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路灯洒在她身上，斜长的影子落在路边的花坛植物里, 她不说话, 也不动, 好像是一座雕像。
　　“姐姐。”是余牧主动叫的她，“你怎么在这？”
　　又是这句话，你怎么在这。
　　说话人不是那个意思，听这句话的人却很容易理解成另一个意思。
　　左仟浔下意识蹙眉，双脚像是被黏住了, 想往前走却没法往前走。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余牧，只觉得心揪着疼。
　　从前, 左仟浔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她对人对物向来都是有则有, 无则无。没有强烈的占有欲, 没有必须要拥有。一切随缘, 可有可无。
　　可在余牧这里明显不同, 刚开始还好，渐渐地, 她讨厌别人拥有余牧，讨厌余牧的身体和灵魂其中一项属于别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对余牧有了占有欲。这样的占有欲时刻折磨着左仟浔。
　　她不懂，也不解，为什么会对一个女孩有这样的情愫？
　　就像现在，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晚自习放学之后不放心余牧的安全, 所以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好像生活不知不觉很多时候都跟着余牧走了，她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余牧那儿去了。
　　左仟浔看看张阳，又看看余牧，总算说话了：“我送你回家。”
　　张阳没搞懂是怎么回事，也不敢说话。
　　余牧侧目对张阳说：“你先回家吧，不用送我了。”
　　“喔。”张阳有点尴尬，毕竟现在面对的是一个老师，总觉得有点压迫的感觉，“那我先走了。”
　　“等等。”左仟浔叫住他，往前走了几步，和张阳只有一米不到的距离，又说：“以后不用送余牧回家，我是她姐姐，我送她，不劳烦你了。”
　　张阳只能尬笑：“呃，好的。”
　　余牧却拉住张阳的袖子，轻轻捏了张阳一下。
　　转而对左仟浔说：“姐姐，他是我男朋友，送送我也没什么的。”
　　张阳很快反应过来，附和道：“噢噢噢，对，我是她男朋友，送她，应该的。”
　　“不行。”左仟浔语气强硬，“你回你自己家吧，她，都由我来送。”
　　余牧眨眨眼睛，没说话。心里却乐开了花，嘴上却还漫不经心道：“好吧~”
　　左仟浔对张阳道：“早点回家吧。”
　　张阳隐约感受到了一点点微妙的气氛，觉得很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所以选择赶紧溜。“好，那我先走了！！！”
　　他走后，只剩下两人。
　　“小牧。”
　　“啊？”
　　“你刚刚和他拥抱了。”
　　余牧：“......姐姐，我都没碰到他！”
　　“可是我看到你们就是抱了。”左仟浔站得远，其实她也不确定两人到底抱没抱，从她的角度看去好像是抱了。
　　“呃......”余牧双手无处安放，突然紧张起来。
　　“下次，不许抱他。”左仟浔上前一步，拉近和余牧的距离，没等余牧回过神来，两只手放在她的腰上，用力一紧，拥住了她。
　　余牧的腰很细，又细又软。左仟浔搂住她，有点舍不得松开。下巴就搁在余牧的肩膀上，鼻尖在余牧的脖颈上轻轻蹭了一下，好巧不巧，刚好蹭到草莓的位置。
　　似乎不满，左仟浔又抬起手，手指轻轻在草莓上捻了一下，好像这样就能把它从余牧脖子上摘掉似的。
　　“这个草莓，丑死了。”
　　余牧浑身僵硬，不敢说话，心想你自己种的草莓你还嫌弃，哪里有这样的人。可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因为左仟浔实在搂得太紧，感觉腰都快被她搂断了，加上脖子被她蹭了几下，简直被蹭得心神荡漾。
　　觉得左仟浔这一系列行为有点撩人。这是不是所谓的撩人而不自知？余牧觉得是的。
　　此刻，余牧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就想和左仟浔这样搂着，怕多说一句她就松手。
　　“小牧。”
　　“嗯？”
　　“和姐姐回家好不好？”左仟浔声音轻柔，小声说：“没你在家，我会失眠。”
　　余牧喉咙滑了一下，总觉得心头有一团火苗快要窜出来。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会失眠吗？就这么一句话，余牧觉得此刻一万头小鹿在心头乱撞，心跳抑制不住地狂跳，可还是矜持道：“可是我跟我爸说了，今晚要回去睡。”
　　“那明晚回我家。”
　　“嗯，好吧。”无法拒绝。
