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阁下是?”
“彬鸢。”
仆人双眼一亮:“小奴是常府的仆人,我家公子有急事相求,大人可否连夜走一趟?”仆人见人不为所动,便再次催促:“十分紧急。”
彬鸢顿时就想起来了,常府,莫不是那常广文的府邸。他还记得那日在茶馆里给那人指点,因瞧见对方黑气缠身,没想到对方的报应来得这么快。
这常府不是一家老小都坐牢了吗?
彬鸢点了点头,还是连夜跟着这人离开了。
走出小巷,便有一辆马车在那里候着,看来这些人早有准备,是特意晚上才来寻来的。
彬鸢在仆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听着车轱辘滚滚的声音,有些心不在焉。
这常广文一家好像不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因得罪了皇后娘娘而坐大牢,今日倒可以探探口气,看看这人是站在哪一方的。
如若没有分派,他倒觉得可以拉拢到太子殿下这边,至少常广文的爹那可是堂堂的一国丞相,怎么说也是有官职的。
马超走了片刻,好像出了城,等到马车终于不走了,仆人撩开帘子,小心翼翼的说:“大人到了。”
原来马车驱赶到了郊外的一座民宅,门口挂着一盏微弱的红灯笼,仆人上前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书童,戒备的看着外面的人说的:“你身后那人是谁?”
仆人赶紧回答:“这位大人便是凤屿先生推荐来能救公子的人。”
书童眼睛一亮,赶紧将门打开把人恭恭敬敬的请进去。这院落意外的平静和偏僻,里面还没有多少仆人,刚刚带他来的那位仆人一直在门口候着,好像是准备着等会儿将他送进城。
书童将人一直带到一处房间,敲了敲门说道:“小公子,凤先生推荐的人到了。”
房间里传来一个少年清冷的声音:“请进来吧。”
彬鸢进去,只看到一个年龄十几岁的少年坐在床上,身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绷带,可见得应该是从大牢里死里逃生出来的。
“彬鸢见过公子,敢问公子连夜将在下叫来,是有何是?”
书童搬来凳子给他坐下,彬鸢也就挨着床边坐下,没有理会书童递来的茶,他现在根本不想喝茶,房间里的血腥味太重了。
“在下常羽,是常广文的弟弟。”常羽说完一句脸色煞白,喘过了气,接着说:“想必这位先生也听说了我家遭遇的事,冬季过后,恐怕我兄长和爹娘就要被斩了,而我却死里逃生,不能救亲人于危难之中……”
“公子莫伤,活下来要珍惜。”彬鸢觉得自己不太会安慰人。
“凤先生曾说大人有过天之才,可否请大人救救我家兄长与父母!”常羽当初听说时也是不相信的,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法子了,整个帝都,豪权富贵得知他家得罪的是皇后娘娘,竟没有一个站出来说一句话。
堂堂的一国丞相被公然诬蔑,到头来却成了众人口中的叛国贼。
“公子先养好身体才行,既然是凤大人推荐的,在下自然得帮。”彬鸢说着眼眸微微一暗,这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他可一点也不想体会。
但这就是一个利益为主的时代,彬鸢也可以理解,却不会原谅凤屿为了能够攀上关系,出卖他的这种事情。
“先生真的答应吗?!”常羽捂着嘴咳嗽的说,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恐怕是卧病在床的原因,常羽年纪轻轻头发就白了些,人也瘦的不像样,看着像个快要入土的病秧子。
“这是自然。”彬鸢礼貌性的回答:“公子整日忧愁,对身体不好。若是父母和兄长都出来了,却瞧见公子因为哀愁苦苦拖累了身体,他们也会不好受的。”
自从家中倒霉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这番尽心尽力的劝说常羽,顿时一个热血男人就红了眼眶。
“多谢先生关怀。”常羽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斯帕上尽沾染了血:“我也不想的,可这病吃药也不见好,已经拖了很久了。”
彬鸢瞅着倒觉得这孩子不像是生病,眼睑下挂着黑黑的黑眼圈,唇色苍白,双眼无神,年纪轻轻就两鬓斑白,可见是中了毒。
“公子要是信得过的话,可否让在下诊一下。”
“先生还会看诊?”常羽难以置信的说,扶着床框,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略懂。”彬鸢伸出手搭在常羽瘦肉的手臂上,号脉过后,又看了少年的舌尖,接着检查了一下少年的经脉。
常羽见这位先生已经看完了,却沉思着没有说,不仅有些着急的询问:“我这病还有救吗?”
