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芓湉鼻上还架着墨镜,边星澜拉开墨镜后,吓了一跳,赶紧拿袖子给陶芓湉擦眼泪,“怎么会哭成这样?”
林殊看得牙酸,“赶紧带走,我要回家休息了。”
陶芓湉哭着被边星澜抱下车,在车子启动前,一抽一抽地说:“林哥,谢谢您,我,我改天请您吃饭。”
林殊挥挥手,没答应也没拒绝,无情地关上车窗,麻利调转车头,漂移着离开。
后视镜里,两人抱着的身影越来越小。
林殊兴奋的神经也逐渐平静,人影彻底消失时,心口也变成一片死寂。
亢奋之后,身体是加倍地疲乏。
林殊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累了,油门越来越松,车速也渐渐变慢。
车子驶到闹市,看着前方的长龙,林殊不自觉想。
他这一世救了陶芓湉,保护了秦希沫,他有脸面对这两个人。
那......秦渝池呢?
好像,他已经无法补偿曾经受过太多伤害的秦渝池了。
心里没来由地抽痛。
林殊抿紧唇,在缓行到路口时调转方向,往《苦生》最后一幕的悬崖驶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还没要跳,都别怕!但也快了!
作者:又来晚了,抱歉555!
第42章
冰雪融化后, 悬崖上只剩下枯草。
早春还未至,崖上别说有新发的草芽,就连飞蚊都没有, 很是苍凉。
塞纳驶到崖边, 林殊踩下刹车。
林殊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 他只是不想回家,也找不到别的事可做, 一想到那人, 就下意识开车来这里看看。
萧瑟的冬风过境,将断裂的枯草卷成一团, 有生命一般蹦跶, 最后从崖边掉下去,跌进崖下的深渊里。
耳边太安静了,有些寂寞。
林殊随手打开收音机, 调到音乐电台, 音响里传出没听过的流行歌曲, 这才热闹了些。
寂寞的口琴声过后, 熟悉的男歌手声响起,演唱者该是南影的艺人。
“沉入越来越深的海底......”
第一句歌词出来, 林殊不自觉失笑。
真是到哪都能听到这首歌的翻唱。
林殊也没换频道, 而是任由这歌曲播放, 从车座边摸出火机和烟。太久没有抽烟, 林殊手生了, 连续打了好几次火,才将烟头点燃。
尼古丁入肺, 林殊被呛得咳嗽几声, 又赶紧把烟拿开, 左臂搭在车窗上。
他现在怎么连烟都不会抽......
林殊将烟夹在指间,静静听《氧气》唱到尾声,电台又再播放其它歌曲。
断裂的枯草一团团飞下崖,像是再也受不了这个冬天,亟待解脱。
林殊失神地想,等他死以后,他的那些钱该怎么办?他的那些房子又该怎么办?
不如直接收逼死几个集团,把那些纨绔家里玩到破产,看他们来哭着跪着求他好了?
这想法一出,林殊就被自己的恶劣逗笑了,神经只兴奋了一瞬,又很快陷入沉寂。
没意思。
林殊将烟头摁灭,丢进烟灰盒中,开门下了车。
林殊走到崖边,弯下身子观察崖外的场景,这悬崖挺高,崖下也没种什么树作缓冲,他摔下去应该是活不成了。
认真思考过后,林殊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归宿。
唯一要解决的,就只有高静歌。
嗡——
手机响了,林殊直起身,接通电话。
“殊儿,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我记得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边星澜在电话里问。
这蠢蛋,正经事记不住,只记得住他多久回来。
林殊平静地说:“那边太冷了,没什么意思。”
“是吗?”边星澜开着玩笑试探,“我还以为你和那谁产生了矛盾,被气得先回来了。”
“没有,”林殊下意识否认,冷着声音说,“如果你实在是闲,那就去多关心桃子,少来打扰我休假。”
“我已经把桃子哄好,他现在睡着了,”边星澜洋洋得意,“我就想关心一下你和那谁的进度嘛。”
“没什么进度,就这样,挂了。”
不管边星澜还想说什么,林殊直接挂断电话,耳边才清净了些。
林殊垂下手,膝盖也渐渐弯下去,就这么蹲在崖边发愣。
他差点忘了,除开高静歌,还有边星澜这没心没肺的蠢蛋。
上一世喊着叫着,要去牢里捅死他,那这一世等他死了,边星澜是不是又要喊着去捅死秦渝池?
