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前他的确得罪了很多人,数恐怕是数不过来了。
踏街□□,百鬼回阳,这是鬼节每年都要举行一次的节日。头顶着红色灯笼的鬼魂一跳一笑走过,发出令人惨散的声音。
海泊走到鬼门关,便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他是这阴间的守门人,在这阴界已经呆了上千年。
以前是抱着怨恨徘徊在这地方,想着要是出去能碰到那人,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解心头之恨。后来千年中他无数次寻找,心中的怨恨被时间一点点消磨,那人就像消失在了天地间,谁也找不到。
海泊没想到自己这么好运,竟然在鬼节的这天碰到了彬鸢,他千年前的师傅,今生的仇人。
有的只是不共戴天的仇恨,再无其他恩情。
彬鸢因为受伤,这几日不得不待在家中疗伤,花澜更是一惊一乍跑到妖界拿了许多药回来,才算是稳住了担心。
不过却也把一个麻烦给带来了。
“仙君啊!这里这么寒酸,哪里比得过我妖界的洞府,要不,我让他们多修几座府邸,献给仙君如何?”九尾摇着狐狸尾巴趴在床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彬鸢雪白的衣袖。
彬鸢额头上一条黑线,这小子怎么好端端的跑到人界来了,“你这样离开妖界,不妥吧?”
九尾翻个身,赖在床上,把那两只小黑球踹到地下去,“妖界安稳的很,只不过天界可就没那么走运了。”
两只小黑猫被霸占了地方啊呜啊呜的叫着,希望自己凄惨的叫声可以换回彬鸢垂怜的目光,哪知道这只大妖怪来了以后,彬鸢根本没有空管他们两个。
彬鸢稳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天界又出什么事了?”他是散仙,很少打听天界的事,但也知道天界管理森严,怎么会无端端的出事。
九尾带着红润的眼角微微一挑,明明是个男子却尽显万种风情,彬鸢内心隐隐担忧崎心这孩子恐怖无法驾驭九尾。
“听说那什么战神出关了,刚出关就和魔界开了一战,两边都损失惨重,天帝大怒,一气之下,将战神给贬到了凡间。”九尾幸灾乐祸的说着,好像巴不得天界多出点乱子。
“堂堂战神就这样被贬下凡间……”彬鸢平静的说,心里却没多少想法。
他这人一向喜欢平静安稳的生活,战争什么的看着就烦。如今这片大陆脱离了创世神的掌控,可以自由的生长,不知是好是坏。
而他以前收养的那几个孩子竟然是反派,彬鸢以前得知消息的时候还有点难以置信,现在也漠然了。
朔月会成为霍乱世间的妖魔,彬鸢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阻止,但不妨一试。只要不碰上这个世界的幸运之子,库拉达·巴曼。
彬鸢其实无比的心酸,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徒弟会是祸害世间的反派,只感叹天道不公,又感叹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仙君,是谁打伤你的?”九尾怒气的说,磨着爪子,似乎要将那个罪魁祸首五马分尸。
彬鸢摇了摇头,只能自认倒霉:“昨日鬼节,我回来的晚了些,和鬼界的某些人起了冲突,被打伤了。那人戴着面具,身穿黑色盔甲,倒真看不清样子。”
要说鬼界唯一穿着盔甲和戴着面具的人,除了镇守在鬼门关的守门人,便没有其他了。
九尾以前去阴间讨要灵魂时,和鬼界的守门人打过几架,算有过接触。
“莫非是鬼界的守门人?”
“?”彬鸢不明所以:“那人是鬼界的官差吗。”
“就一守门的,仙君不必在意,明日我就找那守门人会一会,还他一剑!”
