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永羹有时光倒流的本事,重来一次的他绝对不会将谢知年推下悬崖话,谢知年的确为自己的使命不惜代价,他白色地长发跌落在地,看着露水滋养的花丛,孤寂地伴着月光而离开。
月光的长廊宛如红毯一样漫长。
世界上千千万万的方法,谢知年选的是自我损害得方法。
宫殿里面的灯光暗淡,墙壁上挂着几千年的画卷。
年少时的初遇落下严重的笔墨。
再次相遇的时候,那人的性格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沈永羹拿回贡果一口都没吃,他宝贝地放在桌上,见发霉就种在自己的院子里,祠堂的加强防守,他费进大半年又溜进去,却意外地发现诵经文的人换了个人,再也没见到自己想着的少年。
他辗转反侧,急匆匆跑去问父亲得知:禁司大人授位在及,少主人被送去秘密基地训练。
秘密基地是不死雀恐惧的地方,相传那里面有十八楼,每层楼里都关着恶灵,在其中有不少准备继承的禁司都丧命。
沈永羹今年十三岁,谢知年比他小三岁,他不解地开口问:“禁司大人还在人世,为什么要让少主人这么小前去,里面的恶灵不怕吃掉他?”
“永羹你这小子脖子往外拐,还没嫁过去就护着少主人。”
沈父慈祥的搂着胡子,他望着窗外黑色雾:“你放心,少主人这孩子也是我监督长大的,以前没来得及让你见他,但这孩子跟你一样,天赋异禀,能力在你之上,能甩你一条街,里面的恶灵对付不了他,你我只需要耐心的等他出来。”
“我们呆在深渊写上千年出这一个少主人,他是我们两族的希望。”
沈永羹不忍心让少年面对这一切:“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孩子,他比永羹小两岁,禁司大人这么做,也太可恶了,少主人是他亲生孩子,我得找禁司大人派人把他救出来。”
“你这小子胡乱说话,机关的门关闭就打开不了,除非他能到达十八层。”
沈永羹往着窗外的黑色,他浑浊地眼睛叹气:“再说是少主人自己提出来的,”
“这么懂事的孩子,禁司大人哪能不心疼?”
“少主人想让自己快速进阶,完成自己的使命,打破神明在深渊口布下的暗网,他不愿意看见我们这么辛苦。最近几年深渊里的环境越来越恶劣,不少的农作物都被虫叮咬。”
沈父没察觉到沈永羹心乱,他叹口气:“谢千鹤大人身下只有这唯一的独子,出什么意外还不得把位置让给其他人。”
为和平做出巨大的牺牲。
亲生儿子和大家之间,谢千鹤的目标明确。
沈永羹听到是谢知年想完成使命,他不顾一切地冲出沈父,黑暗里的生活不见天日,在深渊里他的黑色翅膀飞翔着,不少人看着他的背影都亲切地开口:“沈小大人你上那里去?”
“小子你的翅膀真漂亮。”
“小大人要不要留下来吃个饭?”
做好饭菜的婶子不解:“奇怪了,这孩子怎么不理人。”
换做平常沈永羹肯定会答应,然而他现在没空理会身下忙碌的人群,一双翅膀不停地拍打着,他如一发利箭朝着秘密基地冲过去,那么,谢知年在秘密基地呆了半年还没出来。
半年都关在里面。
沈永羹呼吸紧张,他带回去的树苗发芽,树苗主人却危在旦夕。
秘密基地众不死雀把手,安插在外的是排排的骑位。
“我是沈永羹,少主人未缔结契约的不死雀,也是不死雀首领之子,请通融你放我进去。”沈永羹站在外面,他被骑位拦住,拿出自己的令牌开口:“我要察看少主人安危。”
驻守秘密基地的骑位开口:“沈小大人,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你。”
“禁司大人特别有令,在少主人训练期间不得有人打扰。”
沈永羹确定时间:“他进去多久了?”
骑位:“半年。”
第72章 不死鸟的病娇禁神司11
沈永羹哑然失笑, 果然是自己离开后的时间线,他呼吸一室,耳朵传来一阵痉弯的痛, 意思是自己离开后, 那人便请命来训练。
弥漫着的窒息和崩溃爬上他侧脸:“你们这半年没派人进去察看过?历代禁司千万人出一个, 你们怎么能放任少主人在禁司楼呆半年,里面不止有外来的鬼魄,还有禁司一族的怨气, 你们这种挑选制度太残酷了, 再有天赋的人怎么能承受得住?”
