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炎生听到靴履点地,是李竭南下轿了,他一改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凌犴。
官员们面面相觑有些不可思议,这人可真会装,真当禄王是傻子,然而李竭南真的没看出什么,在他眼里方炎生还是那个单纯任性的傻子,他看到方炎生缩了一下,以为这些人吓到了他,就伸手把人拉到身边。
苏德跟李竭南请示后策马离开,唿啸的马蹄声掩不住官员们的八卦之魂。
“这是禄王的哪位?没听说过啊?”
“那是鸠翎王的遗子,现在是李竭南的义子了。”
“鸠翎王的孩子不是还小的时候就毙了么,好像是溺水,怎么还有一个,这个怎么来的?”
“是鸠翎王以前在外流落的,这你们都不知道?”
“不知,不知,你们快闭嘴吧,禄王看过来了。”
李竭南听到鸠翎王的孩子很小就毙了这一句,突然有些阴鸷,脑海想起了谁,他听到声音稚嫩却低沉:“不是,他不要我,把我送给别人,跟外面的人说我死了,还让我当什么楼主,什么都瞒着我,不出来见我,还死命让人管着我,我这活得就像傀儡戏里的角色,一切都安排好了,有什么意义呢。”
李竭南眼角突然蓄雾,他微眯忍了酸涩,方炎生不知道他突然的紧绷,那骨感的手抓得他很紧,开口唤了句:
“李竭南。”
这三字随着低沉的声音,入了李竭南的耳,他松了一下手,又重新抓好那双比他大上许多的手:“跟着我,进去不要任性,知道吗。”
“好。”
李竭南在申屠柞吾惊讶的目光下摸了摸他的下巴,哄狗似的说:“乖。”
文官们看着李竭南拉着比他高两个头多的人走来,看来这养子很受宠啊,传闻不是天天在禄王府吃冷饭么,果然传言不可轻易相信,传言都是骗吾等贤人。
秦至仁看他们走来,开口了大概丧了子,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看那脸色都快赶上死人了,身上的熏香味道也重,只听他说:“李竭南你不得好死!杀人偿命。”
官员们大惊,秦至仁一个二品敢挑衅禄王可真是厉害,原本以为会跟他们一样不吭声,看来丧子之事真的将这人搞得不管什么了。
“你很臭。”方炎生嗅到他身上发出的细微腐臭,他从漠北活下来后对腐尸之味就特别的敏感,这秦至仁身上有什么,他还没探究完就让李竭南拉过去。
圩之琴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其实他的脸皮昨日剥的,现在又是春月脸皮不至于发臭,她贴那么近也只是闻到稍许,这人难道真的是那位楼主么。
御书房的侍卫给他们打开门,实际上只是给李竭南开的,他们想要拦下方炎生,在李竭南扫了他们一眼,只好颤颤巍巍的放行了,这可是太上皇啊。
“来了?”申屠柞吾的声音从转幕中传来,他面目还算柔和,其实那几个文官弹劾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他只是想见上李竭南一面,他看到李竭南绕过屏风还拉着一个人时,顿时冷了脸,竟然连这个人都带来了,看来探子说得没错,李竭南对这个人的过分宠爱了,他之前就一直不相信像李竭南这种无情冷然对什么事只要不感兴趣就漠不关心的人会如此尽心尽力,这方仕城的遗子才入禄王府一个月半就得到李竭南的信任,最不可置信的是此子明明就是个智儿。
李竭南颔首拉着方炎生坐下,看着申屠柞吾就发问:“怎么?”
方炎生好笑,他喜欢看李竭南摆谱儿的样子,高傲好看,他也跟着看向上位的帝王,但看到的就觉得这申屠柞吾恶心兮兮的,他故意笑出声,他就看看李竭南管不管。
“他笑什么?”申屠柞吾开口,看到这智儿像在嘲笑他,还皮肉不笑的,就有些恼怒。
方炎生装傻子就是这样,其实他一直都是皮肉不笑的,奈何在李竭南眼里他就成了真的傻子,有时他都不会刻意去装,李竭南也不会怀疑,这只能说明李竭南真的是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一是方仕城给他塑造的身世,二则是他有在给李竭南用要,之所以装傻充愣的为得就是好下手啊,而且被喜欢的人宠着,他愿意一辈子装傻了,复朝就让暨英的遗子去啊,也不知道那暨复那小子有没有好好学习。
李竭南冷淡的说了一句:“方炎生,不得无礼。”
方炎生收回胡思乱想的,脸上装得委屈不行,其实还是那副皮肉不笑的样子。
李竭南看他这样子,就无语了最后还是申屠柞吾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我让苏德去查了,他发现那些尸身都被下了蛊,但荷园这事,凶手却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唯一知道就是很显然是冲狼君你去的。”申屠柞吾看李竭南的反应还是常年的冷漠,他身边的人迎着他的目光,就抓起李竭南带指套的手把玩,申屠柞吾气急什么玩意。
李竭南听申屠柞吾说得都是些废话,蛊虫他从苏德那也得知,但没阻止,他示意申屠柞吾继续。
“我相信你是不可能指使暗影杀害那个秦升闻,但如今群臣弹劾,我们一时又给不出说法,我想不如狼君推一人。。”
李竭南觉得申屠柞吾有时真的蠢得不可思议,于是打断他,缓慢的说:“你的意思是让我认了,还要让我的人当替死鬼?”
