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杨手里的点心掉落在桌上,他兴致勃勃,想看得更多,只看见国公和夫人圆溜溜的脑袋。后听见店小二说:“应该是为江歧远脱藉的事,官里面闹的沸沸扬扬,自然也惊动国公大人。”
“他这老顽童,是朝中的清流砥柱,怎会允许自己的孙子动用私权,皇贵妃娘娘也正有此意,这场事情不简单,你想他和王管家一把岁数,跑过来不像是为王爷二人见婚礼的。”
和店小二猜想的没错。在场的宾客眼见国公脸黑,马上回避。车下来后的国公柯远道虚伪地和众人打过招呼后,就朝着王府的后院前去,旁边的国公夫人莫清洁的脸色青白两分:二老都认为楚惊鸿在圣上面前会要权利。
都没想到会要场光明正大的婚礼。
“王爷真把江歧远赶出去了?”张立扬开口。
店小二:“今早从码头走得,谢公子派人送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更新晚啦,今天也是很忙,还有两天考试。
呜呜呜,考试中正好断在结局。
第58章 残疾王爷的金丝渣雀27
“王爷前几天不是还叫人把江歧远打了个半死?怎会变了性子把人送出去, 这谢知年真受宠,不会把江歧远送到西南金屋藏娇吧?日后我们这些人见他都要躲着。”
张立扬嚼碎口中的花生米,他端着旁边的酒瓶, 自顾自地喝起来, 意外瞥见几个神色怪异的人盯着自己:“小二再去拿点酒来。”
其中有个男人捏着张白纸, 正服用某种白色的药物,手里捏着一张纸,定睛一瞧见还是谢知年自画像。
张立杨察觉天色大变, 阴沉许多, 王府外的宾客如同披着层狼皮面具。
王府竹院。
阳光透过开合的窗户照进来, 房间里的药渣留下白色斑痕,弥漫着的血腥味使空气厚重几分,说不出来的兵临死状。
谢知年眉毛处挂着血染的嫣红, 大夏天抱着却是块暖玉, 病情的恶化导致生命值停留在一颗星,还是靠着喻文佳扶着坐在凳子前, 他脸色惨白得不像话, 双眼圈得黑珠失去聚焦。
“公子你还能坚持下去吗?”
旁边的喻文佳扶着谢知年, 整理着对方的婚服, 拨开排排珠帘:“再撑几个小时, 现各大宾客已经到齐了, 王爷说走个形式就行,至于后面的敬酒, 您以茶代酒即可,他给你断后。”
“我还好。”谢知年神色淡淡的, 过了很久开口, 喉咙里咳嗽出血液, 一把吐在旁边的手帕上,低下头轻轻地笑着。
正见喻文佳端来茶水,停住了嘴:“公子。”
“觉得幸福的日子太短暂了,我要抓不住了。”
谢知年昏昏沉沉的脑子恢复点清醒,外面的寒风灌入进来,他微微地抿着嘴巴感叹道,眸底掠过一道暗光,算到楚惊鸿来得距离开口:“我日后无福消受王爷这般的恩宠。”
“那天我替他缝伤,想到他血肉刚强,在我走了之后,身上会不会有多几孔?王爷不容其他人碰他,他缝伤口又要借谁的手呢?”
阳光映得他脸色血白,配合着大红的婚服有点讽刺。喻文佳只是一味地看着谢知年,只见对方角头微微耸动,强行压了,满嘴里的咳嗽声传来:“公子你不要说丧气话。”
“李大人答应要救好你,说明一切事情都有转机,王爷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死。”
“因此说留下来的人最痛苦。”谢知年:“天命难违。”
他难受地不打一处,望着喻文佳,手指捂着抖动的胸膛,视线突然变得沉重,说话间的力气逐渐流失:“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阿佳,我活不过今天,或许,这就是我的命。”
“阿佳和公子不认命。”
喻文佳憋住眼泪,他不懂宿命二次,硬生生接受谢知年的话:“阿佳想公子活着,你救下我和阿姐的命,老天爷也有办法救你的命,大婚之日就别说这些话,不吉利。”
他不想看着谢知年去死,他不想看着自己的主子在最幸福这天死去,这伤害可是一对在感情中相爱相杀的人。楚惊鸿盼望着婚礼很久,谢知年也等待这场婚礼很久,他们缺一不可。
所有的阴谋和蓄力只为长相守,不折手段爬上来又如何?
