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王德明泪水夺眶而出:“您要去哪里?那边是深林,你要去阳关院走这边。”
不知何时。
楚惊鸿听见王德明喊声,他恍惚发现自己身边还有人,还占了好一会,自己似乎走错了路。
“您今日起来还未用膳。”
王德明默默地撑着油纸伞,目光心疼地看着自言自语的楚惊鸿,对方的脸上满是泥泞:“您等会去看谢公子吧,先打盆清水洗洗脸吧,吃完再去吧。”
楚惊鸿骤然想起谢知年火葬那天,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
“也好。”
自己这样子万一下着谢知年怎么办?只会让对方不省心。
楚惊鸿深扶墙壁,他浑然不觉脸上表情的苍白,精神只觉得好累,那眼眸里都是空洞,迈出的步伐无不显僵硬,他消瘦下去的身子肉眼可见:“你带我去吧。”
整个竹院不知哪里出现阳光,四处的院子觉得很陌生,清水盆子里倒映着楚惊鸿的容颜。
“王爷您要坚持住,老奴知道你心病甚重,憋在心里也不好,您已经两天忘记自己身份,我很担心你的身体。”王德明摸着两眼的泪花,白发里都是沧桑:“您有什么心事跟老奴说。”
“我能有什么心事?”
“最近只是太累了。”楚惊鸿沉默地捧着清水,抹干脸上的泥土,他缓缓地直起身,转头看向王德明:“现在已改朝换代。”
“如果有一天,我去还愿了,你就把书信交给国公府,王府就交给你打点。”
王德明语重心长,他泪目地开口:“你去哪里还愿?”
楚惊鸿隐忍着自己:“去他曾去的地方。”
王德明摇着头,明眼人都能看出楚惊鸿的心病,越加严重:“王爷求求您,带上老奴一起吧,那抱一仙山那么高,你患有腿疾,无论如何,老奴也放心不下您的安危,爬那么高的阶梯。”
楚惊鸿面色清隽,眼神滞重:“本王不能带你去。”
“这是我和阿年的约定。”
王德明不忍:“王爷您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您万一站不稳从台阶摔下来,就是粉身碎骨。你让我如何给国公交代?没人跟着你一起照应,这一路上旅途艰难,你怎让老奴安安心心地呆在王府?”
王德明深知谢知年想要楚惊鸿好好活下去,这对于楚惊鸿而言是残忍的事,他见证楚惊鸿意气风发,也见证楚惊鸿消沉自暴自弃。
只不过楚惊鸿一直把自己逼得太紧。
谢知年离开这人世的这些日子,楚惊鸿疯狂地麻痹自己,寻常里的书籍不落下,每日都会去阳关院小坐,这一坐就是一整天,时常见不到楚惊鸿的人影,晚上打着灯笼才找到坐在亭子里的楚惊鸿。
不吃不喝。
闹脾气。
楚惊鸿表现出来叛逆寻死,王德明放一万个心,但楚惊鸿没发脾气,只是偶尔一个人默默地感伤,分不清东西南北,那副模样更叫人心疼。
王德明坚信自己的主子没有疯:他只是累了,想找个地方暂时歇歇脚,过一段时间回好的。
“此事没回旋的余地。”
王德明无可奈何,楚惊鸿铁了心地要去,他眼睛里的悲伤如浓墨推开,喝下那碗葬送离别的小米粥:“我离开王府后,你在阳关院立下灵牌,把我和他送进外系祠堂。”
“摔死了也是美事一桩。”
王德明泪水扛不住地流,他舍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人得学会认命,我以前就不认命,自持狂傲终成死尸。”楚惊鸿想到什么,他缓步的推开窗,太阳的光芒洒在身上,眼里满是哀求和留念:“命里无时莫强求。”
“至少我带着阿年不是?”
楚惊鸿走好每一步,他已不是他,带着谢知年意志活下去的人。
王德明眼泪汪汪,他握着楚惊鸿的手,脚下如同绑住千万座山,喉咙卡住巨刺说不出半句话:“这哪里有人尚在,立下灵牌的?”
