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屋子只有一个木窗，可以看到外面暗沉的天穹，有一道微弱的光从这方小口透进来。
　　戚陌看到窗户下有一团黑影，他定睛看了片刻，才发现那里蜷缩着一个人，看身形有些像柳渡夜。
　　缩着的人浑身都在颤抖，戚陌走过去，手触到那人的时候，就感觉入手冰凉，一层薄薄的衣衫被汗水浸透，又被凉意侵蚀。
　　他想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丹药，但他的灵力竟然不能动用，而且藏在身上的灵蛊也已经结茧。
　　戚陌看着柳渡夜被手指攥破的衣物，沉默片刻，将他扶到自己怀里，解开他的腰带，想看看他胸口有没有伤。
　　但他的手一碰到腰带，一双赤红的眼睛就盯上了他，眼睛的主人犹如一头困兽，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哼声，手迅速攥上了他的手腕。
　　戚陌能感觉到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里有些恐惧，又有种无法掩去想要得到的渴望，但等戚陌低下头时，他却猛地窜起，将戚陌反压在了地上。
　　他压着戚陌的力道很大，戚陌无法挣脱，但是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盯着此刻已经昏了头脑的人，竟然让柳渡夜忍不住撇开了视线。
　　过了片刻，他的头被一只手掰正，柳渡夜往地下看，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已经松开了。
　　而后一双温热的唇贴上了他的。
　　柳渡夜其实一直是有一些意识的，他看到戚陌吃下“自己”给的灵果，又看到他躺在自己怀里，还看到他眼神淡淡审视自己。
　　他内心骤然生出一种想要逃离的感觉，但是他的思想和他的动作完全违反了他的内心，他将戚陌推到在地，看着这个人淡色的唇，竟然产生了让它变得艳丽的想法。
　　他应该是眼尾带着红，嘴唇也殷红，然后眼睛只看着他一个人。
　　就在柳渡夜按耐不住，想亲下去时，他看到了拉扯间戚陌胸口的那个香包。
　　记忆里他的那个梦也越发清晰，不知道是什么放大了他的欲/望，他看到所有他想让两个人发生的事。
　　但……
　　巨大的本能与强烈的情感拉扯后，他还是抗拒下心头一直撺掇他那道念头，他转开了头。
　　可没想到，主动的竟然是对方。
　　柳渡夜感觉自己现在浑身发热，好像心口灼烫的热度传染到了全身，他愣愣睁着眼，和对面那双灿若星辰又阔如深海的眼睛对上。
　　他在里面看到了一丝笑意，而后他的眼睛被一双手遮上。
　　柳渡夜昏了过去，也不知是气血上涌受不住，还是突然被戚陌疗愈，精力耗尽睡过去。
　　戚陌把他放在墙边，看了半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唇。
　　这是万不得已的方法，玄鸟的体/液也有净化的作用，现在他不能动用能力，只能暂时用这个方法，但方才看着柳渡夜瞬间温顺，而后愣愣的模样，他还是不可避免感觉心情有些愉悦。
　　但嘴角的笑不过一息就散去，戚陌看着门口，“出来。”
　　一个人拿着颗夜明珠走进来，他全身都包的很严，戚陌只看到他的脸，这张脸上布满了疤痕，有一道甚至从右额直接到了左脸，伤口旁如植物根须一样的肉盘根交错，看上去恐怖不已。
　　他直勾勾盯着戚陌，企图看到这个人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但没有，这一张板着的脸，他只能感受不屑一顾的意味。
　　怒意横生，他冷笑一声，瞬间冲到戚陌面前，一把扼住了戚陌的脖颈，“你现在手无缚鸡之力，我想杀你，易如反掌。”
　　他们一步步后退，直到戚陌被他抵在墙上，能吸进去的空气变少，短暂出现窒息的感觉。
　　“杀了我。”
　　这人突然听到一句犹如呢喃的话，他猛地惊醒，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大尊者说不能杀。”他喃喃道。
　　戚陌虽然咳了好几声，但这句话还是被他收入耳底，他直起身，看着这个面容丑陋的大汉，“你们为何要抓我们。”
　　这人终于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想抓便抓了。”他又看了一眼躺在杂草席上的柳渡夜，恶狠狠道：“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还早得很。”