当初觉得申屠柞吾确实还是挺聪明,但他这人达到高度就忘了自我,现在对于申屠柞吾李竭南真是越来越失望,这种人走不了多久,看来他要在申屠柞吾的两个儿子,找一个开始游戏了,推翻他再来一次皇朝。
“只是暂时而已。”申屠柞吾之前觉得李竭南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但是被反驳后又自以为觉得李竭南很看重自己的名声。
李竭南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秦升闻死了关他什么事,他不想管,也不在乎,所以让他的人来当替死鬼这个想法可真是滑稽。
申屠柞吾是揣摩不出所以,他只好等,他看着李竭南妖冶的脸,瞎了的左眼是睁着不动,在光下反着琥珀色的诡光,黑色的右眼却低垂,此时不动有些让人悚然,若不是他旁边还有个方炎生,他都以为这只是个木傀儡,李竭南右眼突然抬上,吓了申屠柞吾一跳,拿着的茶盏就差点丢了出去。
方炎生憋着笑,李竭南刚才是入了魇,这只是他给用了那药的小小后遗,有时候会这样方炎生也是看着他的。
李竭南那样的失神,他让太医看了无事便没有再理会了,所以现在成了习惯,他拍了拍方炎生,回神色难看的申屠柞吾:“我的人不当替死鬼,至于如何处理,是吏部的事情,你也不用太过于关注这种事。”
“好,我知道了,等苏德出了结果我让人同报你,过几日国祭还望狼君能来。”申屠柞吾懂他的意思,李竭南真是拒绝他了,让他自己想办法,所以也只能这样了,最近他真的算忙得焦头烂额,庆幸的是国师痊愈的不错,不然祭坛之事还不知该如何是好。
申屠柞吾这个人一种想法可以解出多种意思,李竭南也不知道他想着什么,反正他不会教人做人,说的话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碍不了他。
“嗯。”李竭南拉着方炎生起身来去匆匆,也不过一个时辰,申屠柞吾目送他离开后,李都尔悠悠的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狼君身边之人,是个祸坏。”李都尔穿着国师袍神色自若,申屠柞吾是信他的,当即就问。
“那就想个办法除去。”
“陛下,我是神的仆人不杀生的。”李都尔笑着回答他。
“朕总是觉得这个方炎生有点奇怪,但是让人查的又根本查不出什么异样,国师你看得出什么?”申屠柞吾本就没让他去刺杀方炎生,只是想问问他。
“唔,陛下先把此时放一放,我们当即还是想想秦尚书的事。”
申屠柞吾听到这个就来气,当初到底是谁通过秦至仁审核的,这莽夫别的没多大用处,挑拨离间的本事倒是大,李竭南他是不能动也不想动的人,这老匹夫还带着一班子小鱼小虾来闹他。
“想什么?这么多日过去了,魏文群到底信不信!”
“陛下,既然魏尚书一人查得太吃力,臣觉得刑部尚书可以再添置一位,阿于堑的今觉,想必陛下也听闻过他的名字。”
“今觉,阿于堑的前廷尉?”
