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坚决道。
“错不了,这就是烛龙之鳞。”
栖梧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定义那个人,只得转移话题道。
“那....这个鳞片有什么用,或者怎么用?”
青年郁闷的望了他一眼,眼里仿佛不信,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只是能确定是什么罢了。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职责什么的吗?”
栖梧觉得喉咙有点干,蓦然转头看向远方,不言不语。
但随即又想到。
“那你呢?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呢?”
青年微微叹气,一脸忧愁的望着前方随时会倒的女孩。
“她是九凤,而我们应龙族式微后,都是在九凤一族身边护着她们。”
他随即想起对方不懂那些事情,于是细细的讲述道。
“神界呢,除了人族那边,兽族也有相应的秩序,就像你们都知道,白泽是降下福泽,朱厌来人间降灾。而统治他们的有三个至高神族,一就是仅有一只的烛龙,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吐息可成风雨。他是审批者,也是最高权利的裁决者,你们一族就是为他做事,一般有狰就是那界出现大乱子了。”
“另外的两方,分别就是净化污秽,掌管光明的九凤一族。还有吞噬光明,产出黑暗能量的九婴一族。但是两族不算对立,九婴也不能算坏人,只是它们在人间有不同的职责,维护它的秩序。对于它们来说,杀戮只是它们的责任,做到和光明持平,就是它们要做的事,不然构建不出一个凡世。黑暗也是要存在的,不与光明对持,光明就失去了意义。”
“对了,九婴一族身边跟着的,是善蛊人心的惑,你见过了没有。”
栖梧想了想那九婴的模样,是九头的蛟蛇吧,摇头道。
“尚未见过。”
只是他心里又想起。
“那你可知英招是做什么的?”
青年道。
“那英招是侍奉那时间之神的,到人间都是纠正扰乱的时间点的,只是那时间之神不是神兽类的范畴,只是洪荒的古神。”
栖梧收益良多的点点头,虽然还是不知自己该做点什么,只是他身上还有救世的职责,倒也不算没事做。
只是他迟疑的望了望那少女,看上去那般孱弱,做得来吗?
“我一直以为,九凤一族那么强大的血统,一出生就该是渡劫期的修为,但仿佛与我一样,看上去只是大乘而已。”
青年静静的望她,眼里微微动容。
“九凤是的,一出生便是神位了,只是她出生的时候胎里不足,修为很弱,比其他刚出生的九凤还弱。只是九凤一族过于稀少,若是她不来,这个界将被黑暗统治,压不住那些躁动的黑气。人们会渐渐变得暴躁,动怒,最终慢慢都喜好杀戮,直到活到最后一群心狠手辣的人,最终这界就如此了。所以哪怕她孱弱至此,还是每天努力的在此界游走,净化这些不安的能量。”
栖梧淡淡的望着他,看着他忧虑间,虚影又重一重,眼眸忽然垂下,对着那绵长草原,喟然长叹。
只可惜,风不通人性,吹不走那些忧愁。
时间缓慢的走着,而那黄昏降下,带着血雾般的烟霞喷薄而出,栖梧淡然的望着那摇摇欲坠的少女,一阵风吹过,那纤瘦的身子再承受不住,又跌倒在地。
而那蠕动的黑雾,如同饥饿的老鼠一样,拖着尾巴前赴后继的趁着她无力,攀爬淹没,欲将她吞噬。
她伸出手,疾声高呼。
“破夷,破夷!救我!”
仿佛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而自己已经无力的倒着,眼里只等着那个身影出现。
而微风吹过,那身影却再不出现,只带着栖梧白色的衣摆,他眼里闪过一点微光,而微光里是一丝怜悯。
她虚弱而焦急的呐喊着。
“破夷,破夷,你在哪里?”
她呼吸一瞬的停滞,好不容易平复过来,带着近乎晕眩的脱力,眼睛扫视着偌大的平原,却不见那个身影。
她死死的攥着手心,仿佛都是冷汗,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昏暗,却不见那人过来,她眼里的光,也越来越微弱。
而终于,有一人,拖着白色墨画的衣摆,半蹲到她跟前,那眼里带着静默水光,淡淡的望着她。
她疑惑的抬头,使了使力,吐着几个字道。
“破夷呢?在哪里?”
