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天雷霹雳而过,英招身子一颤,含了那血一般的眼睛,不死心的瞪视着那人。
宿千阳神色闪烁,异常慌张的不敢与他目光触上。
随即,就是死一般的寂静,把僵持的两个人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只能血淋淋的面对现实。
英招仿佛用了所有的气力冷呛,带上剧烈的咳嗽,满是血痕的手死死抓着他的手臂不放,凄厉的叫道。
“原来你还是不信我!你真的不信我,那叶无澜有什么本事?!罢了罢了,我不说了,即是你不信我。我真的没有意义了,人间不值得,你更不值得!”
说着,他的神情由炙热变得冰冷,所有的情绪凉了下来,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动力,如同一个木头傀儡一样面色无神。
随后,一道金光璀璨,由他身体里闪过,他的魂魄出窍,神情冷漠带着决意,化作一道流光,燃烧了魂魄之力,重重的击打在中央暴动的圆球结界之上。
那坚固异常的结界,出现了一条裂缝。
宿千阳整个人呆滞下来,嘴角抹了一丝凄苦。
而整个森林躁动了起来,所有力量都冲天而起,每个人心脏怦怦的跳。
眼里颤栗的望着那巨大的球体,里面的东西不断的用身体冲撞一次又一次,最后乃至脱力。
而这森林摇摇欲坠,就快崩塌,底下的东西呼之欲出,只怕就是魔气又要现世。
京坤有些失措,慌不择路的问身边的人道。
“怎么办?该如何做。”
栖梧舔了舔嘴唇,脑子飞快的旋转,想着英招不顾一切要释放这个东西,里面会是什么?为什么自己能听到它的哀嚎求救,为何两千年前英招要放它出来,里面到底是什么?他脑海里忽然浮现英招的话语。
“如果历史并非历史,而是史书修改而错漏百出。假如认知并非认知,而是以讹传讹,所言皆虚。”
他眼里不断转动,又想起二十年前,月神嘱咐要用镇灵之剑破势,要破什么势?
京坤忽闻他嘴边那么一段话,异常诧异。
“啊?什么意思?”
栖梧握紧了手心的镇灵之剑,脸色凝重的越来越满。
“你觉得那个金色结界里面是什么?”
京坤一时忙乱,脑子转不过来道。
“可怕的怪兽?魔气什么的?”
栖梧淡淡的摇头,咬咬牙,高声道。
“赌一赌了,我觉得不是。”
随着,飞到空中,大乘期的灵力大涨,浑身灵光绽放,手里金剑璀璨夺目的发出灭世威能。
那站在云端的白衣男子,一瞬间人剑合一,手里施放出巨大的光柱,重重击在金色的屏障上。
那裂缝随着那剑光施压下,越裂越大。
眼瞧着里面的东西与那剑光合力,就要把结界击碎,宿千阳想上前阻止,却被冷面的京坤拦下。
“别阻止他!”
宿千阳呆滞一瞬,可是那一瞬间,结界金光碎裂。
那黑暗里,无数光芒在那金球里面释放,照亮了丛林里的一切,耀眼到让人眼睛刺痛,可是又不舍得移开目光。
一个身影,由光芒里飞出,又像从天边的裂缝里降下。
如同神明般,带着平息一切的力量,缓缓降下。
而地底的躁动瞬间平寂,而整个森林开始欢呼雀跃,庆祝着什么东西。
哪怕他们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对着那个金光灿灿的身影感到吃惊。
如同幻梦般的相遇,心潮澎湃,哪怕如宿千阳栖梧等修为,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徒然下跪。
京坤缓缓的,怔怔的看着天空飞舞的巨大神中之神的神兽说道。
“九,九凤?”
