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醒了？”一个弟子凑上来。
　　柳渡夜坐起身，发现偌大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问道：“其他人呢？”
　　“今日开始炼丹大比，戚长老和其他弟子都去了，我们也去看看吧？”这弟子看着柳渡夜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柳渡夜顺着他的目光上下看了自己一番，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没…没有。”那弟子疯狂摆手。
　　*
　　炼丹不似其他的术术，要控制好火候对大部分丹师来说已经很难，戚陌没有自己的火种，外加上他现在有些心烦意乱，所以直毁了两炉丹药。
　　场外窃窃私语，所有人的目光落在戚陌身上，都带着一股轻蔑的意味，他们之前就听说一位筑基期后辈被封为长老，耻笑了一番，却不料短短两年，这人的修为就从筑基到了元婴。
　　初见时看他淡然的模样，所有人脸色都难看得紧，很多人从他一上擂台，就注意着他的一静一动。
　　眼看着前面两轮戚陌轻松快速完成，积分排在榜首，他们都忍不住擦擦汗，喉咙发紧。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看走眼，想要重新和剑宗交好的时候，擂台上的人自乱了阵脚，连续两次炸炉。
　　不少先前并不将戚陌放在眼里的人松了口气，他们看着戚陌停下手中的动作，以为他是自暴自弃，忍不住又说开了。
　　“据传还是个天才，结果连炼两炉都炸了。”
　　“怕是剑宗自封的天才。”
　　“哈哈哈，无甚本事，不用无上心宗出手，丹宗就能将他击败。”
　　修真之人听觉何其敏锐，这些话一字一句传到戚陌耳里，他忍不住向外围望去，结果一下子就见到满脸笑容的柳渡夜。
　　虽说两年不见成熟了许多，但戚陌怎么看，都能从这笑里觉察出几丝傻气，想到昨日大庭广众之下这人突然亲上来的动作，戚陌感觉有些糟心。
　　想不通干脆不想，戚陌摒弃脑内除了炼丹外的想法，按照丹方上的要求抓过一把灵草扔进炼丹炉里。
　　从丹歌的小世界出来之后，戚陌一直在研读那些山高的书卷，书里都是高级炼丹师的心得，戚陌从中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炼丹手法，屡试不爽，就是看上去有些粗暴。
　　“哎，也太糟蹋灵草了。”
　　“这个叫戚陌的，会不会炼丹。”
　　剑宗弟子原本信心满满，结果现在看到这种暴躁的手法，一时也没了底，只有一旁的柳渡夜，眼神专注盯着擂台，一点也不见失望。
　　“喂，你看柳师兄。”一个剑宗弟子看着柳渡夜的方向，压低声音对身旁人道。
　　“大惊小怪。”那个看上去还很稚嫩的小弟子丝毫不避讳地道：“柳师兄前几日在大家面前亲了戚长老，他肯定想要和戚长老结为道侣。”
　　“那当然了，戚长老有丹药都给柳师兄，要不是打不过，我肯定去争一争。”又一位弟子道。
　　“得了吧，你看你长得像颗萝卜，戚长老哪里会看上你。”
　　这里讨论的激烈，场中央的戚陌顶着万人不赞同的目光，倒是悠闲自在得很。
　　他手下的丹炉里面已经融进了七味灵草，还差一味，丹药就能炼成。众人却看着他熄了火，坐在一旁沉思起来。
　　擂台上的其他丹师原本还在紧张，额头上手心里都是汗，但他们看戚陌失手两次，不禁放松心神，再看他犹如初学者一般处理药材的步骤，更是对自己有了一份信心。
　　监察比试的长老看到戚陌无所事事坐着，丹炉里还有一堆犹如废弃的灵草，忍不住走过来在他案上敲了下，提醒他：“不可随意浪费灵草，违者罚灵石一万。”
　　戚陌抬眼看他，“我并未浪费，只是这药液需要再凉一些，才能融进最后一种灵草。”
　　长老又看他一眼，倒也算理解，但场外其他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看戚陌被监察长老找了，以为他就要被赶下台，都有些幸灾乐祸。
　　但一柱香之后，戚陌还稳稳坐在擂台上，手下倒是有了动作，将最后一种灵草随意扔了进去。
　　众人：……如果这也叫炼丹，那我们可能也行。
　　丹炉下的火又被戚陌重新点燃，红色的小火苗不温不火地燃着，放进去的灵草突然有了些动静，开始散发出一股即将成丹的香气。
　　这股香气越来越浓烈，随着小火不断的温养，逐渐开始凝聚在一起，戚陌看准时机，手下动作行云流水，片刻后，丹炉内出现七颗圆润如拇指大的丹药。
　　丹香实在是过于浓郁，许多场上的丹师都被这股香气吸引，还有两人只顾着闻味，毁了自己的一炉丹，但再炼制已经来不及，时辰已到。
