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渡夜手一颤就将捧着的小鸟扔了下去，而后在它快要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又一把捞了起来。
　　门外那弟子还在, “逍遥长老叫你过去, 说是有事找你。”
　　柳渡夜应答一声, 感觉手指一痛，他低下头, 就看到小鸟用尖尖的喙啄他, 柳渡夜在他的脑袋上摸了一把, 确认道：“黑豆。”
　　掌中的鸟伸出雪白的翅羽在他身上拍了两下, 示意自己的不满, 柳渡夜看着，觉得莫名有点可爱，与往常的戚陌不大相似。
　　“昨日……”柳渡夜刚想说说昨夜温尚给他分析的结果, 就听到门外又传来砰砰几下敲门声，“柳师兄, 逍遥长老让你快些过去。”
　　柳渡夜也不好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就表达心意，只好先把戚陌放下, 离开的时候，还专门叮嘱了两句, “待在这里不要动，不要乱跑免得被发现。”
　　戚陌听的认真, 忘的干净，柳渡夜一走, 他就化作人形，先去饭堂吃了饭，又准备前往仙界大会。
　　今日是最后两项阵法和符箓比试, 戚陌对阵法没有什么兴趣，只简单看了看。等到午后，符箓比试要开始，才悠闲准备溜达过去。
　　但戚陌发觉几乎所有剑宗弟子都在这里，他随手拉过来一个小弟子问：“都不打算过去？”
　　那个弟子脸上的神色纠结，半晌才说：“以前符箓我们总是垫底，自去年起我们就不参加了。”
　　戚陌看着小弟子片刻，今年剑宗已经赢了两项，阵法应当是无上心宗赢，所以现在两宗各赢两场，如果没有意外那符箓应当也是无上心宗赢。
　　虽说戚陌混成了无上心宗内门弟子，但他对剑宗更有归属感。
　　“我也会一些符箓，准备去参赛，你们不与我一起过去？”
　　他这话一落，眼前的弟子猛地看向他，甚至因为过于不可置信，身体都有些颤抖，几息后，又陡然发出一声兴奋的喊叫。
　　戚陌被他一惊，就见这弟子眼睛发亮，朝四周的其他弟子喊了一声：“快过来，去和我参加符箓大比。”
　　剑宗弟子听到他的话，态度仍有些懒散，不知道他为什么像平地捡了丹药一样，“又去心宗面前丢脸，我可不去。”
　　“葛鸿义，你不会是被无上心宗收买了罢。”
　　剑宗弟子原本是不太在意脸面的，但是无上心宗态度实在是恶心人，剑宗总是被他们针对，所以也不是很愿意再去让人当面羞辱。
　　“不是……”葛鸿义小弟子急得满脸汗，草草组织了言辞，大喊：“是戚长老说他也会符箓。”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弟子突然一致吸了口气，而后不过一息，就簇拥在了戚陌身边，“戚长老，这是真的吗？”
　　戚陌挑眉看他一眼。
　　问他的弟子脸上立刻血色上涌，激动得有些结巴，“那…那我们…快…快过去。”说完还被呛了一下。
　　戚陌有些无语地拍拍他后背。
　　一行人也没想到问戚陌他能画出几级符箓，只顾着将人簇拥在中间，雄赳赳气昂昂去了比试场地。
　　他们到时，长老正好问到剑宗，负责宣布弃权的弟子都半张开了口，却陡然被塞进一个拳头大的甜橘，下颔险些脱臼。
　　“剑宗符箓由戚陌长老来比。”
　　负责比试记录的长老都要下笔划去剑宗名字，听到这句话，还怔了一瞬，才在名册上写下戚陌的名字。
　　但他还是对剑宗不怎么看好，恐怕这个长老也是推出来丢脸的。
　　无上心宗此刻也犹如见鬼一般，所有弟子都一齐看向剑宗的方向，见到他们脸上非但没有沮丧之色，还胸有成竹一般，脸上多了几分见鬼的神情，心下却陡然一紧。
　　戚陌走过去坐在案旁，他发觉八方都有目光投向他，有些眼神带着挑衅，有些则神情凝重。
　　戚陌淡淡对他们一笑，拿出溯世笔，雪白的笔杆立时让一人白了脸。
　　场中这样，弟子席上也不逞多让，无上心宗弟子各个神情倨傲，仿佛看到剑宗惨败，被他们羞辱的场景，一个个都兴奋地注视擂台上的情况。
　　剑宗弟子把人送上去，才发觉他们忘了问戚陌实力，顿时有些心慌，但看戚陌淡定的神态，于是也淡定下来了，反正不管能拿第几，气势上是不能输的。
　　“第一轮，三级炎火符。”
　　出题的长老拉开一张锦帛，放声念出上面的题目。
　　场中人顿时都错愕抬头，往年应该是从一级符箓比起，但现在直接从三级符箓开始，就相当于把一些实力差一些的弟子直接剔除，让他们连展示的机会也没有。
　　“长老，往年都是从一级开始……”