　　戚陌看他在墙上嵌了两颗夜明珠，而后颇为不屑地看自己一眼，说道：“大尊者心善，不让你当个瞎子。”然后嘭的一声关上门，离开了。
　　那两颗夜明珠像两只眼睛，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戚陌走到柳渡夜身边坐下，看着他皱起的眉头，手指放到了他的眉心。
　　抓他们的人明显知道柳渡夜心脉上有业火，所以利用这点，控制了柳渡夜，又知道戚陌的身份，所以将他也一并抓了，还封了他的灵力。
　　留着一个人走火入魔，再将另外一人能净化的灵力封起来，他们在想什么，戚陌也猜出了七八分。
　　柳渡夜是气运之子，他身上的气运寻常人根本无法比拟，所以越是这样的人，堕入魔道，魔气也更盛。这种初生的魔气对每一个魔族都有很大的好处。
　　戚陌看着自己手上的铁链，索性什么也不想了，他躺在柳渡夜身侧，又用铁链将两人的手绑在一起，后便靠在一起睡着了。
　　夜半时分，戚陌只感觉自己手腕上一疼，他整个人被一团火热的东西贴着，但那个东西还得寸进尺，不断靠近他，仿佛要带着他一起化成一团火。
　　戚陌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双发红的眼睛，是那种纯正的红色，像是被火烧进了眼眶，又沁着鲜血。
　　这双眼睛盯着他，凶狠得仿佛要把他拆吃入腹，戚陌静了半晌，直看着眼前的人眼中疯狂蔓延，他才扯住柳渡夜即将抬起的手，两个人顿时扑在一起。
　　戚陌被压得半天没能喘过气，他抬起右手，趁着柳渡夜不注意，将手放在了他的脖颈后，两个人绑在一起，所以柳渡夜的手被折向背后，行动不便。
　　但现在的柳渡夜比起之前，疯狂程度有增无减，他一直在挣扎着，用力想将那只手拿下来，被戚陌死死制住。
　　按照戚陌现在灵力全无的状况，他应该是按不住的，但柳渡夜那只手就是摆在脑后，一直未动。
　　两个人贴着脸颊，戚陌又再一次故技重施，但他还没亲上去，就被反客为主，柳渡夜犹如饿狼撕扯猎物，将他嘴角也咬开了一个小口，血腥味蔓延进口腔，原本动作凶猛的人，却浑身一震，然后没了动静。
　　屋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一盏琉璃灯先进来，接着一人的黑色掐金线的靴子停在戚陌眼前。
　　“呦，我看到了什么。”他拿着灯照下来，略微弯腰看戚陌，“没想到，玄鸟一族竟然出了个叛徒。”
　　戚陌感觉覆在他身上的身体一僵，他就知道柳渡夜还醒着，但现在他的目光移到大尊者身上，就发现这人与自己记忆中那个黑衣邪气男子十分相似。
　　“与人族相恋，你不怕被逐出妖族，无处容身？”他说着，直起腰，摘下一颗夜明珠，“你说，若是心爱之人被别人糟践，这人族，还会不会爱慕你？”
　　戚陌抬头，眼带寒意看着他，他感觉到柳渡夜一双手攥得死紧，手臂上肌肉紧绷，硬邦邦的，他于是按住欲要起身的人。
　　“来，把人扶起来。”大尊者指挥两个人过来，等他们解开铁链把柳渡夜扶走，而后自己抓着戚陌的手臂将他拉起来。
　　“我留你有大用，所以只要你乖一些，我不会对你不利。”
　　戚陌甩开他的手，而后突然笑出声：“大尊者应当不知道，我有一个方法，能让他直接疯魔。”
　　大尊者似是没想到，“在他心里，还有比你重要的人？”像是嗤笑又像是试探。
　　戚陌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大尊者打量着他，眼神在他和柳渡夜身上扫过，但最终一言不发，显然没有相信。
　　所以临走，他又将那颗夜明珠放在了墙上。
　　屋子里只有夜明珠微弱的光，戚陌走过去，用尽力气也没能将这珠子拿下来。
　　在原地站了片刻，戚陌整整衣衫，走到草席边坐下，“都听到了。”
　　柳渡夜睁开眼，眼神复杂看着他，有些受伤，但深究，里面还藏着许多愧疚。
　　戚陌早就看穿了大尊者的意图，但是柳渡夜完全不知道，所以以为戚陌真的出卖了自己。
　　“戚陌，我……在业障林外面，我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柳渡夜说着，话音萎靡，他方才刚听到戚陌的许多话，现在心里正乱得很。
　　戚陌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淡漠：“所以你亲我也是被控制？”
　　“当然不是。”柳渡夜余光看了他一眼，发现戚陌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遂有些着急地解释：“是我发自内心。”