彬鸢摇了摇头,却不是说他没救,看到少年眼神暗淡,赶紧解释:“公子并没有得病。”
常羽脸色微微一僵:“先生的意思是?”
“中毒。”彬鸢说着,并将刚刚提笔写好的药方子递给少年:“下毒之人医术很高超,知道用这种无色无味的□□,公子可以先服用这副解药看看,如果没有好转过几天我再来登门问诊。”
“实在是太感谢先生了!”常羽激动的想要下床行礼,却被对方谢绝了。
将人送走后,常羽目光定格在一直伺候自己的书童身上。他的伙食,包括吃穿用度,都是身旁的书童伺候的,如若自己中毒,那么身旁的这个书童绝对脱不了关系。
☆、敌国
夜色渐退,鱼肚白在东边的山峦上浮出,一番耽搁,天也快亮了。
彬鸢偷偷潜入皇宫,把今年科举要考的内容背诵下来,心满意足的趁着夜色离开。要说文采吧,彬鸢知识还停留在千年前,现在的科举已经涉及到地理数学与朝堂政治,早就不像千年前,弄那么几首诗词,大放异彩,便可以入朝为官。
千年后的科举到繁琐了些,内容很杂很多,而且没有固定的答案,主要看你回答的内容能不能让皇帝心满意足。
十二月底,帝都的天空飘起了小雪,彬鸢出门,走到巷口踏上马车,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虽然他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也不能穿的太少,免得被老百姓当成怪物来看待。
“先生,宝药阁到了。”赶马的车夫说着,便见里面的贵人已经伸手撩开帘子走下了车。
“我去去就回,你在马路边上等着就好。”彬鸢嘱咐着车夫,见车夫把马车停靠在边缘,才进入这帝都城中大名鼎鼎的宝药阁。
一进去,就能看到店铺里摆放着许多珍贵的药品,下方还付着价钱。宝药阁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高价悬赏一些珍贵的药,货源大多都是来自于“通天书院”,这书院的人都是修仙之士,仙门弟子众多,每年都会去采一些珍贵的药品拿到凡间变卖,宝药阁绝大多数的草药货源都是来自于通天书院。
这也就是为什么帝都如此受欢迎,因为就连仙家门徒都喜欢把药卖给宝药阁,可见得,这里能够寻到大陆上许多罕见的药草。
彬鸢给常府常羽小公子配置解药,有几味世间难求的药,便要从这个地方买。
一楼看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要用的药品,彬鸢便去了二楼,找到之后让小二包起来,去柜台付了钱。这药贵是贵了点儿,对于解毒来说还是比较管用的。
彬鸢医术一般般,他更加擅长制毒和解毒。
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翻着那些制毒的书看,没想到千年后却派上了用场。
马车夫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头上覆盖成一层薄薄的雪,见到先生出来,赶紧搀扶着人上车,挥一挥鞭子,赶紧赶着马车朝着城外赶。
天气越发的冷了,马车夫抬头看天,看到的却是漫天银白色的飞雪。
马车终于在城外的一座民宅停下,彬鸢拿着药下车,布鞋踩在积雪上,湿了一圈,他却感觉不到冷。
彬鸢递钱给车夫,走上台阶拍了拍身上的雪,正准备敲门,大门却自己开了,开门的却不是那日的书童,而是一个年迈的老人。
“是彬先生吗?”老人因为没有见过彬鸢,但自家公子吩咐过,今天会有一位贵人来,便一直在门口候着。
“是的。”彬鸢点点头。
老人赶紧把人请进去,彬鸢也因为上回来过,知道走去房间的路,边走边问着身旁的老人:“你家公子的身体可还好?”