沈永羹的声音透着说不出来的苍白和冷淡, 尾音微微颤抖,努力的压抑着的经过迸发。
他不相信自己是罪人。
更不相信自家父亲说的那套,他自己也是天才, 更清楚那种痛。
骑位无奈:“事到如今, 我们也只能等着。”
“不行,你放我进去, 我要看看少主人的安危。”沈永羹手掌被怨气划出血液, 他拿着令牌高举, 周身的袍子吹的不像话。
骑位为难:“不是我们不想。”
“沈小大人你也明白, 做属下的要听上头的命令, 谢千鹤大人严格有令, 况且这是选拔禁司必经之路,我们进去护着少主人就是舞弊。”
“舞弊总比甘等着好!”
沈永羹目睹禁司大人楼流出来的血水, 他急的双眼发红,他提起骑位衣服, 随即而来的无尽的黑暗:“那我们眼睁睁看着少主人死, 你于心何忍?”
“你们也有自己孩子, 你们都认为少主人没事,但你亲眼看看,那楼上笼罩的黑气,地面渗出的血迹,是恶鬼在吃掉少主人的魂。”
骑位叹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我不想听你们的歪道理。”
沈永羹见骑位无动于衷,他喉咙哽咽:“凭什么他要为我们而死,凭什么他要为我们而战,祠堂关押的他的还不够?”
“就凭他是少主人就没人权?”
他更害怕是自己害死谢知年,漫漫岁月不过是沧海一瞬,他神魂都要灼伤着痛苦,实在想不到比自己年纪小的承受着不该承受的压力,这次口出狂言是他失态的开始。
他向来不介意尊卑,不屑用身份压制别人。
可这一次:他说的是心里话。
沈永羹回去听过禁司的传闻,众人都敬重少主人,他们说的祭祀是一笔带过。
可祠堂关押数十年,整夜跪在毯子诵读经文,无声无息地祈福。
哪能是一天两天来的?
像沈永羹说的:谢知年没见过祠堂外的世界,他是关在笼子里面的鸟儿,唯一出祠堂也是神明游行的礼仪。
所有人都皆谢知年而来,他们近乎虔诚地跪着,双手合十,凝望着中间站着的谢知年,红布凝结成美好的画卷,代表着他们对未来的渴望。
骑位也惊讶地在于听话的少主人有自主意识,不再是神明赎罪的玩偶:“沈小大人,你快点走吧,我们也是在履行自己职责。”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下来的使命。
这句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你一天不让我进去,我就跪在这里。”
沈永羹后悔自己说出这句话,他跪在地上,还不如那天晚上答应谢知年。
那人要有多大的决心才能违背父亲的旨意。
沈永羹明白为什么谢知年想找依靠,因为在那人的童年生活里,陪伴他的时拐杖和书籍,在旁边的同龄人屈指可数:“我也有我自己的职责,我是禁司大人亲定的不死雀。”
“我必然要见少主人。”
骑位面露难堪:“小大人您何苦?”
沈永羹身躯跪在地面,他咬着令牌不松手,不死雀要与禁司喜结连理,他那晚自看过谢知年后已发现自己守护的意义在哪里,口鼻间的温度冲上:“你去跟禁司大人通报。”
他目睹禁死楼的血液:“沈氏独子沈永羹甘愿成为少主人的不死雀,生则共生,死则同死,永远保护少主人,要我亲眼见他命丧其中。”
“不如把我一块关押进去。”
骑位全身一震:“你年纪小,还糊涂,再不走我去找沈大人了?”
沈永羹没半点害怕:“父亲在,我亦如此。”
他眸子过于认真,只听这些话语,骑位都被这份忠贞撼动。
怎么会有不死雀人面都没见过,只为一纸婚约就能做到死则同死的地步?