哪怕从未相见,但还是马上叫出了它的名字。
那缓缓挥动着巨大金色翅膀,头上带着九颗脑袋的凤凰,便是站在神界巅峰的神兽九凤。那缓缓扑扇的翅膀仿佛带动着气运,而那高昂的头颅却异常高贵优雅。
仅仅只是看着,便让人心生敬畏。那身体里蕴含的力量,足以毁天灭地,哪怕不是巅峰时刻。
那九凤可是凌驾于白泽饕餮等神兽的存在,乃是天地的统治者之一。
栖梧浅浅一笑,下巴指着凤凰底下跪拜的几个仿佛像万兽村民服饰的人,说道。
“不止是九凤,也是他们口中信仰的月神。”
京坤心神一震,仿佛无法消化。又看了看那十几个忽然跪拜的人,心生疑窦。
“怪不得我好像看到有人生活的痕迹,还很新,原来真的有人在住这里。”
栖梧摇摇头,抿唇道。
“应该不是生活在这里,是被困在这里,三百年前太突然了,只怕没来得及出去。”
京坤疑云纵生,嘴巴微张道。
“你解释清楚一下。”
栖梧微微叹气,凝神分析道。
“首先呢,九凤就是月神,它就是万兽村的人膜拜的对象。只是万兽村应该是出自这里,这里更古老,是这里出去的一支,只是这里人凋零了,只剩十几个了。”
“九凤的存在,我猜的没错,就是为了底下的魔气,在这里镇压着,镇压不住了,就吸收到身上净化掉。”
京坤想到一事,反驳道。
“九凤会是祥瑞吗?我可听闻它屠戮一国的传说。”
栖梧慢条斯理道。
“你且看它祥和的力量,绝对是祥瑞,不会有错,一丝污浊之气都没有的。如果它屠戮一国,很有可能就是没控制住魔气暴走了,没完全净化完。我问你,你觉得困住它的结界是谁下的。”
京坤微微诧异,觉得谁会困住那么好心的神,如果它不净化掉那些浊气,人间不是会大乱?可是他想不明白会是谁有那么大的力量,那个九凤,只怕挥一下翅膀临云界就没了。想不明白,他只能摇头。
栖梧笃定道。
“是它自己,它也怕自己控制不住那力量,于是下了两重结界,一层困住自己,一层困住魔气肆虐。我又问你,你觉得它巅峰时期给自己下的结界,在净化魔气之后虚弱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京坤隐隐有些明白整个事件是怎么回事了。
“你是说,它困住自己,出不去了?”
栖梧眼里精光一闪,意味深长道。
“它困着出不去,只好找人求救,最合适就是四仙器合力破开,可是我问你,如果有个声音吸引你叫你来破开清璃境,你会怎么做?”
京坤脸色一白,觉得好像知道件可怕的事情。
“我会....当成魔物在诱惑我?天啊,你的意思是说,几千年它困在里面一直求救,人间把它当成吸引人的魔语吗?”
栖梧淡淡的点头。
“那它还能找谁沟通救命?”
京坤已然明白。
“高阶的异兽或者神兽,所有它才叫了英招来救命。等会可是黑曜他们呢?三百年那些人呢?为什么不叫他们来破开。黑曜没有能力破开吗?还叫他们加固封印?”
栖梧思虑了下,摇头道。
“只怕不行,他一个人不够,我想当时月神被封印,力量越来越弱,召唤不到什么人过来。只能沉睡,直到几百年前又苏醒。黑曜来了,黑曜估计也知道实情,可是魔气四溢,他还没来得及和金世耀他们说魔气清除后要救月神出来就死掉了。”
“而几千年来,因为这地荒凉,知道实情的人死了差不多了,便误以为这个地方关押这什么魔物。其实不是。”
京坤忽然又有一处想不通。
“那如果九凤是月神,那黑曜一直与她交谈,那黑曜在忙碌些什么呢?还有三百年前的魔气是怎么消的。”
栖梧看着那些奄奄一息的村民道。
“龙族有界与界之间往来穿梭之力,只怕他一直忙着的事情,便是给膜拜月神的信仰的村民开放进出,那信仰之力也是神明力量的获取途径。只怕三百年前,太过匆忙了,他们举行祭典仪式到一半,魔气就压不住了,月神只好将他们护在身下,哪怕自己困着结界里。也只能用尽了力量吸收魔气,再一次入睡。可是几百年在这里仅剩这十几个村民了,信仰之力不够它维持生存,它奄奄一息,再不出去飞到月亮上补充神力,只怕是要困死在里面了。所以,这整个琉璃境只不过是神的一个自救计划。”
而九凤滞在空中,那英招魂魄虚弱的化形,与它兽语交流。
栖梧听的面色微皱,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宿千阳。
宿千阳本来抱着英招的尸身已经痛不欲生,见他那同情目光,心里更是紧缩的要炸开。
随后那九凤挥动灿烂的翅膀,朝着月光飞去,补充能量,等到下一次魔气四溢,再来吸收镇压。
而那英招,化为一道流星,滑过天际飞走了。
宿千阳眼里激荡,嘴边低笑,整张脸狰狞道。
“我不信你,我居然不信你!我真的不值得!你也终于放弃我,不要我了!”
那声音过于凄凉,京坤看不过眼对着栖梧道。
“刚刚它们在说什么啊,你听得懂对不对?”