“我何尝不想跟他白头到老?昨夜却睡了一整天。”谢知年起身,站起来,他牵着旁边的彩绳,把弄着上面的花蕊,眨了眨眼睛:“现在不困罢了。”
哪天指不定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
他滚烫的泪水收紧心脏,心神不宁地握着玉佩,滚烫的泪水滑落在侧脸。
不是不情愿,而是心甘情愿。
楚惊鸿这是第三次见谢知年哭,他责怪着自己的太聪明,把谢知年逼入死镜,让对方假戏真做地酗酒,视线落在旁边的囍字上,拽进手掌心的画卷,收了回去,眉眼里的沧桑随处可见。
那抹泪水最终还是消失了。
楚惊鸿不信患难见真情,谢知年如今却点燃那颗死去的心。这三天他一直陪伴在谢知年身边,生怕下一秒那人不会睁开眼睛看自己,调养着那人身体,未陷入那天的哭诉里,心里一直在抽疼。
比那天跪在阳关院还疼,他无数次想折磨自己,无数次扪心自问什么是爱,爱一个人为什么分不出真假话?为何会对那人那么狠心,为何自己看不穿那人的伪装,他难受到肠子都断了。
一身红衣宛如用谢知年的血染红的。
明的春天定会很冷吧,冷到自己的心田里。楚惊鸿捏紧画卷,他感受到谢知年低落的情绪,收着眼角挂着的泪滴,冲着那人苦苦微笑,步子迈了进去:“在干什么?”
“我给你下聘礼了,媒人说三叩九拜,本王说不用三叩九拜,我亲自来找你。”
这一刻,楚惊鸿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想把时间永远定格在这里。
他按着谢知年的肩膀,替谢知年盖上曾外套,示意对方别说话,看着谢知年眼眸中清澈的倒影,不急不慢地在桌子上将画卷推开:“这幅画你喜欢吗?我想你应该喜欢这幅画,早在前几个月,我唤人寻此佳作给你做寿辰。”
“想要你早点看到,这幅画好看吗?”
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趋之若鹜。
谢知年手指触碰着古画,画面的纹路清晰可见,笔墨精到,画里是一座青山,青山上面飞着凤与凰,它们盘旋在天空上:“好看。”
他有点触动,却摇了摇头,虚弱地声音带着悲伤:“你送我南唐画卷,我送你胭脂盒。”
真不是人。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礼物不分高低贵贱,你能原谅我的忽视,已是对我最大的礼物。”
楚惊鸿视线没离开谢知年,见对方抬着头看着戴着金银的自己,眉眼处画着胭脂惊艳几分,脸配着唳气和旧伤复原,难免显得阴柔几分:“如何?我画了你给我胭脂盒。”
谢知年目光触动:“你最讨厌这些。”
“可你喜欢。”
楚惊鸿手指拽进谢知年手,近在咫尺的红色成为目光里不可忽视的存在,心里的城墙和酸楚都泄下去:“阿年,你是我生命力最惊艳的存在。”
“我很幸运在年少遇见你,跟你私定终身。”他不想让自己的担忧外露,向来嘲讽和不饥得瞳孔里充满不舍,那份爱意足以抵抗所有的痴男怨女,他根本无法想象没有谢知年的日子:“我身上背负着很多使命,出身高贵,世家皆为大家,我母妃想要我做太子,父皇想要我征战沙场,外祖母想要我留名千史。”
“我为别人而活。”
楚惊鸿认真的眸子跟三年前一般,那夜在亭子前的对视了却终生,他眼里的不舍和牵挂流露出来:“是你让我找回真实感。”
“你刚刚都听见了?说这些话安慰我么?”
孤灯寂寞中唯一的眉间血,热血沙场的唯一羁绊。谢知年咳嗽声越来越重,眼皮子里出现破碎,他悲伤露出来:“我陪不了你至死。”
新婚之夜就成为寡夫,红白喜事一起做:“我愿意守着你。”
谢知年闭了闭眼睛,他声音艰涩开口:“但这对你很残忍。”
“不残忍。”楚惊鸿:“你不告诉我真相更残忍,带着你的秘密埋在土里更残忍。”
他撩开自己面前的帘子,吻在谢知年脸上,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涵盖所有情绪,他定定地看着谢知年,这一瞥便是孤灯为伴:“相比之下,嫁给我这瘸子您不残忍吗?”