就如漆黑的人心突然磁拉地爆开。沈永羹的翅膀里发出共鸣,他和大多不死雀以最虔诚最忠诚地姿态跪在地面,剧烈跳动的心脏拍打着磨气,驱散着深渊里的昏暗。
他的实力太弱,斗不过在场的骑位,不然已冲进去。
骑位脊背发凉,示意旁边的不死雀:“烦请沈小大人等待片刻。”
他们不能动沈永羹,找个理由打发着:“我们这就禀告禁司大人。”
沈永羹轻微地点头,他流血的伤口正闭合,小腿被石头膈得满身是血,他专注地盯着禁司楼的上空,浓稠的睫毛使他的注视近乎有种温柔的错觉,心里有种声音在说。
等多久都没关系。
只要等的人是谢知年,哪怕上万年都没关系。
他深黑的双瞳迸发着坚定,盎然的神情仍旧永恒如一。
他即使知道骑位没有通报,仍然坚定的等着。
骑位:“小祖宗还真的不走?怎么办,沈大人找不到人定急坏了。”
“还能怎么办?禁司大人不可能放他进去,等那小祖宗晕过去,派人送回去,这件事切记别传到禁司大人耳朵,最近大人操心的事太多。”
骑位的腿部一点一点发酸,听着深渊里的骨钟,意识到已然过去八个时辰。
庞大的建筑隐匿在上空,圆形的建筑物直入云霄,顶楼是露天的台柱,台柱有扇黑暗冰封的门,门上刻画着不死雀的图腾,轻巧而浓烈的绚烂的颜色涌出,不知过了多久,先打来门的是一双满是伤痕的手。
那双手抓着门缝,抓下几块木屑。
伴随着金环得沙沙声,有道黑影以扭曲地爬出来。
跪倒昏迷的沈永羹虚弱地睁开眼。
这金环发出清脆的音律。
他便看到少主人撑着身子站在十八楼的露台,出来的人血液自头顶溅落,离得太远看不清神色,只能看到满身是血,和破烂不堪的红/衣。
没有隐蔽的布料里露出深得见骨的伤口。
“出来了?”骑位排排惊讶。
“不知道是不是鬼。”
谢知年明显是撑着拐杖站在门口,毋庸置疑肯定喘不过气,他死死地捏紧手里的红纱,腰间的金铃断了环,扑腾掉落在地,他仍捏着手里的红纱死死不松手,那指甲盖里渗出血液。
他整理好的头发落地,额头的伤口触目惊心,满头的长发在冷风里咆哮。
忆万的光点汇成星空,深渊里头一次被这束光照亮。
正吃饭的王婶丢下饭碗:“成功了。”
“出来的就是少主人,这金光只有渡劫完够猛看见。”
深渊里难得通明,人们也难得见如此巨光,骑位欢呼贯穿深渊:“成功了!”
沈永羹喘息,他留下泪水,静静地凝望着深渊上的影子,似乎听到那人的哭腔:“疼。”
“很疼。”
沈永羹心中五味杂陈,他跪太久站起来,因为失去重力而显得干裂苍白,他静静地凝望谢知年长发飞舞,在空中听到那人灵魂控制不住呜咽,呜咽声越来越大要吞噬到恐惧。
疼!
这不是他的幻觉。
沈永羹心灵感应到谢知年疼痛,乃至感应到那人肚子被剖开的疼。
他看到少主人被恶鬼钻心,念着心法的恐惧。
他看到少主人倒在血泊里,满身是血,很多恶灵踩在他的身上。
沈永羹忽略到心脏蔓延的刺痛,突觉得封闭和光芒好讽刺,众人都在欢呼少主人的成功,无人在意那人身上疼不疼。
真残酷。
他定定看着露台上的人影:这一路走来,没人心疼你吧?
那黑色羽翼发出淡蓝色的光,金光笼罩着沈永羹的头顶,双眸炽热到要吞噬在场的骑位:与众多人的欢呼不痛,光芒短暂一瞬黑暗下去。
骑位的笑容僵硬:“少主人,后面有恶灵快跑!”
谢知年没反应过来,有一双黑手搭在搭在肩膀上,死死地扯着自己的身体后退。
战胜十八楼的恶鬼,他已没精力反抗。
他瞳孔里的恐惧放大,双手拉着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拉扯。
那双搭在门口的手要断掉:“救我。”
渺小的声音清晰可见,所有人却无动于衷,心疼再多也没出手。
“救我!”
尖锐的男声划破深渊,少主人的影子拉进禁司楼。
大门一合一关。
骑位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只能等谢知年亲自出来。
拉进深渊是二次历练。
浩瀚的宇宙的只剩沈永羹一人站着,所有人都默默哀悼,万千的光芒瞬间灰暗下来。沈永羹心里不忍心见谢知年再次进去,那人已然支撑不住,他腾空而起,不顾骑位的阻拦,飞上露台天台,拉住谢知年手往外扯,透过黑暗的云层,点点繁星笼罩着夜空。
“哥哥。”
谢知年难受地哭出来,一眼看出是祠堂的沈永羹,他救命到喊到嗓子眼,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救我,我没力气跟他们斗了,里面好可怕。”
沈永羹膝盖红肿一片,他听着谢知年哭声,手指用力地拉着对方:“别哭。”
谢知年泪雨连连,他双眸里充斥着痛苦,幼小的身躯里全是狰狞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