宿千阳崩溃的动作一滞,呼吸骤然凝滞看他,那黑白分明的脸上,分明带了卑微的恳求。
栖梧含了一丝可怜,犹豫的看着他,仿佛不知道要不要那么残忍,受不住那目光说道。
“九凤对英招说,要不要复活它,英招说不要了,人间不值得。九凤许了他一个下一世带着仙缘的根骨。英招,他...许了一个心愿,九凤答应了。”
他顿了顿,宿千阳心脏骤停,眼睛瞪的死大,仿佛在等着宣告判刑。
栖梧缓缓道。
“他许了个心愿,与你生生世世永不再相见.....”
宿千阳身子一震,那瞪的死大的眼里雾气结了一圈又一圈,巨大的震惊下,整个人呆了。
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颤声道。
“生生世世不再相见啊,真狠啊,你得对我多失望啊!”
随即就是抱着那个人的尸身,埋在他怀里如丧考妣般放生痛哭。
那旷野里,风声不断带着那个人的哀嚎,只是声音越发凄凉,越发低枕。最后那人抬头,面上泪痕斑驳,眼泪如同幽幽的寒潭,一望深不见底。
像坐下了什么决定,面无表情的脸上异常的收拢了情绪。
他淡泊安静,泪人一样的枯朽了内在,身上光芒闪烁,而灵力生命力在慢慢消失。
京坤倍感不妙,朝着栖梧问道。
“他在做什么?”
栖梧凝神片刻,说到。
“献祭给冥界,做个鬼差在黄泉路上等着那个人,还可能见到。”
京坤眼里闪过一丝讶异。
“这样有用吗?岂不是几百年见一次?”
栖梧眯了眯眼,摇摇头道。
“应该见不到,一次见不到。英招先走的,他当鬼差也要程序的,英招这世的功德还没用,下一世肯定气运庞大,又被九凤这种高阶神许了仙缘,基本会飞升的,最多之后一个天一个地,是真的再见不到。”
宿千阳闻言,献祭的动作一滞,满脸通红,气急败坏的搂着尸身咆哮道。
“你这小辈,非得毁了我最后一丝念想吗?”
栖梧毫不在意他的危言耸听,只是默默的笑笑。
而京坤想到栖梧可能有办法,求情道。
“你应该有办法让他们再见到吧,说说看。”
栖梧沉吟一刻,在宿千阳希望全投注的情况下说道。
“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他下一辈子命数已定,在一千年后,是拿着天阶仙剑的剑修。若是肯投身到产仙剑的风渡火山口里,应该能随着仙剑成为剑灵,剑灵不受因果约束,也能逃开月神的安排,只是你神魂要在岩浆里煎熬一千年,才能随着仙剑产出。而且他的姻缘已经定了,你便只能看着他去爱别人,这样你也愿意?”
宿千阳从破败里挤出一丝笑容,眷恋的望着那个温润的面孔。
“我也该为他做点事了,是不是,只是看着他,也很好。哪怕是和别人在一起,也可以。”
说着轻轻抱着他,架了仙剑,朝着风渡山而去,面容显得平静祥和。
大陆曾经的第一强者,第一权势者,就这样要去赶赴自己的死亡,去追逐他心里至高的爱。
而那仙剑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天际,最后再看不见。
京坤感叹万千,摇摇头道。
“唉,不知道他们会如何?你说他到时看着心上人和别人亲亲爱爱的,哪里受得了,觉得自己受得了是一回事,真正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栖梧眼睛迷惑的眨了眨,面露不解的回头看他。
“啊?你怎么觉得他们会再见面啊?”
京坤楞楞的望向他,觉得脑子瞬间卡住了一下,仿佛是没明白栖梧什么意思。他神情错愕道
“啊?什么意思啊?不是你和我们说这样可以他们再见吗?”
栖梧瞬间回过神来,旋即面色寻常的反问他。
“你怎么会觉得我会知道那些啊,你觉得我喜欢宿千阳吗?”
京坤见那问题开局,心里有种不妙,但只得僵硬的摇摇头,神情里带了些诚惶诚恐。
栖梧看他呆滞,如个夫子般温柔的点头,笑的异常灿烂美满,毫无破绽。
“那你觉得我会帮他吗?”
京坤接着摇头,只是那脸上神情崩溃,眼睛瞪和铜铃大,整个人气就快跳起来,手舞足蹈,语无伦次道。
“那你还说什么风渡火山祭剑,剑灵什么的,一千年后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