　　长老看他一眼，“你是对符箓协会众位前辈不满？”
　　这人瞬间脸色煞白，艰难摇摇头。
　　其余人心中虽有疑问，但也没敢再问出口，只是低下头各自画起符来。
　　柳渡夜从逍遥长老那里出来，已经未正三刻，他先去自己房中找了一圈，没找到黑豆……现在应该叫白豆。
　　想找人问问时，发觉剑宗弟子全部都不在，想起午后是有符箓比试，戚陌说不定也会参加，于是匆匆赶了过去。
　　柳渡夜到时擂台上只剩下三四人，比试也已经进行到最后一轮，这次是五级风符，场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手下动作缓慢。
　　剑宗弟子也心神紧绷，呼吸都轻了不少。
　　柳渡夜一脸疑惑走过去，随意拍了拍葛鸿义的肩，“葛师弟……”话还没说，就见这人猛地一颤，转过脸来惊恐看他，半晌骤然放松。
　　“柳师兄，你走路怎么像贼一样。”
　　柳渡夜拍了他的后脑一下，“这是怎么了，你们看上去如此紧张。”
　　“师兄，戚长老参加符箓大比了。”
　　柳渡夜点头，看着他，“怎么不说了？”
　　葛鸿义被他噎了一下，“现在已经到了最后一轮，五级符箓。”最后还被他可以提高了几个调。
　　但他的师兄犹如牛，他谈了半天琴，只回他一句：“嗯，五级符箓怎么了？”
　　他这样随意的态度，就显得其他剑宗弟子很大惊小怪，所以葛鸿义也不想搭理他了，“我们看比试。”
　　柳渡夜静静看着场中一身白衣，在他眼中尤其明显的戚陌，想了许多，最终又想起葛鸿义方才无语的神色，这才明白方才他的意思，“戚陌画出的符箓能让出窍大能定身片刻。”
　　葛鸿义正专注看着场中，陡然听到这句话还愣了一瞬，而后只想抱着剑裸.奔，当然没有这么严重，但他是很激动。
　　“师兄，你说今年剑宗是不是可以拿下第一宗门的封号。”
　　柳渡夜含糊答了一句：“是。”其实他并没有听到葛鸿义的话，他的思绪还停留在两年前两人在业障林的遭遇，戚陌是凭空画符。
　　当然他并没有说，他先前在话本中看到过，若是一个人太过出色，便会有许多爱慕者。
　　戚陌能凭空画符当然要藏着掖着，否则剑宗又多了许多弟子对他心生羡慕，说不定还会借此想篡夺他的位置或者与他争一争。
　　擂台上的戚陌似有所感，他抬头，就见到柳渡夜正探头看他，还对他招了招手，剑上的那只小东西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于是戚陌再次低下头的时候，符上多了些流畅的线条。
　　一柱香燃尽，监察长老“叮”一敲小钟，而后两位弟子从旁侧走上来，将他们四人的符箓收了上去。
　　事关第一宗门名誉，端看是无上心宗卫冕还是剑宗横出，所以此刻场中一片安静。
　　天上流云散乱，阳光直直照到擂台几人的脸上，戚陌神色淡淡，但其余三人神色凝重。
　　无上心宗原本因为戚陌提起的心，现在更是崩的不能更紧，犹如一把被拉满的弓。
　　所有人都注视着监察长老，直到他放下手中的笔，捡起玉简。
　　场中寂静一片。
　　“琼华宗兆天，符箓四级顶级，不到五级。”
　　“古刹天古茗，符箓四级顶级。”
　　“无上心宗方阳，符箓五级中级。”
　　“明阳剑宗戚陌，符箓五级顶级。”
　　无上心宗还未来得及高兴，便被这一句话打落谷底，他们看着监察长老的目光犹如带着刀锋。
　　“不过，接下来还得看符箓效果。”
　　无上心宗于是有了些希望，剑宗弟子却凝住心神。
　　前两位就是普通四级风符，一施展，场中顿时飞沙走石，狂风呼啸。
　　方阳紧紧攥着自己的手，看到长老催动了他的符箓，霎时天色一暗，狂风席卷，将天地接在一起。
　　若不是有掌门护住场外的小弟子，恐怕他们都要被风刮走。
　　即使这样，方阳也不敢放松心神，他偏头去看一旁的戚陌，就见这人淡淡看着那让人心有余悸的风暴，风把他的头发吹起，露出左脸上那一片红疤。
　　长老看风暴静止，就催动最后一张符箓。
　　半晌毫无动静，擂台上倒是凭空出现一片桃林，只有淡淡轻风在四周拂过，引来阵阵花香。
　　监察长老怔然，他不信邪似的又输入一股灵力。


第33章
　　这回花香更加浓郁, 拂过的风也仿佛有了生气一般。
　　监察长老稍等片刻，方要宣布他的符箓制作失败，眼前就闪过几道动荡的灵力, 台上一位弟子衣衫褴褛, 脸颊上有几道新绽开的伤口, 鲜血顺着侧脸往下流。
　　戚陌骤然抬头，看向那人, 嘴角挑起一抹笑, 向长老解释：“只要有风的地方, 有人动用灵力, 这风就会展现杀意, 实力低下的，会被绞杀。”
