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梧桐栖仙鸟》完本[古代架空]—— by:阿泱
阿泱  发于:2017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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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屋,做贼似的将门窗都关实了,这才扑通着一颗心去开那盒子

但听得啪嗒一声,盒子上的锁掉在了地上

我顾不得去捡,急忙开了盒盖子查看,明晃晃见得盒子里放着一只人手,惨白惨白的,断了的地方血已经凝固了,样子很是骇人,果然还有一股血腥味儿

“啊”了一声,再不能动弹了

第47章 孽债 “师哥,算命的告诉我,我的手背有一颗痣,是大富大贵的标志呢!”十四岁的长秀将袖子撸了上去,露出他的右手给我看,笑得眼睛眯成了两弯新月,“等我富贵发达了,一定不忘师哥待我的恩情!” 转眼间,仍是十四岁的长秀,却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只剩了半条命,仍是将右手塞在我的手中,恹恹笑了起来:“师哥,原来他们说的富贵,竟是应在这个上头了

这样的富贵,叫我……消受不来

” 在此之后,他再也没有让我瞧过他的右手手背,仿佛那是一个羞耻,每每遇人,都要遮掩起来

我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我知道,在他的心底,是很不愿意把这件事在曝光在他人眼下的

只有一次,那是长秀跟了乔五之后,正春风得意的时候,我碰巧路过他的屋子,从窗户望进去,看见长秀正抚摸着他右手手背的那颗痣,若有所思一般

那颗痣的位置,就和眼下盒子里的那只手上,是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的

“老七!老七!”一双大手抓着我的肩膀不断的晃着,那个声音还在嘶吼,仿佛很急躁,很惊恐

我的眼珠僵掉了一般,缓缓地,挪到了他的身上

师哥和香鸾正焦急地望着我,后者还捏着她的鼻子

我将身子侧了过去,挡住了香鸾的视线,迟疑着,将手中的盒子举到了师哥的面前

师哥的脸色大变,他的声音亦有些颤抖:“……这、这是谁的?”他虽是发问,可我听得出来,他大约已经有了答案了

我不争气,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师哥,我对不起长秀,对不起他啊!”这样的重负是我不能承受的,我再也不受控制,缓缓跪了下去,抱住了脑袋,企图否认这一事实

“是汉家么?” 门外忽然传来人的声音

香鸾不明就里,看了一看临近崩溃的我,在师哥的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旋即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拿着一只相同的盒子走了进来,她看了看我,不由的将拿着盒子的手往回缩

但我看见了

我不管不顾朝她扑去,抓住了那只盒子

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不管有多么惨淡,我宁愿自己扛着,而不是被再次蒙在鼓里,傻子一样的一无所知

香鸾争不过我,一下撒了手

我夺过盒子,哆哆嗦嗦的不敢开

师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盯着我的眼睛摇了摇头,想要拿过这个盒子

然而我却异常的坚决

我握着盒子,怎么也不肯松手,只是拼命的摇头——是我该面对的,这次我绝对不让别人在护在我的面前,叫旁人替我受罪

我含泪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并不是什么血腥骇人的东西,不是一只断手,也不是一只断脚,只是静静的躺了一朵绢纱的杜若花,和一枚红绳系着的玉佩

被刚买回来的蓁蓁那时还没有名字,战战兢兢的站在我的面前,忸怩着绞着自己的裙带子,目光像被猫儿追逐着的耗子,不断的躲藏

她那么小,那么可怜,那么脏兮兮的,仿佛一点点的动静就能惊得她跳起来,然后仓皇而逃

我将一盘女孩子爱戴的绢纱的花朵端到她的面前

小姑娘果然眼睛一亮,跟着眼巴巴的看向了我

我鼓励着点点头,她便从中间拣了一朵红色的杜若花,簪在了她杂草似的头发上

对着镜子,蓁蓁第一次对我露出了笑来

自此以后,蓁蓁便一直爱簪一朵绢纱的杜若花在发髻之中

一朵绢纱的杜若花

还有那枚玉佩

这枚玉佩和那只断手一样的好辨认,那是放在长秀襁褓里的一枚玉佩,大约自长秀出生以来,便一直伴随着他

如今,连这枚玉佩也离开了他

我泡肿着眼睛,将那枚玉佩捡了起来,这才发现,上面系着的红绳似乎是被人强行扯断了

大约在抢夺这枚玉佩的时候,长秀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这才会护不住这枚玉佩罢?否则凭他对这枚玉佩的爱惜,又怎会轻易的拱手与人? 长秀现在,大约生不如死罢?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推开师哥就要往外跑

无论如何,我这个做师哥的,也该担起自己的责任,不能拖累了自己的师弟

否则百年之后,我又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师父? 师哥在后面拼命地唤我

我知道,他作为我的师哥,自然要一力担起我的那份来

可我作为长秀的师哥,若不能为他担负一点,又有何面目为人? 冲出院子就要往外跑

脖子上却一痛,跟着天旋地转一般,就看见师哥在我头顶焦急地不住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跟着,身子重重倒了下去,没有跌在地上,只是软在了师哥怀里

