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句淡淡话语,如同天雷滚滚的在藤维也耳边滚过,他的气息如同涨潮渐近的海浪,脸色发白的望着京坤。
他嘴巴微微张合,却拿着纳戒呆愣当场,不知如何自处,只觉得在这人面前,再无半点脸面了。
又见那人平静的转身,他忽然的惶恐,他感觉这人只怕要永远消失不见了。
那最失意的时候给他带来光明与温暖的人,要收回他给的所有一切了。
他眼里盈满泪水,十分狼狈的放下高傲的头颅,低声道。
“师兄,对不起,可是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只能靠着你,不断索取你,不断蹭着你的东西往上走。我知道我卑劣,可我没有办法,我一无所有,如果我不这样不折手段,我根本没办法报仇。”
这泣人泪下的独白,却只得那人冷漠的转头,那眼里一丝温度都不曾有。只见人冷决的说道。
“去讲给你喜欢的人,你看得上的人说吧。人生很长,别老是装着藏着了,累不累啊,去找个喜欢的人吧,好好过。不说了,以后你我见面就当不识。”
藤维也不可置信的被师兄那冷咧的寒气呛到,他脸色灰败的吓人,仿佛天空暗沉下去,再点不亮。
京坤面色如常的回到座位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一桌人面色古怪的看着那丢了魂一样的藤维也去和闻人厄去了别的地方坐,那藤维也只不断的给自己灌酒,仿佛是要将自己喝死的劲头。
那闻人厄一脸恶毒的望着京坤,仿佛带上忌恨。
京坤倒是异常淡漠,仿佛没看见他们两个一样,倒是与司华年说起他们两个的师尊又要出去别的界游历的事情,倒想跟上去看看。
那司马赋倒是惴惴不安,觉得自己害得人家好友反目了,只忐忑道。
“我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京坤只轻轻微笑,不说话,给他倒杯酒,示意他安稳,不用担心。
那叶初霁倒是看着两边决裂,一时心焦。在两边来来回回的看,那京坤倒是淡定异常,那藤维也醉的被人扛走,京坤也没有再给过一个眼神。
叶初霁看着这样的京坤,莫名的心里发慌。
那莫还真走到京坤这席来敬酒,几人齐声对着他祝贺,说些吉利话,却见他呆着不动,注视着那黄衣女修。
熙苒面色一白,只淡然的抬眸,不带一点情绪的祝贺道。
“恭喜莫家主喜得麟儿。”
莫还真看到她莫名的眼眶红了起来,将那天庭饱满的孩儿递到她跟前,语气里仿佛带了些恳求道。
“来,你抱一抱,抱一抱他。”
熙苒唇色全无,垂下头,摇了摇,语声飘忽的道。
“不了吧,我怕....把霉气传给他。”
莫还真保持着递送的动作,坚持道。
“他福气好的很,你抱抱他。”
熙苒闻言的咬了唇,红着眼站起,行了礼,一言不发便转身告退了。
那背影看上去,异常单薄纤瘦。
而莫还真面色大有不忍,默默抱紧的孩子,看着那背影凄呛,扭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京坤等人看得迷茫,不知何意,只得彼此交换了个诧异神情。
第90章 穹苍异火一
韶华寺边上丛林中。
栖梧眼里寒光一凛,看着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敌人,以他目前的实力,不好逃出生天。
他好不容易跑到靠近城镇边上,韶华寺下边的城镇,是不能随意动武的,他一路东逃西窜,好不容易快到终点,倒是被绊住了。
他银牙一咬,乌黑的长发胡乱的拍在脸上,甩的有些疼。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逼迫到这种程度了。
只是如今他境界跌落到元婴后期,看着围上来的出窍和合体期,感觉有点棘手。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天边落下,仿佛也是刚好在此处落下,他急忙的冲上前,清风舞动着他的发带以及宽大的裙摆。
他抓住那人宽厚的手臂,心慌意乱之下,竟然发现自己一只手抓不住那人的臂膀。
但是栖梧无闲遐想,幸好多年之前,便给那京坤下了道符,当个保障,今日也算派上用场。
他灵力一催,那符咒便立马显了形。
那黑色的如同枯萎枝蔓的诅咒马上浮现在他的手腕上,看上去好像鬼藤缠绕在上面。
那人胸腔颤着说道。
“同生共死咒?你什么时候下的?”