　　监察长老在小钟上敲了两声示意，众人随即都停下动作，将丹炉往前推了推。
　　负责收丹的弟子在丹炉上挂好铭牌，一个个按顺序呈递上去。
　　“古刹天胡滦紫_阳丹成丹五颗，上品三颗，中品两颗。”
　　“太清道宗楚天河成丹五颗，上品四颗，中品一颗。”
　　……
　　监察长老还在宣读众弟子的成果，有听到自己比别人强的，忍着笑意恭喜别人，也有不如他人的，颓丧着脸。
　　戚陌看着他们各种各样的表情，支着下颚看他们，一点也不着急。
　　他斜后方的一人，却一直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他这样散漫的态度，脸上非但没有一丝轻慢，神色还变得更加严肃。
　　长老还在念，每一声都如鼓槌一样重重落在所有参赛弟子心上，越到后面，没念到名字的弟子心情都焦灼起来。
　　戚陌后方的那人也不自觉攥紧手指，眼睛紧紧盯着监察长老。
　　“丹宗狄华成丹七颗，上品七颗。”
　　距离戚陌两个位置的男子突然猛地敲案，而后爆出一阵笑声，戚陌转头看他，长老的声音又至。
　　“无上心宗兰漪成丹七颗，极品三颗，上品四颗。”
　　戚陌余光注意到斜后方那人递给他一个骄傲的眼神，嘴角忍不住弯起来，戚陌也对他笑了笑。
　　“明阳剑宗戚陌成丹七颗。”长老话一顿，戚陌看到那个叫兰漪的男子脸上有一瞬错愕，“极品——七颗。”
　　长老激动难掩的声音落下，场中突然就一片寂静，直到柳渡夜大喊了一声“戚陌”，才从剑宗方向一路蔓延开一阵欢呼。
　　剑宗弟子声音尤其大，仿佛要将以往的郁气都喊，朝着无上心宗的方向一齐喊戚陌的名字。
　　幼稚，戚陌在心里暗道一句，从接过长老手里的丹炉和一卷丹典。
　　监察长老有些不愿意放他走，在戚陌即将下台的时候又拉住他，“戚陌，你可愿意来我们丹师协会？”
　　戚陌看了他片刻，摇摇头。长老有些遗憾，却没有勉强。
　　戚陌见到在人群外围朝他招手的柳渡夜，将丹炉里的丹药挑出三颗，在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习惯性将丹炉递过去。等在四周的其他剑宗弟子不乐意道：“戚长老，你太偏心了。”
　　戚陌在他们揶揄的眼神中，又想起柳渡夜先前唐突的动作，手转了个弯，将丹炉给了穆蝉衣。
　　柳渡夜脸上的笑一顿，他的手还在半空，有些尴尬，戚陌看着他的眼睛，从里面读出一种可怜的意味。
　　穆蝉衣早就分完了丹药，此时众弟子围着他们起哄，但也不敢太过火，怕惹怒了戚陌，以后没有丹药可买。
　　柳渡夜在那里站了片刻，掩饰一般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玄木制成的盒子，上面雕着七八簇拥在一起的腊梅，栩栩如生，仿佛能闻到花的香气。
　　“送你的。”他说完耳廓染上一些粉，又硬着头皮想要说些什么，就见戚陌把一个玉瓶递给他。
　　柳渡夜打开瓶塞，就闻到一股丹香，与方才给穆蝉衣他们的一般无二。萧谦站在旁边，酸得都快成了酸刺果，“戚长老对你真好，三颗，”他咬牙切齿道，“三颗啊！”
　　柳渡夜收起玉瓶，脸上带着笑，撇了他一眼，朝戚陌看去。
　　戚陌也看着他笑，不过眼睛里有些复杂的情绪，他也看不懂。
　　周围一片唏嘘声，还有几人盯着穆蝉衣，看上了他手里那颗丹药。
　　“师兄，这颗紫、阳丹给我吧，你和柳师兄是亲师兄弟，他一定愿意给你一颗。”
　　穆蝉衣赶紧收进储物袋，心里却想，柳渡夜怕是一点粉末也不愿意分给他。
　　柳渡夜也妥帖放好自己的丹药，看了一眼戚陌，询问他接下来要去哪里。
　　于是众人就跟着戚陌一起回了剑宗弟子的住处，结果柳渡夜还没和戚陌说上几句话，就听说逍遥长老找他，急匆匆走了。
　　戚陌在他离开后也乔装一番，去了无上心宗。
　　一过去，温尚就把他带到了乐峰长老面前。因为此次他赢得音律第一，所以无上心宗给了他许多奖励，其中就包括十滴灵髓液，还有一块冰晶石，冰晶石可以用来祭炼他的本命法器，音修的本命法器就是他使用最顺手的乐器。
　　戚陌将这些奖励收好，还与长老一起见了丹阳子，丹阳子对他又是一番夸奖，赏了他一个飞行法器。
　　不过掌门人情绪看上去并不好，戚陌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原因，往年无上心宗早就拿下了两项第一，今年自己还拿下了音律第一，按理说应该现在应该已经赢了三场，但剑宗出了两个意外。
　　一个天道之子，一个手握剧本的男人。
　　戚陌走出殿外，听到里面商量的声音，垂下眼，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