　　左仟浔松开她，说：“嗯，今天我送你回家。”
　　拥抱结束，余牧有点恍惚，木讷地点点头，心里想着多抱一会儿该多好。
　　两人开始沿街行走，到余建军住的地方，徒步十来分钟。可为了能和余牧走久一点，左仟浔明显放慢了脚下的步子，余牧和她一样，走得很慢。
　　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和那个张阳，是怎么在一起的？没记错的话，你们上周才刚认识。”这是左仟浔最困惑的问题，怎么现在的孩子进程都这么快吗？今天认识，明天谈恋爱，是不是后天又要分手？过家家吗？
　　“呃——”余牧脑袋飞速运转，“没有，我和他认识呀，上次踢足球的时候我不是告诉你，他叫张阳吗？”
　　左仟浔想想，还真是，余牧好像真的介绍过他的名字。
　　“好吧，我还以为你们不太熟。”
　　“姐姐，我们不聊他了好不好，聊聊别的。”余牧怕聊着聊着等会儿编不下去了。
　　“那你说聊聊什么吧？”
　　“不如聊聊高考后？”两人走路时，肩膀挨着肩膀，手臂挨着手臂，有时候手指会碰到一起。这样碰了几次，余牧索性直接牵起左仟浔的手，五根手指扣了进去，和她十指紧扣。
　　左仟浔没拒绝，反而回握了她，动作自然。
　　余牧唇角暗自勾起笑，“姐姐，高考后，我想出去旅行，我们要不要一起？正好你给我买了相机，到时候我们可以拍照。”
　　“好啊，行。”
　　“那我们去弭罗高原好吗？”
　　左仟浔眯眼笑道：“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老实说，还挺期待和余牧一起旅行的。平常的生活太单调，高考完了之后一定要带着余牧好好放松放松，丰富一下业余生活。
　　“对了，姐姐，其实我想去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以后上大学后，我们也可以去旅行~”余牧说起未来，眼里闪烁着光泽，她渴盼未来都是有左仟浔参与的，对未来幻想的每件事，也情不自禁把左仟浔安排了进去。
　　说起大学，左仟浔脸上的笑敛了些，说：“可是你要想考的大学在H市，挺远的，可能见面的时间没那么多。”
　　“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一放假我就回来，怎么样？”
　　“小傻瓜，要见面当然是姐姐来见你。”
　　“我们谁有空，谁去见谁，这样好吧？”余牧说话时，轻轻晃了晃左仟浔的胳膊，“我们要经常见面，才不会生疏。”
　　“嗯，好。”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半年后余牧就会离开，左仟浔就有点小小的伤感。虽然现在想这些还有点太早了，可终究这一天会到来的。
　　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余牧小区楼下。停下脚步，余牧有点舍不得左仟浔。
　　余牧不说话，也不走，就拉着左仟浔的手，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她。
　　“上去吧。”
　　“姐姐你呢？”
　　“我打车回家。”
　　余牧不舍松开手，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了。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
　　于是余牧主动发出邀请：
　　“姐姐，有点晚了，要不今晚就在这里住？”
　　作者有话要说：　　左仟浔：又要一起睡觉吗？
　　余牧：咋啦？你怕啦？
　　左仟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感谢在2021-06-26 23:26:47~2021-06-27 00:47: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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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姐姐, 有点晚了，要不今晚就在这里住？”
　　左仟浔果断拒绝：“不了，我打车, 你快回家。”
　　余牧站在原地没动，心想你刚刚不是说没我你睡觉会失眠么？
　　呵, 女人, 果然善变！！！
　　可她也没有理由再留左仟浔了, 只能作罢。
　　“那好吧，你回家记得给我发消息。”余牧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三步一回头，叮嘱道：“上车前把车牌号拍给我。”
　　“嗯嗯, 快回去吧！”左仟浔朝她挥挥手，准备离开。