“老奴知您失去谢公子,日子便没盼头,可老奴打小就伺候你,我也不忍心让你去送死,王爷你让老奴代替你去仙山。”
“你去了,我的心就不灵了。”
王德明阻止的话没任何的作用,楚惊鸿垂下头望着院子里的土壤,他用手轻轻地扫过台子上的灰尘:“这是我的阿年的约定,我要替他还愿,一切都要我自己倾力倾为。”
“我种好了翠竹,他刚刚跟我说答应见我。”
自我的保护机制会使人忘记痛苦的事,楚惊鸿也有所察觉自己在忘记谢知年,他唯有上山赎罪方能逃脱这因果报应的诅咒,扯着那苍白的唇瓣开口:“我要替他超度,来生来世我们都要在一起。”
“我紧紧地抱着他,他就不害怕来生冷。”
王德明劝不动楚惊鸿。
楚惊鸿离开的那天,王府里处于萧条中。
西洲里的人都在传楚惊鸿去登山问道,还有人传楚惊鸿疯疯癫癫去乞讨。这些市井之言都被王德明镇压下去,他老眼昏花地站在渡口,盯着船上的楚惊鸿在目光里越来越远去。
幼年里的孩童丢失人生路的方向,放弃功名和万人敬仰的身份,一头栽进深山老林里。
“您要好好珍重。”
王德明哭得压抑,他年过半百地咬着手指:“王爷你要保重身子。”
王府竹院的翠竹发了新芽,不见旧事种下的枯木:春雨带走谢知年的骨灰和王爷前去赴死心。
王德明在楚惊鸿离开后的三天,按楚惊鸿的吩咐将他们二人的灵牌送进祠堂,谁知道自己王爷戎马一生走得如此凄凉,不带走任何一丝牵挂。
所有人都对楚惊鸿去向一无所终,百姓们的猜测随着时间的推移增加。有的人说楚惊鸿摔死在抱一山下,有的人说楚惊鸿溺死在水中,有的人说楚惊鸿被官外人寻仇杀死,还有人说楚惊鸿得相思病死了。
一年发生的事情用手指都数不过来。
西洲里的动乱四起。
不知何时,王德明熬着熬着头发已全发白,他日夜操劳地经营着王府,里里外外的东西如从前那般摆放整齐,他天天都在打扫楚惊鸿的房间,希望有朝一日能等到自家王爷,可等来的事册封的消息。
楚惊鸿病逝的消息传进楚明瑜耳里,楚明瑜刚开始不相信,后来笑着笑着就泪花涌出,身为君王他不得落泪,下完早朝后独自坐在寝宫里休息。
看着守着江山的只有楚明瑜写下:“吾之所爱皆成空,世间哪去瞥惊鸿?”
楚明瑜心里还是有一分不忍楚惊鸿,他下令追封楚惊鸿为永安世王,刻在史书中,与王妃谢知年同住皇陵,享受着万千宠爱带来的荣耀,后有人把那座藏着的陵赐名为「望远祠」。
至于他本人则是孤家寡人。
所有人都以为楚惊鸿死了,所有人都认为楚惊鸿已经逝去。
殊不知山上多出一位名「若梦」仙师,那「若梦」仙师常居住在庙里,与抱一其名的仙师其名,性情孤僻,不爱说话,整日跪在祠堂里诵读着经文,一直在为某人祈福,长发达到腰间却未斩断。
男儿郎为何不整发?
抱一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舍利子护你之身,这些年,你天天诵经超度,死后可保你尸身不化,在道你已凌驾我上,悟性通外古今,为何还要痴迷凡尘不断,迟迟不肯随我入道?”
若梦:“弟子在等一故人。”
抱一:“故人是谁?”
若梦:“弟子不知。”
抱一咳嗽着血:“人生不过一梦,何苦纠结一人?”
若梦:“弟子为他登临仙山,正青春而亡,此心不改。”
抱一:“你连那人的姓都不记得?若你等不到他,还愿意一直等下去吗?”
若梦:“愿做他最忠诚的信徒,痴心不改。”
此心与痴心四个字透露着悲哀:浮生不若梦,孤影照惊鸿。
若梦仙师即为楚惊鸿:不过,彼时的他忘记很多事情,也忘记自己为何而来山上,只记得要为面前的骨灰而超度。
至于超度的人是谁?
他自己也忘记了,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楚惊鸿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却没等来谢知年入梦,他一辈子也没记得对方是谁,三十年不过在弹指一瞬间的事,他整夜跪在院子里祷告,一直以来,都是白发苍苍地守着院子。最终在某年的夏天又是场下雪的日子,天降异象,他于寺庙里的翠竹下安详的死去。
在梦境里他回忆起自己的一生。
楚惊鸿,号狂之,年少成名,恣意潇洒。
内有惊心动魄的,有摄人心魂的,有危险,看着那些经历,楚惊鸿和之前的平静表情没什么不同,直到回忆来到门口初遇的青年。
他的脸色有轻微的变化。
楚惊鸿明白自己为何会等那人一辈子,那人穿着一身蓝衣静静地站在雪花中,寒雪里那双眸子渲染着肆意,一见钟情早就在自己心里扎根,直到最后那人死在自己背上,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冲破云霄。
自己在等你。
自己为什么要等你。
“原来如此。”
楚惊鸿躺在竹院里,他嘴里全部都是血,日月累积的毛病太严重,他抱着怀中的骨灰开口笑着,沙哑的声音没读出其他文字:“我全部记起来了,我全部记起来了。”
他沙哑地笑着:“对不起,我把你忘记了。”
你是不是还在等我?