没一个能让人省心。
林殊叹口气,从一旁捡了根枯枝,百无聊赖地戳地面,直到将脚边的土戳出好几个凹陷的洞。
到悬崖上时是上午,林殊在崖边逗留一整天,才在日落西山时驱车离开。
回到家,林殊从厨房里翻出几块高热量的饼干,送入口重重咀嚼,再就着酒一起吞下腹,胃里的饥饿感便全部消去了。
天黑之时,林殊换上自己的睡衣,怕把秦渝池留下的风衣弄脏,没舍得穿,拿着酒去了露台。
天空中已没有烟雾,零星的几颗星忽闪忽现,散在天幕之中。
林殊晃悠着走到栏杆边,背靠着栏杆,头往后仰,无神地观星。
秦渝池现在应该已经回国。
林殊看着星星,疑惑地想,秦渝池以前怎么会爱过他呢?
难道......秦渝池脑子有病?
要是谁那样对他,用他的事业作威胁,他还不得把那人活剐了,怎么可能会动心?
林殊冷笑着摇摇头,举起酒瓶送至口。
辛辣的伏特加入喉,从口腔烧到胃,少数顺着嘴角溢出,一点点滴到衣服上,地板上。
喝到最后,酒瓶全空,林殊觉得晕乎了,颤巍着走到躺椅上,无骨似的躺下,迷迷糊糊闭上双眼。
林殊并没有睡得太久,因为他又做了噩梦,依旧是那些可怕,对他来说却已经平平无奇的噩梦。
现在的林殊已经不怕那些梦了。
因为比起那些梦,还是秦渝池恢复记忆这件事更让他胆怯。
天色微亮,凛冬将过,天亮的时间越来越早。
林殊揉揉眼睛,浑浑噩噩站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清醒,随机挑了辆柯尼塞格出门。
数日以来,天亮时林殊就驱车出门,每天都开不同的车,似是要趁着这段时日,把湖光山车库里的跑车全部溜一遍。
夜晚之时,林殊就躺在露台上,喝点酒入睡入梦。
高静歌问他在哪,他就撒个谎,说自己跟着秦渝池进组了,没在家里。
边星澜要来找他,他就说自己回S市了,撺掇秘澄帮他说谎打掩护,还让秘澄P几张他们的合照,有模有样地撒谎。
林殊神智不清地过了一段日子,没特意去看今夕是何日,也不敢看秦渝池的电影,就这么无聊地混日子。
天气渐渐暖了,春风即将降临时,林殊在午夜接到了边星澜的电话。
寻常时候,边星澜是不会在晚上十点后打电话来的,除非有什么突发事件。
林殊喝酒喝得头昏,没接到第一个电话,边星澜又孜孜不倦地打来,吵得林殊烦。
“什么事?!”林殊不耐地接起电话,声音不免凶恶。
“殊儿,你在哪里啊?还在S市吗?”边星澜的声音有点抖,似是很紧张。
难道陶芓湉出事了?
林殊一下坐起身,“怎么了?谁出了什么事?”
“我跟你说了,你千万别着急啊,”边星澜深呼吸几口气,平复情绪,“就是......秦渝池的右胸口被木桩刺穿了,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
秦渝池......抢救?
林殊懵了一瞬,大脑像是反应不过来,耳朵也听不清话,边星澜的声音全变成耳鸣声,仿佛刺耳的电流。
“殊儿?殊儿,你还在听吗?”边星澜忽然拔高音量,像是一记响指,倏地让林殊回神。
林殊抬手扇了自己两巴掌,强行从醉酒中清醒,“把医院的地址发过来,我现在赶过去!”
-
六小时前。
《第五个季节》开机已有一周。
秦渝池回国后,为了角色一直在减脂,再加上被林殊“拒绝”了,总是无法调整好状态。
“拒绝”是秦渝池骗自己的委婉说辞。
实际上,从拿到手机,看见胡医生已被阅读的消息那刻起,秦渝池就知道林殊为什么忽然抗拒他了。
林殊一定是以为,他和梦境中的那变态是同一人。
秦渝池想解释和保证,又发了好友申请过去,可林殊这一次没再同意,甚至不给他一点回音。
在片场时,因为缺乏碳水和焦躁,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再加上幻听的发作愈发频繁,他总是卡了重拍。
好在这导演是个年轻人,拍摄的资金也充足,导演见他状态不佳,就让他休息好了再开始。
“哥,你最近是怎么了啊?”周明倒了杯热水递给秦渝池。
秦渝池坐在折叠椅上,没出声,眼神木木的,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事情。
“哥!”周明又喊了一声,“你要喝热水吗?”