瞧着九尾样子看起来真的是要和对方去杠一下,彬鸢拍了拍九尾的肩膀,“不必了,可能我们产生了一些误会,有空我会亲自去说一声,就不用你帮我去帮忙了。”
九尾显得很气愤:“可是那人伤了仙君!”在九尾眼里,任何人都不得伤害他家老丈人,伤害老丈人就等于欺负他媳妇,欺负他媳妇的老丈人就等于不给他面子。
彬鸢也得庆幸自己没办法听到九尾的内心想法,不然肯定会笑岔气的。九尾喜欢天界的迎春仙子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妖界和天界都知道,几乎已经成为了众人皆知的事情。
花澜弄好了饭菜,迈着小长腿跑到房间里,瞧着大王撒泼打滚在床上盯着彬鸢,一脸无言,他家大王威严的话语估计要毁了,毕竟他们花妖的记忆是共享的。
“大王仙君,可以用饭了。”花澜话音刚落,两只在院子里咆哮的小黑猫,一前一后朝着餐桌的方向跑,跳上自己熟悉的小板凳。
朔月依旧跳不上去,可怜兮兮的瞅着黑曜:“大哥,我上不去……”
站在小板凳上的黑猫,鄙视的看着凳子下面的黑猫:“你怎么这么笨呢?每次都要彬哥哥抱你上凳子……”
两猫说话间,彬鸢在九尾的搀扶下来到餐桌前,果然就看到一只小黑猫向自己奔来。
他弯一下腰,拖着小黑猫上凳子:“没关系的,等你长大了肯定就可以跳上去了。”
朔月点点头,吃着盘子里不冷不热的鱼。
猫的饭量没有人大,吃了两条鱼又去院子里玩了。九尾难得来凡间一次,自然得敞开了肚皮去,饭菜都是花澜精心准备的,外观漂亮味道也很不错。
彬鸢夸奖了小花妖几句,花澜又红了眼眶,真的像一朵小花儿似的,容易害羞。
这天下午,天色刚刚变暗,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九尾讨厌雨天,躺在房间里呼呼睡大觉,彬鸢抱着两只小猫坐在门槛上望着院子的大雨。平常的时候两只小黑猫最喜欢去院子里打滚,但是下雨后他们两个就不会去了。
花澜变成一朵小花,扎根在白瓷瓶中,淋着雨,舒服的抖着叶片。
朔月不明白小花哥哥为什么这么喜欢淋雨,反正他就是不喜欢:“彬哥哥,小花哥哥不怕雨吗?”
黑曜鼻子翘的老高,抢在彬鸢前面说道:“小花是花妖,不淋雨会死的。”
彬鸢给两个小家伙挠肚皮,倒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也挺不错的,只不过,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永明,这孩子一直没有给自己回复,彬鸢也不知道对方是要离开皇宫还是要继承皇位。
哎……
他倒是真希望那孩子不要继承皇位,那样一个孤单的位置,坐上去以后从此便是孤家寡人一个,尝尽世间冷暖。
“彬哥哥!”黑曜突然两脚站立,爬上彬鸢的头顶上,“这个位置舒服。”
彬鸢很无情的将这只小猫从头顶上扔下来,头发都被小猫弄乱了。
“再捣蛋,就乖乖待在笼子里去。”彬鸢威胁道,把两个小家伙从身上放下,起身拍了拍一身的猫毛,瞬间就能感觉到无数根毛发在眼前漂浮。
“你们掉毛太严重了……”彬鸢摇着头说,“快点变成人就好了。”
变成人后需要学习许多本领和知识,朔月与黑曜像达成共识一般,齐齐摇了摇头,乖乖躲到笼子里去了。
入秋时节,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帝都的百姓也开始把短衫换成了长衫,天气倒没有那般炎热,午后正是纳凉的好时间,繁华的街道上人流量多了些。
彬鸢是第一次带他们两个悄悄溜出宫,花灯会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时节,也是变相于情侣的时间,只不过名字变了而已。
走在大街上,一眼望过去,看到的全是俊男美女,成双成对。
小六打扮成了普通家仆,永明只有打扮成了小公子的形象,而彬鸢更像是这位小公子的长辈。
护城河边放花灯的人很多,彬鸢看着两个小孩东看西看,被那河边零零散散的光点吸引,便买了两个河灯。
人手一个,三人敦促在河边,捧着河灯,稍稍许了个小小的愿望,便将河灯放置在水中,任由它随着水流飘向下游去。
小六看着彬鸢,非常好奇这样的贵人许的是什么愿望:“大人许的是什么愿望?”
