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噩梦和往常的相差无几,依旧是秦渝池红眼发疯,口吐鲜血的可怕模样。
不同的是,他这次听到了熟悉的钢琴声——《埃斯特庄园的喷泉》。
“哈......哈......”
林殊气喘吁吁坐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被梦里的场面吓得不轻。
他最近为什么频繁做这种梦?
是因为上天看他太嚣张、快乐到得意忘形了,所以才让梦境提醒他以前犯过的错吗?
林殊无力地靠在床头,失神良久,缓过劲来才摸起手机。
天色已晚,床头的小夜灯定时打开。
林殊打开朋友圈,例行翻看秦渝池或秦希沫有没有发照片。
然而两人都没动静,倒是高静歌难得发了一张去庙里拜佛祈福的照片。
去庙里拜佛祈福......
照片里的大佛笑得和蔼,周身仿佛散着金光,让林殊诡异地沉下情绪,没那么慌了。
放在平时,林殊是不会信这些东西的。
但他重生这件事本就不科学,看着佛光普照的金像,林殊反而没那么排斥了,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绳索。
深呼吸一口气,林殊拨通高静歌的电话,“你在哪个庙拜佛,有用吗?”
林殊从不信这些东西,以前还要嘲笑她迷信,高静歌很惊讶,“你要去拜佛?!”
“对,现在就把地址发给我,我明天去。”林殊尽量稳住声音说。
“稍等,”几秒后,高静歌嘱咐道,“已经发给你了。你去庙里时,要尊敬那些大师,别用质疑和轻慢的态度对人家,不然有损阴德。”
“我知道,”林殊从不去寺庙,确认着问,“一般要付多少香火钱?是用现金还是扫码?”
“你还要付香火钱?”高静歌敏锐地察觉到林殊的不安,冷着声音问,“你怎么了?他又让你难过了?!”
“不是!”林殊否认道,“我们很好,只是我......总是做噩梦,睡不好。”
听筒那边陷入寂静。
林殊长呼一口气,试探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人严重地伤害过你,但那人某天睁开眼,发现一切都重置了,想悔过,补偿你,你会原谅他吗?”
对面沉默良久,高静歌低着声音答:“我不知道。”
这答案不算好,但也不算坏。
“为什么?”林殊问。
“如果我不记得过去的事,那对我来说,他就是个好人,不存在原谅一词之说。但如果我记得,那.....”
高静歌沉默一瞬,终是说了和心里相反的说辞,“看他悔悟的程度吧,如果他是真心的,我想我会原谅他。”
听到回答,林殊稍稍放下心,情绪稳定下来,“好,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林殊:今天就变成有神论者。
注:佛像不能拍照!现实里莫效仿!
第37章
翌日, 林殊穿得规整得体,天未亮就出了门。
灵兴寺离湖光山远,开车要走高速, 车程至少一个半小时。
昨晚, 林殊本打算不睡了, 避免再做噩梦,但退烧药使眼皮变重, 林殊迷糊着小憩, 半醒半睡才熬了过去。
灵兴寺建在山顶,林殊开着车一路上行, 终于在朝阳升起时赶到寺庙门前。
庙里烧着檀香, 袅袅的白烟从门缝里晕出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味道。
林殊推开门,左脚跨过门槛。
庭院里, 几个僧人正在扫落叶, 见林殊来了, 皆停下动作, 往门口看去。
林殊没来过寺庙,根本不知道拜佛的流程, 站在原地, 一时有些拘谨。
其中一个年轻僧人见他局促, 放下扫把, 往门口走过来, “您好。”
“您好。”林殊下意识伸出手,想同僧人握手, 好在及时收了回来。
林殊双手合十, 微微弯下腰, 朝僧人行礼,直接说明来意,“我来找贾缘大师,我有烦恼想找住持指点迷津,香火钱我也已经打到灵兴寺的公众号。”
僧人第一次见这么直白的客人,一时愣住,半晌后才道:“请跟我来。”
林殊跟在年轻僧人身后,先被带去了大殿中,从中间的主尊佛到两旁的菩萨像,依次跪拜,才被带去住持的寮房。
“师父,有客人来找您。”僧人在房门外说。
“请进。”房内传出苍老的声音。
贾缘大师脸上布满皱纹,年纪该是挺大了,盘腿坐在竹床上,用手掌指指前方,“请坐。”
闻言,林殊脱了鞋,跪坐在大师面前,年轻僧人也轻手轻脚出了寮房,关上房门。
门关上的一刹,贾缘大师睁开眼,直直盯着林殊,“您有什么烦恼?”