常伯是常府的本家仆人,是常府收养的孤儿,跟着主人家姓。前几日常羽打发走了几个背叛家族的仆人,把他这个前几年就已经辞退的老人又聘了回来。
常伯也是听说了恩人家出了事,幸好养老过后也没有个一儿半女,便又提着行囊回来了,现在伺候着性命垂危的常羽。
“小公子他身体好是好了些,不过这几日总是夜不能寝,请先生多劝劝小公子,唉……”老人叹息一口气,见已经走到了公子的房门口,停下脚步敲了敲门:“公子,彬先生到了。”
“快快请进来!”房中传出常羽虚弱又难以压制的激动声音。
彬鸢把手中的药材交给身边的老人拿着,走了进去。
屋子里依然弥漫着一股药味,却不像前几日那样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看来他那日的药方还是有效的,至少可以暂时压制住对方身体里的毒素,让毒素扩散的慢一点。
彬鸢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常伯上完茶,乖乖的关上房门退出去了。
常羽靠着床柱,脸色红润了些,嘴唇也回了血,只是近日来可能休息的不太好,眼睑下还是挂着黑眼圈,不过气色和前几日比起来,已经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了。
“小公子放心,凤屿先生已经在牢里安插了人,令兄长和父母不会有事的。”彬鸢喝着茶,观察着少年的神情,见对方松了一口气,才说着朝堂上的事:“皇后娘娘那边可能已经注意到了,公子让手下的人都安静一些,过几天再看情况,不要操之过急,毕竟,皇后那边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常羽愧疚的点点头:“是在下太过于心急了……”每天都想着把家人和兄长解救出来,却忘记了皇后那等毒辣的女子被逼急了,保不齐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听闻皇后娘娘没有子嗣?”
常羽点点头:“皇后的身份很复杂,并不是贵族出身,倒有人说是陛下去民间游玩,无意间看上的。也有人说皇后是前朝仇人之女,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皇后娘娘恐怕如今也很难有子嗣,毕竟陛下并不希望她有孩子。”
彬鸢将茶杯放下,也算是了解了整个事情的情况。
表面上看起来愚钝的皇帝其实是一个隐藏过深的秋老虎,什么昏君这种形象不过是为了引人耳目,不然好好的封了一个皇后却不让她有孩子,还专门去外面找一个前朝公主之女的儿子封为太子,这也太荒唐了。
“那对于太子殿下,公子可有什么看法?”彬鸢试探的说,想探一探这人的口气,看看常家到底愿不愿意站在太子这边。
常羽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沉思着,如今的朝堂腐败的像要垮塌一样,他还真不知道局势该如何分。探子递来的情报中,就有关于这位刚刚被封为太子的情报。
听说那是一个软弱又沉闷的太子,并没有显露出头角,也看不出有什么才华,这到底是装的还是天生的无人可答。
“如今的朝廷局势难以分强弱,在下也很难定夺。至于太子殿下,年龄尚且年幼,也很难……”
彬鸢打断了对方的话:“如果公子愿意扶持太子殿下,我便扭转乾坤,一定将你的兄长和父母救出来,这笔交易如何?”
卧病在床的少年难以置信的看着彬鸢,觉得这人要不就是疯了要不就是异想天开,朝堂之事哪有嘴上功夫说的这么轻巧,要是人人光动两下嘴皮子就可以扭转乾坤,要这天下这朝堂有何用。
“先生莫不是在开玩笑?”
彬鸢表情严肃,看着常羽:“公子觉得在下是在开玩笑吗?”
这玩笑恐怕一点也不好笑,常羽只听得见自己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动声,他好久没有觉得这么热血澎湃了,这种事情要是放在他身体非常健康的那几年,说不定早就被挑逗起来,想干一番大事了。
常羽觉得不亏,既能救下父母和兄长,又可以得到一方势力,何乐而不为呢?
何况现在常府已经是强弩之末,在帝都早就失去了靠山,一个得罪皇后的家族,同等于得罪的天下,恐怕没有人愿意救他常家。
常羽深吸几口气,坚定的回答:“我答应先生的条件。”
马车通往城池,一路都是积雪的痕迹,彬鸢靠着车窗,将手伸出去,一片片雪白的花瓣落在手上,没一会儿就融化成了一滩小小的水迹。
天冷了,那孩子估计在宫中都没有炭火烤火吧。
彬鸢在繁茂的街头下了车,便让车夫自行离开了。他来到卖炭的地方,买了一堆炭火,让人运到自家中,随即将炭火收到空间里,踏着夜晚的积雪,悄悄潜入皇宫。
有火,搞个宵夜也不错。
彬鸢又去祸害了一遍御膳房,带了一堆杂七杂八的食物,通通都扔到空间里,才离开。
如香院依旧安静,与宫中其他灯火透亮的宫殿相比,这里不但靠近茂密的竹林,更是黑漆漆一片,说他是冷宫都有些愧对于冷宫这两个词。
彬鸢提着东西跳下去,从池塘上飞过,敲了敲门:“永明,睡了吗?”
很快房间里就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连衣服都还没有来得及穿完整的永明出现在了门口,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冷,脸颊被冻得通红,门刚打开,被冷风这么一吹,人就有些色色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