“嗯,”秦渝池回过神,接过热水,“谢谢。”
自从回国,秦渝池总是走神,周明直觉,秦渝池的不对劲是因为林殊。
“哥,你是因为林先生,才不高兴吗?”周明试探着问。
“不是,别再乱说。”秦渝池喝了水,冷淡地提醒。
秦渝池不愿意开口,周明也不好继续问。
两人在角落里沉默地休息,道具组布好景,新一幕戏开始拍摄。
秦渝池饰演的角色,是个独居山野的单身男人。
整部电影的故事走向也很简单。
女主角为了躲避混沌季,偶然去到男主所在的山林定居。两人在对视中遥望产生情愫,却又不敢多说一句话,最后仍被混沌季判断为相恋,结局双死的故事。
秦渝池的屋子建在半山腰,密林之中,是个两层的木屋,木屋四周用木桩栅栏围着。
今天这场戏,便是秦渝池站在二楼阳台,第一次见到来山林定居的女主。
秦渝池站上阳台,女演员也背着登山包站在溪边,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导演喊开始。
阳台的围栏有些矮,而秦渝池又太高,围栏高度还不及腰,他只得半俯下身,将手肘撑在围栏上。
“你有能耐,你怎么不自己救他出来?”
“斯人已逝,秦渝池,你别再执迷不悟。”
“你做出这幅要死要活的模样干什么!”
耳边忽然响起幻听,钻心的疼痛又一次泛起,秦渝池捂住胸口,想等着这阵痛缓过去。
可减脂造成的营养不良让秦渝池脱力,大脑像有锤子在敲一般疼,整个人挂在围栏上,平衡不稳,颤颤巍巍,就快要往外跌下来。
导演被这场面吓住,不停地拍打身旁的助理,急忙拿着喇叭朝秦渝池喊:“渝池,你怎么了?不舒服就先坐下!往里面走!别站在外面!”
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秦渝池分不清是幻听还是现实,直起身想往下看。
砰——!
耳边响起爆炸声的幻听,秦渝池身体一震,再也使不上力,直接从二楼跌下来,直直落在削尖的木桩上。
噗——
尖锐的痛意从右胸膛开始绽开。
而这一次,不是幻痛,而是真实地刺穿,秦渝池不仅能感受到剧痛,还能感受到有风在往刺穿的洞里灌。
叮铃的钢琴声在耳畔响起。
这是......《埃斯特庄园的喷泉》?
大量的记忆随着剧痛复苏,随着鲜血的溢出而涌来,席卷整个脑海。
他为什么在这里?
他不应该正在开车吗?
林殊送给他的帕加尼在哪里?!
秦渝池张开嘴想说话,却从口中呕出一大滩鲜血,血腥味充斥在舌尖,非常恶心。
嘴里发出不成句的呜咽,耳边除了钢琴声,还伴着分贝极高的尖叫声,吵得秦渝池头疼。
木桩扎穿了胸膛,仿佛将秦渝池钉在了地上。
秦渝池动弹不得,挣扎着抬起手,想一点点抹掉下巴上的血,却在半途时脱了力。
很快,秦渝池被急救队小心翼翼翻过来,平躺在地上,意识已经不清晰,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
急救的人员俯下身,将秦渝池固定在担架上,隐约听到了他模糊的嘟囔。
“我想.....起来了。”
“我死了......”
“我好像......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恢复记忆咯!下两章是鱼的回忆哈!
第43章
痛只是一种心理冲动, 只有懦夫才会喊痛。
这是秦盛从小教给秦渝池的信条。
如果要将人生分成不同的阶段,秦渝池会把自己的一生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里,他活在秦盛的牢笼里, 用演戏当作逃避, 体会短暂的自由。
第二个阶段里, 他从阴暗的牢笼出逃,逃到另一个光鲜的牢笼, 这牢笼极大, 披着宫殿和庄园的皮,是林殊给他造的。
而最后一个短暂的阶段里, 宫殿的主人死了, 城堡倒塌,守卫四散。大门自动开了,他却不愿意走出来, 自我束缚, 甘愿留守。
初见时是在酒会上。
秦渝池至今记得, 那酒会里没什么年轻人, 所以他一下就注意到了林殊。
单论外貌,乍一眼望去, 林殊很容易被认作是交际花, 或是哪家小辈的小情儿, 因为实在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