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我们文雅贤庄多亏了你出的各种点子,才有现在的好生意,再有,你那个弟弟小帆也是个厉害的,之前有地头蛇来店里找麻烦,被他打回去,还养了一批打手在店里,现在都无人敢来找我们店里的麻烦,我瞧他人不大,手段高明,鬼主意也很多,倒是个不普通的,我有个侄女,要不要我介绍给他?”红娘笑呵呵。
温召摇头失笑:“这……晚了一步,他已经有心上人了,不过小帆这段时间也去徐州了吧?”
红娘听到他说对方有了心上人还很遗憾,点头回道:“月_脚c a r a m e l 烫_前接了一封信,急急忙忙就过去了。”
“嗯,我大概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温召说着,闷头喝了一口酒。
酒过三巡,一旁蝶灵突然问:“《西游》的下一章 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写出来?我现在一出门,催稿的口水都能把我淹了。”
温召只能挠头讪笑:“最近忙,等忙过这段时间,我抽空来写。”
又得了蝶灵几声抱怨和督促,明儿还得去往徐州,几人聊得差不多,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蝶灵准备的马车,和温召一同赶往徐州。
一路上温召忧心忡忡,没怎么说话,连带蝶灵也沉默寡言的很,两个哥儿都似有心事,冷不丁两人对视一眼。
“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两人一道开口,又同时问出声,而后都一顿,展眉,又都偏过头噗嗤一声笑出来。
破了功似的,蝶灵面含笑意:“你笑什么?”
温召反说:“你先笑的。”
气氛总算轻快下来,蝶灵松了口气,看向窗外:“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讲过白家的事?”
温召只知道他原名白思文,原是白家的小少爷,本也是文学世家出来的少爷公子,从出生就该被人寄予厚望,锦衣玉食,便是这样的人,怎么会独自来到青州打拼?
而且,红娘偶尔提及,温召知道他也有三四年没回白家,这次白家来的手信,若非是提及家中变故,估计他依然不会回去,越是铁石心肠,其中就有故事。
蝶灵道:“我自小喜欢写东西,也爱去看戏,梦想就是搭一家自己的戏台子,演自己写的剧本。”
他看向温召:“可你也知道,戏子在常人眼里并不光彩,多数是些娱乐大众,拿不上台面的职业。”
常人都如此想,更何况白家?那个文学大家族,祖上曾出了文坛巨著,后代受其影响,多数崇尚学术,又开有‘百家书院’,教习大批学子,簇拥者名满天下。
白思文自小出生就养在祖父膝下,大家对他更是寄予厚望,盼着白家能再出一个文学巨子,继承祖辈的衣钵,也好延续白家世代在文学上的辉煌。
偏生,白思文却不是读史论学那块料,他从小展现出惊人的写作天赋,但写出来的故事,不被人看好。
“父亲和大哥说我不思进取,写出的东西都是罔顾人伦恶俗作品,是旁门左道,没有一点意义和价值,呵呵,我只说自己不喜欢他们那些过于陈旧腐朽的思想,我大哥就恼羞成怒把我打了一顿……”
他说话时勾起唇讽刺的笑道,“对他们来说,只有他们认同的才是学术,那些文绉绉冗长的文章 高高在上的笔调,他们总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却不知道,学术艺术不分家,都是源自于普通人一点一滴的生活,大哥打了我,却也改变不了我最初的想法,反而激起我的逆反心理,想要真正写出好东西让他刮目相看。”
温召看他眉头不展,也皱起眉头:“所以,后来没成功?”
蝶灵脑袋往后靠在马车壁上,闭目说:“是我太天真,他们墨守成规,更是把自己看的高亮圣洁,我写出来的东西大哥看也不看便丢进了火盆,我还是不死心,一次在父亲寿宴上,我买通当日来唱戏的戏班子,用了我写的剧本,我为此训练了一个多月亲自上场,当日大哥得知,大发雷霆,当着众人的面大斥我丢尽了白家的颜面。”
温召心里一紧:“你胆子也太大了,你明知道你家人会生气……”
蝶灵睁开眼,冲温召一笑:“没错,我是知道,但我就要一点点触及他们的底线,让他们那些自以为是的清高学者看到纲常伦理之外的东西,所谓的正统与不正统,不正是他们区分出来的?那我就要拿他们所谓不入流的来刺激,来折腾,来打破这个界限!”
