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过后,便到了休息的时间,也是时候吃午饭,彬鸢陪着凤屿去夫子休息的地方用膳。
不远,就看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手上提着食盒朝着永明跑去,才放心的离开。
两人回屋将门关上,凤屿一坐在凳子上就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我已经将先生安排的事办好,小太监已经被送到殿下的身边,先生答应我的事,什么时候许诺?”
“听说你自幼就被安排了娃娃亲,上月初那女子不是上门来找过你?”彬鸢说着:“听闻你府中的下人将她赶了走,这是为何?”
凤屿脸色一僵,“门不当户不对,我爹他是不会同意的。”
“可你不过是一个养子,将来又不必继承丞相之位,何必忧虑这些?再加上你爹的亲儿子都还在世,他们会留下什么好的给你?那女子自幼对你用情至深,如今被你们赶走,回去自当是没了颜面,让她如何找好人家?”
凤屿被说的脸色越发苍白,以前他也不是没有担心过这茬,现在被先生点破,心口的慌张被放大了些。
至于那名被府中吓人赶走的女子,凤屿心生愧疚,但碍于颜面又不敢当面去道歉。
彬鸢入城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女子哭哭啼啼的往回走,的确是个好女孩,家境虽贫寒些,但父母都是老实人,凤屿若娶了那女子定是一个有福气的。
“我倒瞧着,那女子是一个可靠的。自幼得知自己被定的娃娃亲,长大之后便不再抛头露面,靠着女红给家里挣些银钱,眼见婚期将近,而男方没有任何动向,她才不得已一个弱女子独自进入城中寻找,你看你们倒好,将她一人赶出城外,这要是出了一个好歹,岂不是做了一件坏事。”
“先生见过我那未婚妻?”凤屿惊讶的说,虽然他也知道自己有一个娃娃亲对象,还从来没见过,听先生这般描述,倒有些期待起来。
如同先生说的那样,他不过是丞相府的一个养子,无名无实,将来也不会继承丞相的衣钵,何必要为了对方的一己话语,而错失自己的红尘良缘。
只要一想到府中的仆人将未婚妻赶走,现在去请罪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看着这年轻人垂头丧脑的样子,彬鸢给对方打气道:“正好明天不用给皇子们上课,你不妨提上一些礼品,去看一看。”
“多谢先生指点。”
“你也帮了我,这也算是回报。”彬鸢笑着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虽然他这身体不用吃饭也能维持生命,但是为了引人耳目,或多或少也要吃一点。
学堂里,年仅八岁的永歌从自己的仆人手中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都是娘亲准备的满满当当的食物,香味扑鼻。
永歌看了一眼六哥,提着饭盒来到六哥的桌子上:“六哥你要吃吗?”
永善点了点头,毕竟年长永歌两岁,他看着比较沉稳些。
俩有人动筷子吃饭,时不时打量着坐在不远处,一直在东宫传的沸沸扬扬的新皇子,永明。
“六哥,那人莫非就是母妃口中的野孩子吗?”
永善割了永歌一眼:“注意言辞。”虽然这个新来的看着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但谁又保得准他是一直沉闷的老虎呢,在这后宫之中,稍微有点出头的皇子,都被头顶的两位大哥给弄死了,他们两个要不是老实巴交,也活不到现在。
何况他们两个的母妃也是低贱的妃子,因为身份不佳,即使他们学识渊博,能力再好,将来长大了也不可能继承皇位。
但是新入宫的七皇子永明就有些不同,听说他那位流落在外的母亲是前朝公主之女,带着前朝血统,身份自然是贵重一些。
只不过那人的一双眼睛怪恐怖,稍微和他对视的仆人都会被吓到。
坐在远处的永明默默的吃着饭,小六乖乖的候着,自从被调到这宫中来,他再也不用挨打了,日子也过得清闲,这位小主子性格不暴躁,待人和善,连带着他这个仆人的日子也得到了提升。
小六看了一眼永明殿下的饭菜,挂满笑容的脸颊瞬间熄了,因为他家主子的饭菜伙食不太好,御膳房的人总是克扣主子的粮食,有时候晚饭都带着馊味,他和御膳房的说过,却被那些管事的给骂了几顿。
果然在这后宫之中没有撑腰的连带着那些吓人都看不起,不过小六子不在意这些,比起曾经那些被打骂的日子,至少现在还有一顿饱饭吃。
永明脑袋里面还晃悠着刚刚一闪而过的笑容,彬鸢,那个总是会在夜晚给他送吃的少年,现在却在夫子身旁。
他是什么身份?