　　“发自内心。”戚陌默念一遍，一根手指抵在他胸口，感觉到他擂鼓一般的心跳，突然又想逗逗他，于是他转开了话题。
　　“大尊者此番是来试探，我的话他一句也不会信，至于我说的事，他八成会去查证。”
　　柳渡夜不知道怎么突然间话题就转了，他还停在先前，正欲张口表白，就听戚陌又道：“夜明珠里面的画面，已经被他改过了。”
　　柳渡夜愣着点头，想要说点什么，却感觉自己在这样突然严肃的情况下，说什么也不太合适，于是他挠了挠后脑，眼睛四处瞟了瞟。
　　然后就看到戚陌手腕上一道刺眼的血痕，他忙拿起戚陌的手，白皙的腕上血已经凝结了，但一大块擦伤的皮非常显眼。
　　柳渡夜立马想到之前自己意识全无的时候，铁链绑着他们，他用了大力，戚陌受伤再所难免。
　　赶紧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丹药，揉碎了给戚陌敷上，他原本不擅长这些粗活，所以手一抖一抖，最后药粉没粘上多少，大多撒到了地下。
　　戚陌无奈从他手中接过来，给自己撒上，为了防止夜明珠留影，两人都是面对面靠在一起做这件事，所以最后，两人额头几乎要撞在一起。
　　这么近距离，柳渡夜忍不住往后躲了一下，却听到戚陌问：“你能使用灵力？”
　　柳渡夜点头，戚陌就让他拿出一块玄木，他已经有了些想法。


第36章
　　三两下雕出两个栩栩如生的傀儡, 戚陌看着柳渡夜，半晌，忽然想起从仙界大会赢来的幻珠。
　　他让柳渡夜勾绘出这间屋子的幻象, 等幻象展开, 他就站在了柳渡夜身后。
　　夜明珠大约能让大尊者观察到这里的情况, 但这个幻象应该无法识破。而且方才他们匆匆来又急忙走，看着像是被什么事催着, 所以应该不会时刻注意这里。
　　而后, 戚陌俯下身, 抓住了柳渡夜的手。
　　他现在没有灵力, 要画灵纹, 只能让柳渡夜代劳，但柳渡夜对画符一点天赋也没有，如今能想到的办法, 就只有这个。
　　“将灵力汇聚到指尖，我领着你画两道傀儡符。”戚陌贴着柳渡夜的耳畔, 轻声说。
　　声音传到柳渡夜耳里，他只感觉自己心尖痒了一下, 耳朵上另一个人的热度一路蔓延到手背，而他的手背上, 是一只白皙修长，仿佛玉琢的手。
　　这手掌心没有像他一样的薄茧, 所以略显柔软，被贴着, 柳渡夜只觉得心猿意马。
　　他忍不住挪动了一下身体，甚至想问一问系统，或者说摸一把自己的剑, 但系统在升级，剑下落不明，他只好紧绷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指尖不敢挪开一寸。
　　灵纹很快成型，但最后关头，可能是画灵纹的人并非自己由心而画，所以落下最后一笔时，灵纹突然就散在了空气里。
　　柳渡夜手一动，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却发现戚陌脸上并无责难，连一丝不好的情绪也无，“再来一次。”
　　柳渡夜点头，这次他全神贯注，几乎能感受到灵气在空中划过，留下的细微动静，果然，这道灵纹很是成功，戚陌赶紧让他把灵纹打入了傀儡体内。
　　与戚陌神似的那只小傀儡立刻动起来，神态形貌与戚陌一模一样，除了大小有些不合适。
　　两人仿照刚才的方法，又另制了一道，让柳渡夜模样的小傀儡也动起来，戚陌看着并排两只傀儡，想着大尊者刚才的形色匆匆，将他们收进了怀里。
　　在一旁的柳渡夜心思全在戚陌身上，他的手背上像是还覆着一只微凉的手。
　　“等下一次大尊者到来，我们就开启幻珠，将里面所有的幻象放出来。”
　　*
　　夜明珠里一派安然的景象，两人都靠在身后的墙上睡着。
　　大尊者打量着戚陌的睡颜，神色凝重，半晌，他随手画出一道水镜，久久看着里面一个沉睡的男子。
　　“大尊者，尊主的肉身还差一丝魔气就要恢复一半。”一个黑袍人在他身前蹲下，恭恭敬敬递上一枚留影石，“只需要再将那个天道之子的魔气拿来，不日，您就能一统三界，恢复魔族荣光。”
　　大尊者看也不看他，只将漆黑的石头拿到手里，片刻后说：“那一批妖族的小崽子如何？”
　　“都已经生成了怨灵，傀儡宗也传来消息，西大陆的午泱城快要被炼化，请大尊者备好真魔气。”说到最后，这人的声音不可避免低下去。
　　而他还是避无可避，大尊者一只手按在他头顶，犹如一座大山压在上面，黑袍人脸上青经暴露，血管迸起。
　　“叫他炼好再来和我提条件。”大尊者阴沉地声音响起，“你去查一个叫乔天华的人，顺便再查查他的未婚妻徐盼儿，若是找到人，将他们带过来。”
　　他的手移开，黑袍人脸上汗滴直直砸到土里，涨得青紫的脸埋下去，“属下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