“正是他,臣前些日子碰见他,听说他又破了一件大案,是往洲的无头悬案。”
申屠柞吾不置可否:“那就让他来见朕吧,”
李都尔笑着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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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绿萼眉
圩之琴看着李竭南他们大摇大摆的进去,才过一会又大摇大摆的出来,他们还是低估了李竭南在帝王心中的地位,这样看来申屠柞吾就算拿他们开涮也不会动李竭南的。
这还下什么绊子,干脆去杀了吧,圩之琴没去过西域那边不知道李竭南的什么事,只是知道他是新任狼君而且打仗厉害,她盯着李竭南看,他旁边的巨人就瞪她,那眼神像带着刀子要剜她千万遍。
苏德像算好时间李竭南刚出来,他也就来了,李竭南让方炎生上去,那姿势也挺好笑的,方炎生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你说明知道他每次进轿子都很吃力怎么就不轿梁弄高点,不怕他卡住似的,李竭南啊李竭南可真是个幼稚鬼。
“还不进去。”李竭南看他磨磨蹭蹭的,就在后面凉凉的开口,方炎生只好无语的弯身爬进去。
官员们看着他没什么事的出来现在又走了,反倒是自个在这闹了许久,笑话没看到可能还得罪了禄王,要是帝王待会出来以为他跟秦至仁是一路的那就完了,于是纷纷找了个借口离开。
圩之琴看这些人有些反胃这一刻想的倒有些跟苏德一样了,等人都离开,她继续站了会,御书房的门打开,出来的是国子祭酒,也就是国师李都尔,李都尔走过来装作不认识的安慰了她几句,圩之琴也装得入了情哭喊声都传入申屠柞吾的耳,申屠柞吾一气摔了个小鼎,圩之琴听到响声看了一眼李都尔,闭了嘴跟他一同离开了这倦勤宫。
“方炎生确实有异。”
“看到了,李竭南好像看不出。”
“用了蛊?”
“没看出,你怎么换了这老王八的脸?”李都尔并不知道圩之琴换了秦至仁的脸皮,但还是认出来了,说秦至仁是老王八因为此人之前得罪了他,他有些记仇,所以把他们一家都算计上了,想不到圩之琴把这老家伙也杀了。
圩之琴顶着秦至仁僵硬的脸皮,声音却是自个的:“刘氏给我喂药,我就换了个人顶替,想不到秦至仁也是个人才,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杀,就为了扳回一把,这两人也不亏是夫妻。”
李都尔点头算是知道:“这回没什么好玩的,你看好时机就撤把,藩国那边我需要你去一趟,申屠瑜青太蠢了,你去提点下。”
“知道了,那个方炎生我今晚可以去剥他脸皮么?”
“小心为妙。”
圩之琴知道他这是答应了,跟李都尔走出鹤来门上轿回秦府。
方炎生坐在李竭南对面,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就等着李竭南来哄他,这事儿明天都要来几出的?。
李竭南看他不动如山那张明明威严的脸非得装纯良,他笑出声伸出手碰了碰他下巴:“荷园没看成,今日带你踏青?”
方炎生一把抓住他的手就放啃,含煳的说:“真的么,我想去看拂地红。”
“脏死了!”李竭南抽回收敲他头。
“我不嫌弃你。”
李竭南想说是他嫌弃,这狼儿子真不好养,哪都好就是动不动爱咬人,脏死了。
李竭南掀开布帘,轿车飞驰风景往后倒去,他看到有汉人家在河边祓禊:“苏德,去赴水山。”
“是,主人。”
方炎生他看放下布帘,望安或者说凌洲的赴水山,出名的是拂地红和极美的山景,赴水山的美是一年四季的,他小的时候就爱往那跑,能看到很多眷侣相依,这种情感他在遇到李竭南之后也懂了。
李竭南看他面容柔和,生出一种爱惜:“你满意了吗?坐回来。”
方炎生回神低笑着坐过去,拉过李竭南的手牵着,心里溢满情意,若是没有这些明争暗斗,他可以天天拉着触手可及的人满腔满意的爱他,美好得如山如水般。
到了赴水镇就不能继续往前了,要步行上山,李竭南和方炎生下轿子后,苏德还想跟着,却被方炎生一个眼神打发走了。
现在才巳时,仲春与暮春之交的天空万里寂寥,淡淡几团舒卷白云飘过,很是舒适,有各种声音袭耳却不嘈杂,百姓人群来来往往,看到李竭南和方炎生两个大男人牵着手,只是好奇看看,这里大都是汉人,男子相爱也不是没有只是极小,他们不知道来的两人是不是眷侣,但热情的卖花人也会上前。
方炎生想买一枝赠李竭南,李竭南拒绝拉着人就往斜扭盘山的小道上山,这小道一路都有成双的眷侣,方炎生和李竭南突兀却又和谐,这一路只要举目就能看到满眼的枫叶红,红得纯和酽,方炎生低头伸出空闲的手,拿走不经意掉落在李竭南头上的一片就塞进了袖里。
李竭南没有察觉只是感到头顶被人抚了一下,他以为方炎生不耐烦走这枯燥的路:“累了?”
“没有,只是有些兴奋,能跟温。鹿鹿一起很开心。”方炎生看他停下,就低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