贾缘的眼眸很亮,清明而有神,全无一点老年人的混沌,像是能将林殊看透一般。
林殊轻咳一声,“大师您好,我近日来总是做噩梦,睡不好,想向您求个咒轮。”
贾缘沉默片刻,从竹床下的抽屉中拿出两张咒轮,没有直接递给林殊,而是问:“凡事讲究因果,您做噩梦必然有原因,您自己清楚原因吗?”
林殊愣住,贾缘又说:“如果您不清楚这个原因,我给您再多的咒轮,亦是无用的。”
“我......”林殊长呼一口气,承认道,“我确实知道原因,我做了许多错事,所以才惴惴不安,睡不好觉。”
贾缘垂眸摆弄咒轮,“既然您知道原因,为何不试着自己修正错误?”
“我修正弥补了,现在也无人知道我做过的错事,”林殊道,“但我依然无法释怀,总觉得不踏实。”
“您已经弥补错误了却还是不安,那您该去找心理医生,缓解心理压力,而不是到我这里来求指点。”贾缘毫不留情地说。
林殊愣了,没想到这大师不仅不神叨,反而信奉心理科学。
但很快,林殊意识到,贾缘许是在为自己的语焉不详而不满,决心说实话,“大师,您相信前世今生,时间倒流吗?”
贾缘抬眸,面上无一点惊讶,终于用正眼看林殊,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做过许多坏事,但现在一切重头再来了,我避免了所有错误,我......”林殊说到一般,不知该如何描述。
贾缘帮林殊继续说下去,“这辈子还有机会圆满吗?”
“是。”
贾缘颔首,“您曾经做过的坏事已定,那些罪业会留在您的神识之中,生生世世,不可消除。”
闻言,林殊白了脸色,却又听贾缘说:“但如果您现在做了好事,今生的功德自然也会积攒在神识之中。”
“只要您诚心悔过,多做善事,行善积德,今生总该会有个圆满的结局。”贾缘道。
曾经的林殊从不信这些东西。
可现在,许是因为大师说了他想听的话,林殊竟然觉得心头发暖,不安的情绪被抚平了大半。
“您可以尝试多出远门游玩,去看山看水,去一个您一直想去的地方,了却前程,从今之后好好生活。”贾缘劝道。
“感谢大师,”受到开解,林殊双手合十,朝贾缘行礼,“那这些咒轮......”
“我送给您。”
“好,谢谢大师。”
出了寮房,林殊满身轻松,仿佛每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许是檀香的味道本就能让人平静,又或许是大师的话听起来还算有道理,林殊觉得只要他今世多做努力,总归能和秦渝池有个好结局。
离开之前,林殊特意买了几捆香,外加点香的香炉,在僧人嘱咐“一周点一次即可”后,出了寺庙。
下山时,林殊时不时遥望山上的白蜡树,虽然这些树早掉光了叶子,但看在林殊眼里,却有种残缺的美感。
“林殊先生,有陌生号码打进来。”
车载屏幕亮起,语音助手提醒林殊有人打电话进来。
现在还不到早上八点,谁这么早给他打电话?
林殊刚接通,音响里就传出秦渝池喑哑的声音,“林先生,您......现在方便来接一下我吗?”
林殊微蹙起眉,问道:“你在哪里?”
秦渝池报了个地址,是个犄角旮旯的小巷,林殊根本没去过,还得用导航才能找到。
车子最后停在一家破旧的小卖部前。
副驾驶的门被打开,秦渝池身上穿着棉睡衣,头发也乱糟糟,就算用口罩挡着脸,也能从眉眼间透出精神不济。
檀香和香炉摆在副驾驶上,林殊抓起东西,一把丢在后座,让秦渝池坐进来。
“你怎么在这里?你的手机呢?你的助理在哪里?”林殊调高空调的温度。
“我......我昨天好像梦游了,今天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坐在路边,身上也没带手机,所以只好找个便利店打电话。我的助理回家了,不在B市,麻烦您实在不好意思。”秦渝池说。
“梦游?你以前有梦游过吗?”林殊蹙起眉问,“有没有去看医生?最近压力太大了?”
“没有,应该是因为没有睡好。”秦渝池摘下口罩,打着哈欠答。
秦渝池瞄一眼后座的檀香,问道:“您早上去寺庙了吗?”