　　眼见余牧刚准备上楼, 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诶？是左老师？”
　　左仟浔转身一看, 是余建军。
　　他穿着土灰色的外套, 手里提着一个口袋, 胡子刮了, 头发理了，整个人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精神很多。
　　他看到左仟浔的脸, 立马露出宽厚的笑，热情道：“还真是左老师啊！快上楼坐坐！”又对余牧说：“站着干嘛？还不把老师请上楼？”
　　这个时候余建军出现, 简直就是救星！
　　余牧点头, 忙上前几步，拉着左仟浔的胳膊不让她走，“姐姐，上去坐坐吧。”
　　“快快快, 上楼坐坐，我这刚收到一盒茶，给你尝尝。”余建军晃了晃手里的手袋，里面发出沙沙声，是茶和铁盒摩擦的声音。
　　左仟浔敌不过这父女俩的热情，也只能答应下来。
　　这是她第二次来余牧家，第一次是见徐阿姨的那次，记得那天吃饭时，余牧和余建军好像有点不愉快，就没多待。
　　这一次好像要好些，余建军和余牧搭话，余牧也会回他，父女俩的气氛没之前那么僵了。
　　三人爬楼梯到了七楼，余建军拿出钥匙开了门，玄关处是新的鞋架，上面摆放着整齐的鞋子。
　　不得不说，一个家有女主人和没有女主人完全是两个样。
　　有了徐阿姨之后，这个家简直是大变样了，干净又整洁。很明显，除了家不一样了，余建军也不一样了，没之前那么不修边幅了。
　　“左老师，坐，坐。”余建军热情招待她，当即把口袋里的那盒龙井茶拿出来泡开，把茶杯推到左仟浔面前，“尝尝，这茶好得很。”
　　左仟浔不太习惯晚上喝茶，喝多了会睡不着，可是余建军太热情了，她压根没法拒绝，于是接过那杯茶，吹了吹，品了一口。
　　由于不是经常喝茶，对茶知识了解很少，左仟浔也说不出什么，只能点点头，“嗯，挺好喝的。”
　　“那我分半罐给你！”余建军作势就要去拿另一个盒子，准备把他的宝贝倒一半给左仟浔。
　　左仟浔及时制止：“不用了叔叔！我其实平常也不怎么喝茶，您留着自己喝吧！”心里有点小感动，觉得余建军有点太实诚了，是个很真诚的人。
　　没一会儿，徐阿姨又切了些水果出来，让左仟浔吃。
　　余牧乖乖坐在左仟浔身边，替她剥了一个山竹，还喂她吃。
　　左仟浔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有一种很忙的感觉，她要喝余建军给她泡的茶，要吃余牧给她剥得山竹，还要吃徐阿姨为她切的水果。
　　这一家子有点太热情了。
　　“左老师，我们家小牧啊，真的谢谢你。你看，小牧和你一起之后，懂事多了。之前嘛，她像个什么似的。”余建军瞥了余牧一眼，“现在嘛，总算是人模人样的了。”
　　余牧：“？？？爸，我一直都人模人样的好吗，不然狗模狗样吗？”
　　左仟浔一只手拍了拍余牧的手背，示意她不要老是和她爸计较，别顶嘴。
　　余牧立马闭上了嘴巴。
　　“叔叔，其实小牧很乖。她在我那儿，除了吃饭，我基本上没怎么管她，倒是她自己很自觉。”
　　“不不不，你教会她的可多了。我这孩子我最清楚，一般人管不了她，能管到她的，肯定是让她心服口服的。这几个月来，余牧的变化我也看在眼里，真的，左老师，实在是太感谢你了，你对她啊，真的比亲姐姐还亲！”余建军越说越激动，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说：“对了，那天我去C市办事，给你带了点儿特产，你拿回去泡水喝，润润嗓子。”
　　左仟浔听了，只能木讷地点点头。
　　脸上的笑容没了，目光有点飘忽，思绪飞远了。
　　只因为余建军刚刚说的那句话。
　　【你对她啊，简直比亲姐姐还亲。】
　　不知是罪恶感还是愧疚感，或许两者都有，此刻填满了左仟浔的内心。
　　亲姐姐一样的吗？
　　不是。
　　姐妹情吗？
　　不是。
　　左仟浔很确定，她对余牧不是单纯的姐妹。如果是，那她最近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可在余建军那里，她们是百分百的姐妹，除了这个，不可能再有其它的关系。
　　余建军的感激和尊重，左仟浔都能感受到。愈是这样，就愈难受。
　　因为未来某一天，一定要让余建军失望了。
　　左仟浔看着茶杯里的茶，深褐色的茶叶已经舒展开，茶水表面还泛着热气。
　　她心乱如麻。
　　挂钟上的时针指向数字10。
　　左仟浔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说：“叔叔，有点晚了。我先回家了。”
　　“今晚就在这儿住啊！”
　　“对啊！在这里住！”
　　“嗯，姐姐，就住这里吧。”
　　三个人都在劝她，左仟浔差点就答应了。可看看余建军，再看看余牧，还是选择了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