彬鸢眼眸中倒映着全是烛光的红光,看着分外温柔,像极了慈祥的菩萨。
“祝愿我心中最在意的人平安一生。”
“那这人肯定很幸福。”小六肯定的说:“能得到大人的祝福,太好了。”
彬鸢摸摸小家伙的头,笑着回答:“当然你也在里,你们都是我心中在意的人。”
小六又红了脸,垂下额头,闭上眼睛自己许了个愿望,便将河灯放入水中,任他流去。
“我希望殿下能够平平安安,开心快乐。”小六说着特意看了看身边的永明,两人年龄相仿,小六虽然年长永明,却因为从小营养跟不上,看着倒是比对方小些。
彬鸢非常的欣慰,至少永明身旁有一个称心如意的仆人,将来他走上帝王之位,也不用害怕身边没一个托付心语的人。
永明没有许下愿望,而是直接将河灯扔到了水中,他不相信这些。
小时候他就无数次在庙里祈祷,祈祷生活能过得好一点儿,但是神明没有听到他的祈祷,日子同样越过越差。
接着三人又继续逛街,彬鸢给两个家伙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衣服和零食,还去逛书阁,书阁里大多数贩卖的都是文人墨客的诗集,也有小孩子的读物,比如神话类型,公子和妖精之类的小说集。
永明不太爱看这些,草草的瞄上一眼,又转过了头,将目光定格在一本黑色封皮的书上。
也不知怎的他拿下来一看,看到两个男子叠在一起,脸色顿然变得不好,将书籍扔在摊上,悄悄的走开了。
彬鸢在楼下喝茶,等到他们两个下楼的时候,发现两人的手上一本书也没带,而永明脸上的表情看着不太对,小六到还好,总是笑嘻嘻的也看不出个里所然。
“接下来去哪了?”彬鸢询问着他们两个,现在的时间差不多现代的八点半,时间尚早,还可以陪着两个孩子逛一逛。
永明沉默着不说话,小六倒是支支吾吾的开了口:“大人我们去听戏曲吧。”
“这倒不错。”彬鸢说着结了账,带着两个小崽子去了戏院。
这时间段的戏院里人满为患,画着红妆,穿着戏服的戏子忙忙碌碌的,小二将人招呼进去,选了一个安静的包厢,将茶水水果都盘点上来,没了吩咐才乖乖退下。
“这演的是什么?”小六他趴在围栏上往下看,正好看着两个穿着戏服的人上台唱了起来。
彬鸢想了一下,也不太清楚现在这个时间段凡间流行的戏曲有哪些。
永明目光同样被那穿着戏服的人给吸引了过去,古时候的娱乐项目很少,古人自然也比较喜欢看戏曲,彬鸢虽然不讨厌但也不太喜欢。
每到精彩的时候台下一片叫好,高呼的热浪一声盖过一声,可见得这戏曲还是比较受当地人欢迎的。
途中这一曲完毕,台上落幕,又上演了新的戏曲。
唱着唱着台下却发生了动乱,彬鸢是被小六摇醒的,枯燥的戏曲让他听着听着听成了催眠曲,竟不知不觉靠着软凳睡着了。
“发生什么事了?”彬鸢看着慌慌张张地小六。
小六伸手指的是扭达成一团的台下:“大人下面好像出事了,我们要不要离开?”
彬鸢起身往下一看,几个大汉打了起来,穿着像家仆,扭打着的那一群人的旁边有一个穿着华贵的老头正伸手扯着一个戏子,戏子半下台,不情不愿的跪在地上求饶着。
“大人!大人你就放过我吧,我就一唱戏的,出生不好,没那个福分侍奉大人,大人饶了我吧!”戏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脸上的红妆花了,却依旧没有得到那人的同情,还被老头狠狠地踹了几脚。
“给本大人做娈仆是你的福分,你还嫌弃不成?”那老头恶言相语,示意几个家仆伸手抬着戏子,将人拖出去。
戏院的管事连忙跑得出来,堵在门口,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磕着头求饶道。
“大人呀!这孩子要是被大人带走了,我们戏馆就没法开了呀……”
家仆一脚踹开管事,那老头却冷言开了口:“我管你开不开得下去,这戏子我要了!”仆人扔下一点钱,连拖带拽把人弄走,看戏的其他客人都纷纷让道,他们不过是一些寻常的老百姓哪有势力和这些人相媲美。
眼瞧着戏子就要被拖出戏馆,二楼的阁楼一个白影晃过,比那戏子还要美上无数倍的少年从天而降,挡住了几人的去路,站在门口笑靥容容的说。
“天子脚下如此行事,这样目无王法,该当何罪?”彬鸢想了想曾经电视剧里那一套说辞,拿捏着装模作样说了一番。
装逼是每个现代人都会的,彬鸢抛弃了世俗的想法,看得开了以后,倒也是活得圆润了些。
少年的美让人无法移开眼,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被惊讶的。那老头看到少年以后再回头看自己手上这个哭哭啼啼花了脸的戏子,完全没了兴趣,这一比较,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彬鸢讨厌那老头看自己的眼神,看着天黑人多口杂,在那老头和自己对视的时候,施了一点障眼法。
☆、太子
众人都有些不解,这刚刚还吵着要把戏子拖走的人,怎么迷迷糊糊的离开了,家仆也感到很疑惑,但还是追上主人跑了。
彬鸢走上前来将这戏子搀扶起来,“阁下没事吧?”
哭哭啼啼的戏子看了一眼恩人,眼眸中呆愣片刻,反应快速的回了神,跪地感谢道。
“多谢恩人相救!红姝做牛做马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