栖梧一脸哀默,异常沉静的望着她,异常轻声细语的对她宽慰道。
“对不起啊,他死了,死了很久很久了,他死后魂魄未消,一直跟着你。只是这以后,可能就要你一个人走了。”
那声音,缓慢轻柔,却如同巨石砸下,带着那么破灭的绝望。
那一字一句,如同天际响彻的雷声,藏着乌云后面,却带着凌厉的声势。而那人,在那一字一句之下,意志渐渐溃提,神智慢慢迷乱。
那衣裳的白光,一瞬间冷的像雪一样,拍打在她身上。
一枚极其苦涩的笑容在她唇边绽放,话里带着极寒的凉意。
“我一个人走?我一个人怎么走?我一个人不行的。”
说罢,便沉沉的,疲累至极的,欲闭上眼睛,屈服于那翻滚上来的黑暗。
栖梧怔怔间,看着那坚韧的人像是失去了攀爬的绳索,那眼里已经没有带着生气。
栖梧垂下眸,眼里平静如水,只默默的由腹腔逼出一个光华璀璨的的珠子,蕴含他的几乎所有修为。轻轻的递到那女孩的嘴边。带着温柔的话语,以及雪花般轻柔微凉的伤感道。
“嘿,你一个人也可以,吃下它,一个人往前走,做着你有意义的事情。净化污秽,驱逐黑暗,是多高尚的事情啊。是我听都没有听过,做都没有做过的事情。站起来,带着你的勇气,往前走,带上我的力量去做好那些那么有意义的事情。做好一个引领光明的九凤,你可以的。”
女孩空洞的眼睛不知望向何方,虚弱而苍凉的留下泪水,只默默的吞下那颗珠子,身上光芒闪过,力量层层窜高。
金光闪过,身上的黑暗消失殆尽。
她往上升了阶,人看上去长大不少,灵力充盈不少,但脸上没有一丝喜悦与高兴。
只站直了身子,身上虽然强健了,脸上依旧苍白,仿佛带着难以抑制的悲痛,一脸木然的往前走,好像那天那地,不再拥有颜色。
而地底的黑暗依旧攀爬而上,而那脊背异常坚韧不可弯曲,反而被金光灼烧,消弭殆尽。
栖梧失去内丹后,眼里的神韵尽数消逝,脸上虚亏的发青。
眼里光芒顿失,带上一丝冷漠看待这个世界。
一阵风闪过,那个鬼影又出现到他身边,一脸愧疚的望着他。
栖梧神情淡漠,眼里焦距没有对齐,并不抬头看去,轻飘飘的问道。
“你是故意拉扯我来这里的吧,你利用我在空间转移,利用龙族的跨界之力,特意拉我来这里,让我看到她,一开始就是谋划好的。”
那一声空灵,也不知是虚的没力,还是带着满怀失望的谴责。
那青年眸光沉下,带着大不忍的颤声道。
“对不起,是我计划好的,我已经死了,她一个人不行。但我也是试试,没想到你会如此慷慨,这之后我以为你会犹豫,崩溃,呐喊,你这般平静,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栖梧带着若有若无的叹息,眼里如月光照耀寒潭,荡漾着淡淡冷光。
“我自然犹豫,你可知我修了多久才有那个修为,我马不停蹄的修炼,就为了不被人欺负,为了保护自己。一直在追求着力量,给出去我自然是不甘的。”
青年脚步一个凌乱,十分害怕道。
“那....你后悔了吗?”
栖梧木然的摇头,缓慢而有力的转着,眼里带着风雨欲来的隐忧。
“此刻是没有的,不知以后会不会。”
青年看他情态,感觉自己当真是做错了事情,笃定道。
“我有旱魃的血统,死后力量更强,虽不能陪着她了,但是你若是有仇敌,我可以冲上去,哪怕是神明之位,我可以直拉下冥府之中,但,只能有一次机会。”
栖梧漠然的抬头,看那人恳切的眼神,沉声道。
“我身怀救世职责,还有三十五年也不知能不能把修为修回来,若是我救不了,那时,你预测临云界有大动作,便把他杀了,便好。”
青年见那人深邃不见底的绿色冰眸,心里亏欠,便重重的点头。
栖梧看着那黄昏边上,光芒渐消,那草原一望无际,却人迹罕至。他疲惫而暗淡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冷到让他觉得身体冰冷刺骨。
在那无人的旷野里,栖梧低下头片刻,便低声笑起来,也不知是什么缘故,一声又一声,嘴角嘲讽的翘着,眼里泪光闪烁。任凭那霜露缠身,任凭那冷风吹打。
青年静默站在他面前,心里忧虑万分,捂着心口问道。
“你....怎么了?”