林殊轻咳,“嗯,最近总是做噩梦,我去求几张咒轮。”
听到“噩梦”一词,秦渝池抿紧唇,没再说话,正正望着车前方,陷入沉默。
林殊也不知这句话有什么问题,让秦渝池忽然没了声音,只好从后视镜里偷瞄秦渝池的神情。
“你现在要去哪?回家?”林殊试探着问。
秦渝池愣了愣,答道:“您送我回酒店吧。”
酒店?
难道除了回秦盛那破宅子,秦渝池无处可去?
林殊冷着声音问:“你自己的房子呢?”
“我......最近搬家了,原先的住处已经售卖,新家还没有装修好,所以暂时住在酒店里。”秦渝池解释道。
好歹是个明星,怎么过得这么磕碜?
秦渝池的面色不好,唇色也泛白,整个人恹恹的,比他还要没有精气神。
现在这个世代,没有手机可怎么活?
林殊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秦渝池,“如果实在不想回家,你就让希沫把手机带走,我们去她寝室门口碰头。”
秦渝池接过手机,刚想输入密码,好在及时忍住,又将手机递回去,“林先生,我不知道您的密码。”
林殊愣住,有一瞬恍惚,亲自解了密码,再重新拿给秦渝池。
很快,两人去B大拿了手机,再一次在秦希沫暧昧的目光中离开。
“你的酒店地址,我送你回去。”开出B大时,林殊说。
然而,秦渝池没说话,而是抿紧唇沉默,似是根本不想回酒店。
“不想回酒店?那你要去哪?”林殊又问。
沉静半晌后,秦渝池才说:“我.....想去跑山。”
“现在?”林殊有些惊讶。
“嗯,可以吗?如果您觉得麻烦......”秦渝池装过头,眼神有些可怜,林殊也道不明那眼里的情绪,只觉得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家养犬。
秦渝池不像是在演戏,林殊也有些心软,答应道:“好吧,你想去哪座山?”
“明鸿山。”秦渝池立刻答。
林殊挑起眉,没想到秦渝池会选个这么简单的山头,“也行。”
明鸿山的盘山公路不算蜿蜒,也没有九十度的大弯,非常温和,整个跑山的过程无一点刺激可言。
车子行到山顶时,林殊还觉得不得劲,后悔自己不该听从秦渝池的建议。
不过山顶海拔不低,又是清晨,山尖周围飘着白雾,笼罩着满山的青松,犹如仙境下凡,美不胜收。
林殊停下车,遥望山间数不尽的树,“要下车去看吗?你冷不冷。”
秦渝池摇头,一语不发,直接开门下了车,站在车前。
虽然山顶的温度低,但相对的,空气也很清新,林殊每呼吸一次,都能闻到一股松香味。
心情放松了,林殊伸个懒腰,跟着下车,跳到车头上坐着,朝秦渝池挥挥手,“过来坐。年假有多长?明天有什么安排?”
“明天要去S市拍广告。”秦渝池跟着坐在林殊身旁。
大忙人。
比他还忙。
林殊撇撇嘴,又问道:“然后呢?”
“下周去雷克雅未克拍封面,再然后进组,《第五个季节》快开机了。”秦渝池一板一眼地答。
提到即将进组,要去演新的电影,秦渝池的疲乏消去了些,嘴角也微微上勾。
有这么爱演这种戏吗?
林殊斜过视线偷瞄秦渝池。
上一世里,秦渝池的小众电影生涯到《苦生》就结束了,后来演的电影全是他投资的商业片,林殊根本没听过《第五个季节》。
“讲什么的?”林殊装作不在意地问。
“嗯?”秦渝池疑惑地转过头。
“我说,《第五个季节》讲的是什么?你要是不方便说,也可以不告诉我。”林殊道。
“剧本还在修改,是个软科幻片,就讲世界上多了一个混沌的季节,在这个季节里,人们不能相爱,也不能生子,不然就会失去生命。”秦渝池答。
林殊在脑子里来回思索,还是听不懂,甚至搞不懂这种电影的意义在哪。
算了,反正他也没有艺术细胞,只有满身铜臭味的钱。
林殊不再多问。
秦渝池却很开心,叽里呱啦地说自己的角色如何,性格怎样,要减脂一段时间才能进组。
秦渝池难得话多。
林殊什么都没听进去,也听不懂,只是用余光偷瞄秦渝池喜悦的神情,心里也没来由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