　　“我带你去去周围转转。”温尚提议道。
　　正巧戚陌也不怎么想见柳渡夜，就顺了他的意。
　　可他没想到，就这样，还是遇到了出来找人的柳渡夜。
　　“温尚，你见到今日我们剑宗那位长老了吗？”
　　温尚摇头，倒是指着戚陌说：“我与墨羽师弟出来逛逛，没想到这也能遇到你。”
　　戚陌态度略显冷淡地对柳渡夜点了点头，然后就往一旁移动了一步。
　　柳渡夜找不到戚陌，想到他对自己突然有些冷下来的态度，看着温尚，感觉这人是个风月老手，于是直接问道：“温尚，我有一个好友，最近总是梦到他的一个朋友。”
　　温尚嘴角抽了抽，于是也顺着他的话问：“嗯？然后？”
　　“我…不是，他梦到他们做了道侣才能做的事。”
　　温尚打开折扇，老神在在分析道：“那你……你的这位好友一定喜欢他的朋友。”
　　“是…是吗？”戚陌在一旁看着柳渡夜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又看他突然转过头，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对上了视线。
　　戚陌静静看着他几息，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移开了目光。
　　柳渡夜却仿佛被人看穿一样，僵在了原地，他总感觉那双看着他的眼睛意外熟悉，而且对这个人，他心底总有几分难掩的好奇。
　　温尚却趁着他这出神的片刻，给他挖坑，“那你喜欢的这人，叫什么名字？”
　　“戚陌。”直到这两个字吐出口，柳渡夜才陡然反应过来，他有些懊恼的咬了咬牙，而后对温尚说：“别说出去。”
　　“哦。”温尚静静看了他几秒，突然发出一阵扭曲的笑，“我记得你十五岁上剑宗时，还说自己要和一位天仙结为道侣，没想到如今，喜欢上的人脸上还有疤。”
　　“年少轻狂。”柳渡夜撇开脸，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提剑攻上来，温尚反应迅速地躲开，两个人在旁边打成一团。
　　戚陌却怔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柳渡夜先前失神想要亲他的时候，这人心神分明是被业火侵扰，眼神中一片漆黑，照不出他的模样。
　　戚陌虽说心底对他也有些许好感，但在得知他做出这样的动作只是因为被迷惑，心神不全，戚陌心里顿时少了那几分旖.旎，所以见到柳渡夜也有些不太愿意搭理他。
　　但现在这人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说喜欢他，戚陌神情复杂盯着还在打斗的两个人，半晌，决定自己去山里清醒一下。
　　“不打了。”
　　温尚收起折扇，喘着粗气摆了摆手，柳渡夜收剑回鞘，他脸上见不到几分疲累，倒是眼睛发着光，还没打够一样。
　　柳渡夜往四周看看，发现原本在这里的墨羽也不见了踪影，“墨羽不见了。”
　　温尚顿时直起腰往四周看看，没见到人影，就拿出宗门弟子令牌，恰好看到另一块就在附近，不过此刻正往山林里移动。
　　“他去了山林。”
　　柳渡夜往树林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回去了，戚陌应当也回去了。”
　　温尚点点头。
　　戚陌此刻躺在一颗扁平的石头上，将自己瘫成了一张鸟饼。
　　他想着柳渡夜方才与温尚的对话，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确认柳渡夜脱口而出的就是自己，心底突然萌生了一些念头。
　　于是第二日柳渡夜起床，就见到一只足足有他两掌的白色小鸟趴在他胸口，正用一边雪白的翅羽覆在脑袋上，睡得正香。
　　这小鸟与黑豆样子极其相似，只是长大了些许，毛色也大变样。
　　柳渡夜将小鸟捧起，埋了一下胸，在它身上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清冷香味，他这才反应过来，戚陌早就在先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此刻正被他轻.薄的，可能就是他不时做梦梦到的人。
　　柳渡夜突然感觉手心有些烫，捧着戚陌的手微微颤抖。
　　作者有话要说：　　留评掉落小红包，谢谢支持我的小可爱萌，比个大心心~


第32章
　　“柳师兄。”正在这时, 一个弟子在外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