊没有说后半句:“但我们也不会刻意躲,可以让小部分粉丝先知晓。”
边星澜松了口气,拍拍胸膛,语气夸张,“那就好,我真怕你跟着他一起疯,还好你能念着我。”
放在以前,如果边星澜自作多情,林殊一定会皱着脸否认。
可自从知道边星澜的真情比他想象中多后,林殊就心软了,温声说:“是啊,我这么念着你,你不感谢我?”
边星澜本是故意说肉麻话,想“挠”林殊,哪想林殊竟然顺着他的话说,反倒肉麻得他起鸡皮疙瘩。
边星澜傻眼,一向吊儿郎当的脸上,终于露出震惊神色,皱着脸答不出话。
“我可太念着你了,每天不见你都觉得心痒难耐。”林殊失笑,阴阳怪气,将秦渝池推到病床前,自己则坐到椅子上去。
秦渝池很高,站在床边,跟一堵墙似的。
光被遮住少许。
边星澜扬起头,疑惑地问:“你有事要同我说?”
“对......”秦渝池不自在,憋了好半天才道,“你以后,不要乱喝别人给的酒和饮料。”
秦渝池的表情很严肃。
边星澜也不自觉挺直腰板,尴尬地答:“好的,我以后会多加注意。”
失忆前,秦渝池好歹会装,会圆滑奉承,恢复记忆后,直接变成个情绪外露的“恶人”,连基本的攀谈能力都退化。
而边星澜则是被差点索命的飞镖吓过,也不敢嬉皮笑脸地开玩笑。
两人对视,实在找不到话说,气氛尴尬。
很快,秦渝池转过头,朝林殊投去求助的目光。
傻子和蠢蛋。
林殊叹口气,瞪着眼睛朝边星澜威胁,语气狠恶,“你以后再乱喝陌生人给的酒,他就重新注册公司,去找其他人投资,再也不给你拍电影。”
闻言,边星澜终于怕了,信誓旦旦保证,非常诚恳,“好好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乱喝酒!”
得到答复,林殊朝秦渝池挑挑眉,翘起二郎腿,很是神气。
林殊自得时,眼角总是微微弯着,比平常更媚几分,生动又漂亮,而此时,晚春的日光落在他身上,又添了一丝岁月静好的温润感。
秦渝池不自觉勾起笑,抬手用虎口掩住嘴角,试图隐藏一点笑意。
寂静之中,陶芓湉回来,将茶和费南雪递给林殊,又走到床边,将一片创可贴递给秦渝池。
秦渝池神色不解,陶芓湉便提醒道:“秦哥,您的手腕好像受伤了。”
手腕......?
林殊正在喝茶,闻言差点被呛着。
秦渝池穿的是短袖,他作乱的牙印正露在外,伤口渐渐恢复,变成不显眼的淡粉色。
“这不是伤口,这是殊儿的牙印。”
秦渝池认真解释,不加掩饰,林殊根本来不及阻止。
病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陶芓湉愣了片刻,淡然地收起创可贴,装得波澜不惊,“原来是这样。”
再转过身时,陶芓湉没再敢直视林殊,而是垂着视线坐到椅子上,沉默无言,恨自己没有眼力见。
边星澜一听,眼神已经变得暧昧,本想打趣,但碍于秦渝池过于“凶恶”,只敢八卦地看着林殊,鬼迷日眼,实在讨打。
这病房,他真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林殊站起身,朝陶芓湉笑着道别,又瞪一眼边星澜,便拉着秦渝池离开。
出了医院,林殊亲手给秦渝池戴上口罩,虽动作温柔,但脸却垮着,似是有些生气。
“怎么了?”秦渝池将口罩往下拉,稍低下头,不解地问。
林殊翻个白眼,“秦渝池,你是木头吗?这种私密的事情也要告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