这时候温召才看清,蝶灵提到往事,脸上没有害怕和怯懦,而是直面一切冲击的嚣张。
便是因此与白家闹僵,他离家而走,整整五年,他依然在践行当初的信念,无时无刻不在直面反抗他父亲,用他自己的方式。
温召都有些佩服他的胆量和毅力,不知为何,听他说完,温召对此行也多了一份胆量和信心。
有些事多思无益,徒增烦恼,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这次事情真的到了最糟糕的时候,难不成他还能撇下霍桑知不管不顾吗?
他根本不在乎霍桑知的身份,也无关对错,他首先是自己的丈夫。
温召做不到像勒新一样看待问题的理智,那般的悲天悯人,自始至终,他担心的只有霍桑知这个人而已,无论他在哪,他就是去问问那个男人……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要说温召刚踏出家门,就有人同时写了信去往徐州,霍桑知比他的脚程还先一步收到消息。
尽管霍桑知已然尽力控制住了怒气,眼底越发的酷寒,分心出来的几分思量和紧轴,让他有些不在状态。
厅上还坐着一人,相貌平平,面含笑意,煽风点火,不是董逊是谁?
“师弟,都这个时候了,可没有退路了……”
第六十章 刚来就见了皇帝陛下
徐州城门口,蝶灵凭借他白家的身份,又有白家来的手书,守卫果然放行,只是温召要过去时却被拦下。
“他不能过。”
温召一愣,蝶灵也已经折身返过来:“为什么?他是我的朋友。”
守卫却不顾及他太多,做了个眼神,就有四五个守卫上前,将温召团团围住,那排头的守卫道:“小郎君,上面有人要见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蝶灵深吃一惊,带着一众小厮拦在前头:“你们凭什么抓他?”
“放肆,官家要见他是他的福分,白家少爷,你再多行阻碍,便是妨碍官家办公,闹到府衙,就算有白家给你撑腰,也是要吃苦头的!”
这些人看样子是有备而来,温召不想把蝶灵卷进来,对他摇头:“安心,你先回去,我这边会没事的。”
蝶灵还要说什么,守卫只管带着温召离开,只是他们前脚刚走不久,现场就又赶来另一伙人,排头的男人身躯高大,满脸胡茬,蝶灵还是上回在红娘的来福客栈见过,知道他是时常跟在温召夫君身边的下属。
“你们来晚了一步,温召已经先让城门口的守卫带走了!”
风稚蹙眉,也没多问,就道:“他们往哪边去了?”
蝶灵指了个方向,风稚带了人转身就追过去,只还是慢一步,只眼睁睁见人进了一处府邸,牌匾上‘閜庄’二字,此处原本是一位旧官的别庄,若是他们的情报没错,此处应该是……
风稚瞳孔微缩,也不敢冒然闯入,只让人先守在这里,转身就先回去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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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另一处隐蔽的庄子,厅里传出几声悠长的调侃,是董逊的声音:“师弟,可要我出手帮忙?放心,你那小郎君不懂事,我定然不会让他坏了你的大事……”
话没说完,就见主位上的男人一双不透光的黑眸,正凉飕飕盯着他,人贵在自知之明,但霍桑知这位师兄,实在有几分不知可谓。
“董逊,搅乱徐州这趟水,于你何益?”他冷冷的问。
董逊龇牙一笑:“自然是助你杀了狗皇帝,搅乱大衍这池子水,方便日后寸寸蚕食,夺取大衍政权,等以后你当了皇帝,有的是我的荣华富贵,师弟,到时候你自然不会亏待我这个大功臣吧?”
霍桑知脸上一丝玩笑也无,闭口不言的时候漆黑的视线,像两口深幽的枯井,黑漆漆没有一丝温度,还透着几分诡谲的危机。
“呵呵……师弟,别那么认真嘛,”董逊点点头:“是,我有自己的目的,这徐州尽是负心人,毁了又有何妨?免得我此次路过此地,伤心的紧。”
霍桑知:“徐州突发瘟疫,你下的毒。”
并非疑问,而在陈述,只是他抿着的唇,看不出喜怒哀乐。
董逊还很得意:“对,也是我,霹雳虫混合一些毒草,调制出来的瘟病,洒到百姓饮用的水井里,才爆发这场瘟疫,但你该感谢我,徐州封城,你才有可乘之机,如今这地方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就等你瓮中捉鳖,等杀光了这座城的知情者,拿着皇帝的手谕回京,依着你皇子的身份,继承正统,岂不美哉?……”
他话没说完,便被突然发难的霍桑知一手卡着脖子怼到墙上,霍桑知眸色肃杀,手上只稍微一用力,随时可能拧断他的脖子!