栖梧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带着魔鬼般的低语威胁道。
“帮我,不然你今天也死在这里。”
那人忽然暴起,满是怨气的望向他。
“草了,你他娘就不能好好与我说?非得这样!”
栖梧微微蹙眉。
好好说又如何,难道就能帮吗?
却见那莫家的长老忽然站出来,怒斥道。
“你是谁家的弟子,难道还敢阻止我们抢回那镇灵之剑?”
京坤正欲行礼,却见那天上一道流光落下,那莫还真已经正在他们眼前。
栖梧如临大敌,那莫还真更难对付了,今日怕是命途多舛。
但却见那莫还真对着自己全无兴趣,只一路盯着京坤瞧,良久才说出一句。
“我看见你总是面熟,见了你许多次,才想起来,你可是那京涛的后人?”
京坤礼数十分周全的行了礼,沉声道。
“正是家父。”
莫还真看着他的脸凝滞了许久,眼里交织着震惊迟疑,随后吐出一句话来。
“那你....母亲是谁。”
栖梧感觉到,手边抚着的结实的背脊抖了一抖,便听到身边的人带着点哑音道。
“不是什么人,无名无姓,没有家世,没有修为的女子。”
莫还真看着他,嘴巴微微张起,脸上交错映着欣慰,哀伤,悲拗。
最后视线又转到栖梧身上,那目光淡淡的,带着点忧郁。最后视线回归,嘴角轻扬,一脸如释重负,整个人看上去轻快而明亮,他沉声道。
“这镇灵之剑,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带来灾祸,我莫家至此,便不要了。至于其他人,我不理了,我们走。”
那莫家长老们异常惊诧,楞楞出声道。
“啊?那仙器,就这样不要了?”
莫还真绽放一个张狂的笑容,朗声道。
“不要了,我自己还不行吗?我就不信没这把灾剑,我莫家就不行了。就算我不行,我那儿子测了,几千年来最纯的极品金灵根,还缺了这破剑不曾?”
几人听闻那一句铿锵,顿时也有了自信,齐齐拱手道。
“恭贺家主!”
于是那莫家的人,就这样零零散散走了,临走前,莫还真意味深长的对着京坤说了一句。
“你若是想多知道你母亲与你舅舅的事情,便来找我。”
京坤便是一脸恭谨的又拜了拜。
栖梧目瞪口呆,一脸不解。
就这样,不抓他了?!就这样就走了?!
不是吧,这小子面子有那么大吗?
而人群散尽后,那京坤目光如刀般,在他身上游弋,那目光好像带着怒气,可是又不是那种恨的情绪。
是一种什么呢?栖梧说不清楚,只觉得十分陌生。
只见他带着一丝咆哮怒意,神色阴沉的望着他道。
“你修为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栖梧蹙眉的仰头看向那刀削斧劈般轮廓的脸,那上面似乎涌动着风雷之势。
那目光灼灼的压迫下来,感觉吓的一呛,栖梧心漏一拍。
这是在干嘛?担心他,着急他吗?不是吧。
栖梧随即面色如常,十分散漫的把目光移到别的地方道。
“自然是做好事去了。”
声音里,都多了些嘲讽,仿佛自己都不曾相信这件事。
可是那人眸光却沉了下去,随即又注视着他,那目光烫的吓人,又见那人沉声道。
“你把修为给了别人了?为什么?”
栖梧惊的面色一僵,蹙着眉头看向京坤,十分惊颤。
不是吧,竟然相信他?他都做好了被人嘲笑的准备了,居然相信他?而且,他是怎么一下就猜出来真相的。
只是栖梧沉下头去,不愿作答。
京坤倒是怒了,不依不饶道。
“谁啊,值得你做这种事情?是那个女人吗?还是其他女人,你为什么....”
说着,好像急了起来。
栖梧更是惊了,脱口而出。
“你连是个女人都知道?”
这家伙,莫不是练成了天眼通什么的。
栖梧就看着对方脸上风雨莫测,那一瞬间的阴沉,就好像下了个霹雳。那脸上绷紧了肌肉,狠狠的一抽动,那脸上一颤颤跳了起来。他带着极低的低压,仿佛身边气流到处乱窜,咬牙切齿的瞪着栖梧,也不言语。
栖梧莫名的感觉到害怕,这小子吃错药了吗?那么暴躁,而且那眼睛里是装了什么东西,一直在闪光,看上去那么吓人。
极欲之眼的后遗症吗?