永明想不通,这人能够在夜里绕过重重的御林军,又能白日里混到宫中当差,可见得这宫中对于他来说来去自如没什么阻碍。
“小六,我吃饱了。”永明用帕子擦了擦嘴,其实这馊掉的饭菜他根本难以下口,以前就算是在红楼里工作,他也没有必要吃这些馊掉的东西,随便捡一些客人吃剩下的就可以填饱肚子。
“好的主子。”小六赶紧收拾好饭盒,看着主子上课的时间要到了,赶紧提着饭盒往外跑,迎面却撞到了一个少年的怀里。
只见白影一晃,小六提着饭盒就一跟头扑到了少年怀里。
小六吓得心肝扑通扑通乱跳,暗自惨叫今天可是死定了,扑通一声跪下,头顶上便传来一个熟悉的笑声,接着一双手搀扶着自己站起来,顺势还拍了拍他的衣裳:“没关系起来吧。”
这声音熟悉的小六这辈子都忘不了,抬起头,果然是那夜抓着自己去御膳房偷吃的少年。
小太监红的脸,“见过大人!”便提着饭盒一溜烟的跑开了。
凤屿没有在意这路边的小插曲,大步流星走进去,翻开书,开始检查上午的成果。
彬鸢依旧站在门口,只有凤屿需要自己发卷子或者收作业的时候他才会进去帮忙。
一天结束,两人乘着马车离宫,血红的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归巢的大雁从东边往南边飞,横跨半个皇宫。
钟声响起,荡悠在这片金碧辉煌的瓦片上。
马车在城厢府门口停下,凤屿下了车,吩咐车夫,“把先生送回去。”马车夫点头领命,架着车又离开了。
彬鸢住的地方刚好离丞相府没有多远,拐过一条长街,便到达了他的地方。
刚回到家,院子里听到动静的两只小猫一前一后从树上跳下,门刚打开,就扑到了少年怀里。
特别生气的小花妖拿着扫帚从屋里走出来,炸毛的说:“他们两个太调皮了!我好不容易才把院子打扫干净,又被他们弄得到处都是树叶……仙君……”
看把小花妖给委屈的,彬鸢上前又抱了抱小花妖。
“好啦,我知道花澜是最厉害的,今天辛苦你了。”
花澜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跟着彬鸢一同进了屋,屋子果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可见得小花妖一个人在家的确非常的用心。
两只小黑猫喵呜喵呜的叫着同样进了屋,已经可以开始熟练说人话的黑曜调皮地跳上桌子:“今天我要吃小鱼!”
“我也要!”跳不上桌子的朔月只能用双脚扒着彬鸢的腿,“哥哥我也要!”
两只小黑猫把彬鸢称呼为哥哥,彬鸢也不介意,反正他也是把这两小兔崽子当徒弟养的。
“好。”彬鸢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带着花澜去厨房里忙活晚饭。
花澜是一个得力的帮手,来到凡间不过短短的这几个月,做饭,洗衣服,打扫样样得手,也从不抱怨。
为此,彬鸢在得空的时候也会特意教对方一些法术。
花妖本是世间最纯洁的存在,但因为在凡间生活,难免会沾染到人类的浊气,彬鸢特意在院子里设下结界,这层保护层可以过滤掉外面的浊气,避免花妖受到伤害。
但是要是离开了院子,花澜或多或少会受到人类的浊气所侵蚀,但只要时间不长,便没有太大的问题。
“仙君,今天的鱼可便宜了,大娘少收了我两个铜板。”花澜把洗好的鱼放进菜篮里,向着少年邀功。
“那是我们花澜特别受欢迎,人家大娘肯定很喜欢你,看你天天去买菜,所以特意给你优惠了。”彬鸢夸着小花妖,这孩子其实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心智,差不多人类小孩七八岁的智商,很好说话。
☆、祝福
夜幕降临,宫中陷入一片安静之中,永明不会忘记他和少年的承诺,所以每当夜色来临时他都在门口盼望着,希望那人能够早日来到。
冷风一吹,院子里的野花随之飘动,无人打扫的荷花池长满了野草,远远可以瞧见萤火虫在枝叶间穿行。
小六陪着殿下在门口候着,月色当空,他倒有些害怕起来。
“殿下啊,你说先生会来吗?”小六提着一盏灯,静静的等着门口。
他们这小院也不敢铺张浪费,毕竟每月能够用的蜡烛是有限的,一旦用多了,后面的日子没了蜡烛照亮,皇后娘娘可不会管这些,她恐怕巴不得永明饿死在宫中。
“会来的。”永明看了一眼小太监,有些妒忌他,因为他在小太监的口中得知,那少年与这个小太监曾经一起去御膳房偷过吃的,他羡慕小太监能和少年毫无隔阂的相笑。
小六被殿下看得浑身发毛,虽然这个年纪尚小的主人脾气好,但是那双不一样颜色的瞳孔还是有些恐怖的。
两人说了几句又是无言,听着院子里的虫鸣,接着同时看到城墙上出现一个黑色的影子,那人也看到了坐在廊下的小六与永明。
少年脚尖轻轻一点,越过池塘,双脚着地,不惊动一片落叶。
彬鸢手上提着饭盒,食物的芳香从饭盒中飘出,小六顿时双眼一亮,“先生带了吃的?”