　　长老点头，拿着符箓去了后方, 与其他人商量半晌，复又上台宣布：“明阳剑宗戚陌胜。”
　　戚陌站起身, 收了自己的符笔下台，还未走出去, 就被迎面冲来的剑宗弟子围在中间。
　　他们实在是太高兴了，往年剑宗偶尔会取得剑术第一, 但其他四项惨不忍睹，今年却胜过无上心宗, 拿下第一宗门的名号，而这一切, 都多亏了戚陌。
　　“啊！”一个弟子拥上去想要抱戚陌，却被一把剑横在胸口，他们的三师兄一脸防备站在戚陌前面, “都往后。”
　　原本还想扑上来的弟子顿时明白过来，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同时揶揄笑出声，“柳师兄，你居心何在啊。”
　　柳渡夜虽然心里有些慌张，但他剑拿的极稳，横在众弟子身前，将他们完全抵挡在外。
　　“戚陌，他方才比试完，需要休息。”
　　“哦，是嘛？”大家笑着，但还是让开一条路，柳渡夜伸手去捉戚陌的手腕，没想到碰到他微凉的手指，顿时犹如惊弓之鸟，倏然放开。
　　戚陌看着他，跟在他身后，走到半路，就感觉一双灼烫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会被挤散。”
　　戚陌半晌无言，但也不挣扎，随着他一起去了他的小院，等将所有弟子轰走，柳渡夜才关上门，来到他身边坐下。
　　刚拿出那个很久前买的香包，想要送给戚陌，就感觉怀中一沉，戚陌化作妖形四仰八叉躺在了他的怀里。
　　柳渡夜看着手上那个香包，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一人一鸟对视许久，还是他先败下阵来，退而求其次，将香包挂在了戚陌的脖颈上。
　　戚陌不舒服地蹭了蹭脑袋，然后朝着桌上的灵果啾了一声。
　　柳渡夜只好拿给他，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啄，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盒子，却听到系统突然说：
　　【玄古秘境一个月后将在海外开启，请宿主打开钥匙，尽快前往】
　　柳渡夜想到自己在拍卖会得到的一半钥匙，不知道另一半钥匙在何处，但系统既然这样说，那另一半钥匙确实应该在他身上。
　　他愣神的片刻，戚陌已经吃完了灵果，展开一双雪白如绸缎的翅羽，飞到他肩膀上站好。
　　见柳渡夜回过神来，戚陌化作人形，直接坐到了桌上，一只手撑着桌沿，倾下身去和柳渡夜说话：“仙界大会既然已经结束，我要去一趟业障林。”
　　“你去那里做什么？”柳渡夜急道。
　　戚陌随手接住被他动作掀翻的灵果盘，看了看手心发光的灵蛊，“我有些事要去办。”
　　柳渡夜纠结了片刻，刚要说我与你一起去，就听到系统毫无感情的声音：【业障林不能去，你心中的业火越烧越旺了】
　　“我有毓明丹。”柳渡夜想到逍遥长老上午给他的丹药。
　　【你知道有没有用】
　　柳渡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怔怔看着戚陌，看见这人伸手抚上他的心脏，而后一股凉凉的灵力被渡了进来，“不要被业力侵扰心神。”戚陌说。
　　两个人这样沉默着，戚陌突然又不确定起来，柳渡夜对他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只是这样一件小事，柳渡夜就能被业力侵扰，那他心中的感情，或许也是被扰乱心神所致。
　　从未谈过感情的人总是在这样的小事上过分谨慎，更何况戚陌是一个商人，他会计算得失精确到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节。
　　戚陌静静看了他半晌，“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但在柳渡夜身上，这些准则偶尔会短暂失效。
　　柳渡夜听到他问，手不自觉收紧，最终还是肯定道：“好。”
　　戚陌露出一个看上去有些怪，但真心的笑，“我们三日后出发。”
　　柳渡夜看着他的笑点头，等到戚陌进了屋，系统冷冰冰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是反派】
　　“反派？”柳渡夜瞳孔一缩，他怔在原地许久，才缓慢移动了一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