谢知年撑着最后的力气,他摇了摇头,冷吸顺着唇角淅淅沥沥往下低落:“不是瘸子。”
楚惊鸿明显一愣。
谢知年用力捏紧楚惊鸿的手,一把拽住上面:“残疾是他人贯以的名头,你在我心中,还是从前的王爷,完美无瑕。”
没有缺陷:自己的话对方还是记在心里。
楚惊鸿用手帕擦拭谢知年的眼泪,他努力忍住自己不痛,此刻他应感到很开心,看到对方眼角的泪光瞬间心痛,他抱着摸着那人的额头,拥抱的更紧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迈出这一步预示着我们无法回头。”
谢知年扯起唇角,他虚弱地点头,紧接着眼神阵阵发黑,喉咙里的血液被他强行的咽回去,想要努力撑起身子发现怎么也动不了:“时候不早了,你背我过去吧。”
楚惊鸿脸色挂着刀霜,似乎也预料到什么,他亲眼看见谢知年嘴角染红了,这一背感觉谢知年轻了不少,背起来就像是散架的骨头,暗暗地露出心疼的目光,望着天空多留念。
“以后多吃一点。”楚惊鸿开口。
谢知年趴在楚惊鸿背上,闭上的眼睛越来越沉重,不知道有没有把话听进去。
这一天的风很大,阳光也很燥热,附近蝉鸣清晰可闻。楚惊鸿背上的身躯却越来越凉,他走过谢知年种植的竹林,前几天缝合的伤疤牢牢地锁住心神,整天道路上可见的喜庆,心凉到了谷底。
红色的彩带挂满树梢,风吹动着旁边的翠竹,树叶沙沙沙地落在楚惊鸿脚下。
作者有话说:
第一刀(轻微一动)等我考完试统一捉虫,嘿嘿,终于吐出更新。re祝你考试通过,娇花么么啊,下个世界病娇走一走。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残疾王爷的金丝渣雀28
不知何时, 天空骤然飘着漫天的雪花,大块大块地砸在楚惊鸿背上,那人唇角溢出来的血液染红嫁衣,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长长的走廊里全是靴子摩擦地面的声响。
相爱的人总有心里感应, 谢知年心跳声归于宁静。
楚惊鸿每走一步,都沉重万千,他脑海里的答案已经揭晓, 在感受到谢知年的头垂在肩膀上后, 不知所措地天空飘落而下的白雪, 透体冰凉,堆砌在心房。
这样的雪没征兆,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季节, 就像谢知年不该出现在他的生命,
楚惊鸿想回头看谢知年的情况,但脖子处湿润的血液挡住自己的举动, 爆竹炸开的火花染红大片土地, 和池塘里松动的莲花一起渗透进生命里。
他也有预示, 回头望着前方长廊。
这一路上他真想把所有话都说出来, 叮咛着对方的身子。
“狂之。”
谢知年头发抖落着雪花, 他一张开口, 血液瞬间涌了出来,环住楚惊鸿的手陷入无力中, 身子还在打颤抖,外面的天气冰冷刺骨:“还有多久?”
耳朵里的耳鸣连连, 垂死的人回光返照。
“绕过这长廊就到正堂。”
谢知年呼吸打在楚惊鸿的脖子, 他声音微微颤抖, 伸手想要擦拭谢知年流出的血,却隐约收住手,潮水般的血液再次侵蚀而来,艰难地看着池塘里的莲花:“你怎么样了?”
他脚碗处的骨头咔嚓作响,背着谢知年的双手紧紧拉在一起:来到后院的楚惊鸿把大半个结果都猜遍,没想到谢知年会在他背上离开,两人还没正式告别,他嗓子止不住的难过。
他们清楚彼此的心意,楚惊鸿弓着的背更下去,开弓没有回头箭,那他亲手送谢知年回去。
“我的身体坚持不住,喉咙好疼。”
熙熙攘攘的客人穿插着谢知年微弱的声音,脑海最后的意识翻腾起来,他抓紧楚惊鸿的肩膀,模糊不清地开口:“我好困。”
“周围很吵,想睡过去了。”
简简单单的「睡过去」压垮楚惊鸿,鲜血顷刻把他的背弄湿了,血液顺着缝合好的伤口下去,宛如开辟条小溪:“那我带你回房间睡,你会没事的,不会有事的,我这就带你回房。”
为什么要下雪刮风?
楚惊鸿十指都觉得无力,他哽咽地开口:这一次的睡过去,竟真是永别。
谢知年摇着头,红色的衣服被鲜血染头:“成婚不能缺一。”
“我们迈出这一步回不了头的,我回房也会面临,我想亲眼看着布置的礼式。”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下把楚惊鸿所有的嘱咐都淹没,楚惊鸿呆愣在原地,他浑身背着一座山,胸口剧烈疼痛使他倒吸一口气,疼的浑身发抖:“因为成婚是我,你就能这样离开?我不许你死在这里,不许你死在今日。”
“我不想你出事,不是说好了,你痊愈过后我们就去还愿。”
楚惊鸿没半点责怪,他恨命运不公,在得到幸福后转瞬消失,伤痕累累的他早已不会哭,奇怪的感觉慢慢爬上心头,提着他的胃翻滚:他一千万个不想就等同于不想幸福流逝,像是在执着地抓着什么,转瞬即逝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