“是啊。”彬鸢伸手揉了揉小六的头,带着两人进屋,把饭盒里的饭菜打开,一一摆在桌上说着:“御膳房的管理都在皇后娘娘的掌权下,这个月恐怕没办法改善你们两个的伙食,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小六感到受宠若惊,就凭先生不会被御林军察觉到的武功,可想而知,先生进入皇宫是来去自如的。
永明在小六的搀扶下入座,却觉得顿然无味,他也想和少年说几句话,却不知说什么,提着筷子吃着饭,满口的芳香倒觉得苦涩了些。
“永明,你怎么了?”彬鸢总感觉这孩子闷闷不乐的。
永明摇了摇头,把心口的不适应通通压制住。
“那就好。”彬鸢同样入座,三人围着饭桌,小六身为仆人倒显得有些不好日子起来,见彬鸢给他碗里夹菜,才受宠若惊地说道:“多谢先生!”
“你可得多吃点儿,都快瘦成皮包骨头了,长得壮一点,在这宫中也就不必害怕其他人的欺负了。”彬鸢纯属瞎扯,这人真要是光吃胖了就不会被欺负,那得活得多自在。
小六含着菜脸红了红,默默的埋着头刨着饭。永明看着小六,小太监的耳朵红了红。
吃完了饭,彬鸢看着今天晚上的天色有点不对,嘱咐两个孩子夜晚不要乱跑,趁着夜色浓重,离开了皇宫。
今日的帝都安静的异常,彬鸢掐指一算,原来今天是鬼节,按照民间的传统,鬼门关打开,凡人自当不能乱跑,免得入了阴界,回不来那可就糟了。
彬鸢看着满大街游荡的鬼魂,朝着家的方向感,突然身边起了一大阵雾,让他失去了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
还碰到了鬼打墙不成,彬鸢屏息扩开神识,只瞧见一大团黑气在前方聚集,街道两旁的鬼魂纷纷让开,貌似有什么东西要从鬼门出来。
彬鸢也赶紧让开,都怪他时间赶得太巧,只要再快一点脚步走过这条长街,拐过弯就能到家了。却在这节骨眼上碰到了鬼门关开门。两座厚重的铁门打开,随着不断往外涌出的阴兵,一辆骷髅马车从门内走出,那骑着马的人生披着一身黑色的盔甲,头上戴着战马面具,彬鸢瞧着认不出人,也只能站在路旁等待这辆马车快点走过。
有时候人害怕什么,偏偏就会碰到什么。
那辆马车一路走过,偏偏停在了彬鸢的面前,骑在马上的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彬鸢,一双如火焰般漆黑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少年,少年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彬鸢一瞬间在少年的眼中感觉到了杀气,猛然后退几步,唤出手中的寒冰剑。
那骷髅将军发出刺耳的笑声,从马上飞下,拎着□□,迎面袭去,□□一挑,与剑碰撞在一起,彬鸢手臂被□□震的麻木。
那人不罢休,反手又是一枪打来,彬鸢被逼的步步后退,只看到无数鬼魂东躲西藏。这阴间出来的人到底怎么回事?彬鸢开始有些体力不支,毕竟他身体里的法术不能使用过多,全凭人类的功夫,根本打不过阴间的鬼魂。
这种没有胜算的比试,只持续了几十招,彬鸢手中的寒冰箭就被□□震飞出去。
彬鸢只觉得眼前银光一闪,□□直直没入胸口,刺穿身体,鲜血顺着枪柄滑落,滴答滴答的砸在地上。
杀气顿然消磨,那浑身寒冷的骷髅将军将抢收回,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
“这只是开始……”那骷髅将军低笑着说了一句,踏着隆重的雾色消失在了巷口。
彬鸢捂着胸口不断冒鲜血的伤口,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往家走,鲜血滴了一路,他的头有些开始犯晕,眼前看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
少年边走边想着事情,不管怎么回想都无法想起来,自己和那骷髅将军有过接触。彬鸢皱着眉梢,猜想难不成是几千年前的故人,可是他印象中所熟悉的没有这般隆重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