随后,那满脸阴沉的男人,带着雷霆怒意,带着沉灼的气息,带着不容否决的语气,伸出那个带着下咒的手,凛声道。
“他们走了,给我解开吧。”
栖梧怔怔的望着那个高他大半个头男人,才发觉,这个人好像真的长大了。现在修为在他之上,威势压起来真的可怕。
刚才那一瞬,差点就下意识要去那么做了。
他忽然明白对方再不是三十多年前,任他拿捏,任他折腾的那个单纯青年了。
但是,也幸好两世过来,那点沉稳,他还是有的。
他淡然的释放一个暧昧的笑容,十分热切道。
“这可不行,你现在就是我的保命符,还有好几波人要追我呢,麻烦的很,安全了再说。”
京坤冷冷挑唇,眼里烈焰燃烧一般刺道。
“那你怎么不找那些女人护着你,怎么?你修为不济,她们不要你了吗?”
栖梧笑容一滞。
什么女人???怎么又是女人?
“你到底在说谁啊?”
京坤冷声呛道。
“不就是你那什么大师姐,她不护着你?”
栖梧脸色皱起来,十分无奈道。
“师姐吗?人家要顾着相公,没有那么有空啊。”
京坤脸色忽然扭曲了一下,脸色十分不自然,捏着嗓音道。
“你....你师姐她,嫁了人的啊?”
栖梧皱的更厉害,不知道话题为何会扯到这里,只得顺着说下去。
“嫁了好久了,干嘛?你看上我师姐?别想了。”
这小子年轻火气旺的,人又花心,指不定上次天阴山见着那惊鸿一瞥,打了什么坏主意也是有可能的。毕竟,那半魅混血的模样,比起那安语竹还美上许多。
只是他抬眸望去,便只看到一个咧开嘴的傻笑。
栖梧又看不懂了,嫁人了还能笑得那么厉害?不是看上他师姐吗?
总不会.....是别人的夫人,反而更有兴趣了?
咦~
栖梧心里嫌弃出声。
但对面又忽然恢复的正常面色,十分忧虑道。
“那你不回合欢宗吗,那边有势力保护你,反而稳妥一些。”
栖梧如同看傻子一样望着他,冷声道。
“你当魔道是什么地方,兄友弟恭吗?我爬到那个位置是因为我有实力,没有实力,便只是砧板上的肉,回去连宗里的人都会趁人之危。”
别的不说,那妖乐海棠,虽说目前臣服于他,但是也只因为对修为的崇拜,没了那些做基础。他们是不会听着一个元婴小儿对着他们指手画脚的,所以合欢宗是回不去了。
只能另做打算,先那么待着,安稳下来找个合适的地方修炼就是了。只是把内丹修回来,到大乘期之前都不会有劫数和瓶颈,想来不用那么久。
他眼里泛起冷光,瞅着对面高大的身影。
他存了点心思,先待在这个保护盾身边再说,到底也出窍了,不会那么不济。
于是他柔媚起笑意,存了恶心别人的心思,亲亲热热的抚上那人的胳膊,摇着他的肩膀尖着声音娇道。
“哥哥~先收留人家嘛,人家想与你待在一起。”
说完,栖梧自己都快吐了。
只见对方神情大变,急促的转过身去。
栖梧得意的含下一枚阴森笑意,又见对方背影好像在捂着嘴,肩膀一颤一颤的。
哇,恶心的想吐吗?可以啊。
接着那人又仿佛在擦着什么,肩膀一下一下晃动。
这是....擦鼻涕吗?
说着,那人一脸为难的转过头,皱着眉,十分严肃沉着,寒着嗓子道。
“我本是不愿意的,但是看手上咒术都这样了,我就勉强护一下你吧。”
栖梧本想志得意满的点头,却见那人宽大的手抓了他的手腕,栖梧仿佛看见,那人指缝上好像有鲜血抹过。
什么时候受的伤?还不等他问出声。
那人却仿佛带着一丝雀跃,抓住他的手,便急忙拖拽到那远方的繁华城镇。
栖梧心里一惊,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抓住他的手?
“你做什么?”
那人嗓音掩不住的愉悦兴奋,望向美好静谧的那座城,开怀道。
“做戏做全套啊,既叫了哥哥,你就装我的相好好了。”
随着一阵风一般的笑声,两人的话语已经被一阵风卷到天边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