栖梧仿佛笑的停不下来,颓然坐下,嘴角一直弯着。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到件有趣的事情,我做了那么大一件好事,舍己为人。可是却没人看见,也没人夸我一句,而且我回去了,就算我说出去,也没人相信我...”
说着又是一串笑声,他转过头,满是笑意的望着青年。
“为什么司华年做屁大点事情,全世界都知道了,人人夸他赞他,而我,不会有人夸我了。哪怕我做出于真诚,出于无私,哪怕我真心的在做件大好事,无人看见。”
他垂下眸,身下嫩绿的草渗出汁液与泥土沾到白色的衣摆上,带着少有的狼狈,他失意的补上一句。
“不会有人夸赞我了....”
青年刚想说句什么,却被栖梧打断。
“罢了,无所谓了,又如何呢?”
说罢,踉踉跄跄的起身,形单影只带了些失魂落魄的走进那黑夜中,那单薄的影子,马上就被黑暗吞没。
青年举了举手,滞在半空,却只能看着那人消失在那静谧的凉夜里。
而临云界西荒之地,金色雷光阵阵,水柱冲天而起,闪耀在那无人之地。
京坤一脸漠然而得意的挑起嘴角,看着眼前那人倒下,元婴逃出,他一道金雷追击,那神魂整个炸开。蕴含的力量之大,足以把人炸的皮开肉绽。
一阵急促的笛音响起,那京坤与鲤追身上出现一个淡黄色的罩子,遮挡住那一刻的炸裂能量。
京坤一个夸耀的眼神望身后望去,那不远处一位红衣青年手上执着发着金光的玉笛。
“这月光之护使得漂亮啊,初霁。”
叶初霁略带自得,潇洒的转了下笛子,颇有少年意气风发之感。他很快恢复如常,又是谦虚温润的公子,但声音仍旧雀跃道
“那也得靠师兄刚送的月决石,那等稀世宝物,生生将我的法器提到天阶上品。才悟出那么一招,也算得上些用场了。”
京坤脸上带着张狂的笑意,心中痛快至极,又带了些歉意道。
“抱歉啊初霁,还要靠你引诱你们长老出来,还杀了他。”
鲤追还沉浸在他们合力那么轻松的杀掉一个出窍后期敌手的兴奋里,满是恣意的摆手笑道。
“不不不,这个长老我们恨死了,强迫外门女子,草菅人命,又处处针对阿霁,我们早想教训他了,一直没有机会。”
京坤志得意满,极其嚣张的迈出步伐,丰神俊逸的脸上跋扈异常,活脱脱一个仗势欺人的二世祖模样。
而那后面两人,也是抑制不住的血脉沸腾,心情澎湃的跟着他身后,心里也开始期待下一次这种心跳加速,那种单方面压倒的屠戮。
而他们三人,回头却发现那司华年神色冰冷的站在路边。
被人撞破这场隐秘的凶杀,他们微微一怔。
司年华顶着金色道纹的有情道,眼里漠然失意,那寒星一般的眼睛,没有注视他们。只带着种淡淡的种谴责道。
“他事情做下很多,但罪不至死,师弟你此番是不是过了。”
京坤面不改色,微挑起嘴角,眉宇间那股桀骜不驯散发出来,仿佛天地间,他自己说了算,不必听别人的碎语。他眼里结起薄薄冰霜,散漫道。
“修真界本就如此,弱肉强食,今日我强些,他死的活该,我要杀他,师兄又能如何呢?”
司华年眼中激荡,望着那冷峻的容颜,仿佛全然不识了,他哑声道。
“师弟,你不该是这样的,你是个很好的人,为何......”
京坤幽深的眸子在夜里闪过一枚冷光,温声道。
“师兄你本就不了解我罢了,我本就如此,不是变不变,如果惊讶了你,那请你以后习惯。”
司年华神情大变,几乎面无血色,他疯狂的在京坤脸上找到一丝不忍,一丝惭愧,可是没有,一丝都没有,只有那飞扬的笑意。
他垂下眼眸,一片唏嘘,可是他狠狠的抬起头眼里精光大放,不放弃希望一字一句期望唤醒他的良知。
“师弟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杀了多少个人?杀了多少,让你夜夜难眠?”
京坤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尘埃,恍若未闻,对那些过往如过眼云烟般吹散。他气定神闲的弯了弯嘴角,口吻冷的仿佛只是在听别人的事情一样。
“忘了。”
说着,便是扬了扬下巴,满身孤傲的带着两个人走开,看都未看那身后泪眼蒙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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