“是我成全的你。”
楚惊鸿用最后的力气动了两下,他身子摇晃着,那线条里是谢知年缝制的余温,鲜血不断从他嘴里吐出来,他呛声呛气地开口:“我爱你。”
他侧头望着满地的雪花,眼眸中执念化开:“我爱你。”
我,爱,你。
舍利子护体,楚惊鸿死后尸身不化,容颜不老,跟着他的弟子抹着眼泪,腾出间院子安放。
愿做信徒,不做神佛。
楚惊鸿终究是成了神佛,永远不死的神佛,隔着千百年的光阴,他的容颜没丝毫变化,似乎停留在成婚的时,他还在等谢知年回来成婚。后被人供奉成「血衣战神」,管辖世间得十恶不赦的犯人。
即使楚惊鸿受着其他人的追捧和祭拜,但他的灵魂已被束缚,永远等待着虚无缥缈的灵魂。
作者有话说:
完结撒花!
本来楚惊鸿还有种结局2:就是他在给谢知年送葬的途中,见有人办喜事,然后回忆起自己和谢知年的婚礼,哭了,听见谢知年喊着他的名字,然后丢下棺材跑着,跑着然后下起大雨,雨滴把竹子给打碎,他来到江面前,听着唢呐声越来越近,痛苦地倒在地上,没找到那人的身影。
突然有一把手搭在他身上,抬头正是谢知年穿着蓑衣等着他,然后自己跟着那人上船,楚惊鸿说我愿意跟你走,那船是通向地狱的,楚惊鸿已经在病重后死了,心病身亡,这些都是他的梦境。
有句话是:莫听穿林打叶声,一蓑烟雨任平生。
灵感来自于《光亮》,不过这结局有点拉胯,就改动了。
位面三:初代不死雀残忍狂暴冷情的禁神司大人
null
第62章 不死鸟的病娇禁神司1
童话的歌谣唱着属于他们的故事:初代禁司与不死雀。
禁司象征的不死雀的时代。
不死雀象征着禁司的光芒。
卡卡特吏名曾把这破碎的童谣埋葬棺材里, 埋葬关于禁司和不死雀的秘密,他也曾在《南海史记》有提及:“禁司为神明抛弃一族,常年居住在万里深渊, 不见天日, 后放出第一只不死雀, 拖住自己去往神明殿堂。不死雀,化为人形背后有翅,与禁司缔结契约, 扶摇直上九千里。”
可见:不死雀和禁司是不可分割的关系。
每个禁司都有属于自己的不死雀, 年里第三十世谢氏曾完成复兴禁司的深渊之梦, 他带领上万名族人乘不死雀飞上云霄,到达关押上千年的地面,屠杀抛杀抛弃禁司的神明。
顶着众人的谩骂和唾弃。
曾于神明殿堂写下挑战书:“若未被神明抛弃, 那我也有我的信仰, 若被神明抛弃,那么我将以此报复神明, 关上我最后成神的信仰, 统治整个国度, 从此不再祈祷光明, 成为可怕的怪物。”
“世界生灵涂炭, 体会我存在过的地狱。”
禁司所到之处, 无不鲜血淋漓,所前之地, 无不战场四起。
这上万年来无不滔天漫红,禁司很快就登上统治神明的第一位, 整个世界也处于摇摇欲坠中。不死雀也被禁司成为「最忠诚的勇士」, 飞渡历史荣耀族的第二名, 占据绝大的领导地位。
一禁一雀制度流传万年。
童话的歌谣里他们一起风光过,他们一起享受着众位神明的唾弃,他们一起作恶多端,他们一起肆意屠杀,直到不死雀分为白翼开始,有的不死雀翅膀不再是黑色的,禁司一族和不死雀彻底决裂。
起源于世界上最伟大的禁司大人谢氏知年。
隔着千百年,来到人类文明的现代,知道这秘密的人提起谢知年无不闻风丧胆。
那人的灵魂似乎再次与谁缔结契约,原本藏在棺材的尸体被唤醒。
当年不死雀封印禁司耗费自己全力,到底又是谁轻易动了结界?
南城的一隅。
灯火通明的地面反射着银色月光,顺着泥泞的老路,透着玻璃窗户的酒吧探出去,男男女女正舞动着身躯,腿部和白皙的皮肤勾成露骨的激情,在各种暧昧的气氛炸开后,有双紫色的瞳孔隐藏在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