“……咳咳,”单论功夫高低,董逊绝对不是霍桑知的对手,可他反应一瞬,立刻就与霍桑知对招,转眼两人已过百招,到底霍桑知功夫更胜一筹,重新将他拿捏到手上!
董逊此时憋红了脸,却还挤出个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不就打的这个主意……”
“呵。”霍桑知冷笑,懒懒撩起眼皮,凉薄的眸子里已然了解一切:“原来是这样,师傅你老人家还真是用心良苦。”
“你——”董逊脸上情绪翻涌,有些不敢置信:“你你知道了?”
霍桑知嗤笑:“知道什么?是知道您老人家没死,竟然还易容成师兄董逊的模样?还是你原本就是被大衍亡故之国的孽党,一开始救我,就是因为知道我的身份,想利用我的手,好看今日父子相残的大戏?”
“你……不可能,以我的伪装,不可能被你识破!”董逊大叫,脸上都是被识破的仓皇失措。
霍桑知捏着人,像攥着鸡崽子,凑近了前去:“师傅,当年我就识破了你的心思,所以外人传言你走火入魔,爆体而亡,你可知缘由?”
董逊惊揣,仿佛这才明白,当年他练功突然走火入魔,莫不是也是他这徒弟的杰作?
是了,当时他察觉到这个徒弟有惊人的天赋,一心想把他培养成专业杀手,将来用作他报灭国之仇的王牌手段,但他逐渐发现他这徒弟能力手段都在他之上,渐渐有些控制不住,当时他有心除掉这个祸害,却没想到他自己练功走岔了路子,反而差点丧命,索性便找了一具尸体脱身,他苦苦修炼这些年,前段时间偶然得来大衍国君南下微服私访的消息,这才又捡起当年的心思,扮成他另一个徒弟董逊接近霍桑知。
“不错,真不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愧是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徒儿!”
他从耿介中挤出一抹欣喜若狂:“既然你已知我的身份,就知道我是真心帮你,你与他也有深仇大恨,当年你另一位父亲死的惨,杀了他报仇不也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
霍桑知撩起眼皮,端的一副凉薄不近人情:“师傅,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总以为能将我看透,殊不知,你连我最真实的想法也猜不到,而我,却很是了解你呢!”
他一双眼,酝酿着邪气的紫黑,洞悉人性的犀利,简直要看到人的灵魂深处,‘董逊’惊异之中,似乎明白了什么东西,他猛地一颤,腥黄苍老的眸子颤抖着:“难怪啊,难怪,你……你是个怪物!”
霍桑知将人丢开,薄唇微勾:“你尚且年轻力盛时便不是我的对手了,更别说现在,我要捏死你比捏死蚂蚱还简单,看在你助我找到仇人的份上,这次我不杀你,但我的耐心有限,滚出这间屋子好好藏起来,别让我再找到你,不然下次见面,必杀!”
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微微勾起,灌注内劲,眼里迸发惊人的杀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董逊’知他动了真格,想来在这里吃亏实在没必要,只要有机会活命,他又怎么会放过呢?
‘董逊’刚走,风稚就进来了,他看了眼离开的董逊,匆匆走到霍桑知面前,附耳把温召那边的情况说了。
“什么?”霍桑知眉峰重重蹙起,失了寻常的稳重。
……
温召被带到一处客厅,这里明显不是官府衙门,但一路遇上的卫兵不少。
他这一路没探出有用的消息,对找他来的人也摸不着头绪,但有小厮来上茶点,瞧着是将他当成贵客,不过这些茶水他是一口也不敢喝的。
温召在这边坐立难安,殊不知有人打从他进门,就在观察他。
这处客厅很大,里边还有个书房,中间只隔着两三道屏风,从里边是能看到外边的情形的,那是个面容冷峻衣着华贵的男子,瞧着不过四十来岁,面容威仪,此时拿着把剪刀,时不时修一下他身旁的盆栽里的枝丫——
打从温召进来,可能是注视的时间长了,他手下一个没注意就把上好的花骨朵拦腰剪断,他“啧”了一声,有些肉痛。
两人相距不远,这声轻叹被温召听到,温召起身,偏了头去瞧,然后就跟里边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你……你是谁?”温召后退两步。
男人放下大剪刀撩开帘子走出来,温召看清他的脸时又是一僵,动了动唇,没说话。
男人过来坐下:“请坐,你怎么不吃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