陷入昏睡前的一刻,我隐约听见师哥在我耳畔低语道:“交给我吧,仙栖,都交给我吧!”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我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脖子上还时不时的在犯疼,可见师哥的那一掌竟狠心用了多大的劲! 我抱怨着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忽然反应过来——师哥劈晕了我,大约就是为了替我向乔五去讨个公道罢? 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我再也顾不得许多,趿拉了鞋子,连冲带撞地往外跑

院子里和正厅里挨个寻了一遍,甚至连他平时上工的街上也呼唤着寻了一遍,只是不见师哥的踪影

我的傻师哥,难道你真要替我受过?难道你真能替我受过一辈子? 我的心都碎了

我甚至后悔那晚跟着师哥他们就要这样逃走了,要是我果觉一点,明白一点,都应该知道,乔五的势力那么大,我无处可逃,又何必连累旁人? 更何况这不是旁人,是我最亲最近的汉良师哥啊! 也许就是因为我心存侥幸,才酿成了师哥与长秀的惨剧

不,不是也许,就是因为我任性的以为可以逃脱,才将大祸牵连到他们的头上的

我的汉良师哥与长秀师弟俱是无辜的,只我,是那个罪魁祸首

一下子喘不上起来

可我不能倒下,我还要去找我的师哥师弟

既是我自己的罪孽,我该自己承担起来才对

还有香鸾,她正怀着师哥的骨血,说什么,我也不能让她出事! 醍醐灌顶一般,我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无论如何,我得先安顿好香鸾,若万一她和孩子有个闪失,叫我还怎么面对师哥? 急急跑了回去,刚想进师哥与香鸾的屋子,忽然里面传来说话声

“我不懂,他不过是你的师弟,当初你为了他做了一个月的大牢,已经很够了,后来又拼了命将他救了出来,就算你欠了他千万两的账,如今也该还清了!” 不带打顿,香鸾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倒了核桃车一般的飞快说道:“还是你没看见长秀为了他,已经断了一只手?还是你没看见,我这里怀着的,是你汉家的骨血?你只肯为你那宝贝师弟想,难道就不能为我们娘儿两个打算打算么?” 她还没说完,师哥忽的震天动地一声吼

“你一个妇人懂什么!我是他林仙栖的师哥,那就是一辈子的亲兄弟!自己的兄弟有难,我能不管?我能当做没看见?若是真做个睁眼的瞎子,将来,我还有脸在这个世上过么?” 他说了这么重的话,连我心里也难受起来,果然听见香鸾呜咽一声,说道:“我不过是为你好,你就这么说!万一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活不活了?你偏要拿话噎我!我是造的什么孽?偏遇上你们这一对大小冤家!” 就听她哭了起来,赌气说道:“你去死吧!去吧!我不拦着你!我讨吃讨喝,自个儿把这个孩子养大!” 刚说完,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心里一酸,忽然觉得越发没脸,捂了面容,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脚下如坠了千斤的铁石头,身上冷汗津津的

躺在床上翻锅贴似的不断煎熬着,脑子里转得飞快——香鸾今日一番话,大约能打消师哥无谓的冲动罢?就算不能,好歹能拖一拖他的急脾气

待到明日天不亮,我悄无声息的走了,就和打探长秀下落的那次一样,等师哥发现我不见了,大约也就无可奈何随我去了吧? 一夜未能安睡,好容易熬到天蒙蒙亮,着急忙慌地爬起来穿衣服

刚走出屋子,就看见香鸾整整齐齐的穿戴着,坐在院子里出神

我唤了她一声“嫂子”,却不见她理我,便绕到她的面前,看见她怔怔地望着远方,不知在看些什么

眼中一点神情也没有,眼睛却红肿得厉害

“……嫂子,”我这一声已经开始发抖了,“嫂子!” 一个重音,惹得她浑身一震,半晌,她抬起头看向我,说是看向我,目光却穿过了我,不知落在了何方

“呵!”她冷笑一声,笑得我魂都快飞了,“你哪里真的把我当过嫂子?你又哪里真的把汉良当作师哥过?” 她咬牙切齿:“仙栖,你害得我们,好苦啊!” 从未见过香鸾这般的疾言厉色,我再糊涂也该知道,师哥一定是为我去找乔炳彰了

我只不敢问,更不敢确认

然而香鸾不要我问,自己已经先笑了起来:“你师哥,昨晚上顶着寒风就走了,一句话也不让我多说,只吩咐不许惊动你

仙栖,你究竟有什么,竟让他抛家弃子,甘愿拼了性命的为你!” 她仍是笑,笑得很瘆人:“当初,竟是我错了!” 我不敢看她,哽咽了半晌,方才轻声说道:“嫂子,你信我,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保师哥周全的!” 既然都因我而起,就让我去结束这一切罢!

第48章 断魂 前往乔家的路上,我想尽办法,托了无数的人脉关系,想去问一问师哥的下落,可不是不知道,就是不敢说

只有一个稍微要好的邻里,悄悄拉了我,同我说道:“七师傅,别问了,有人看见深夜有一人翻入乔家,可再也没出来过,乔家也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还以为眼花了呢!大节将至,不太平啊!” 我心里了然七八分,只不愿宣之于口,好像一旦说出来,就坐实了

左思右想,回到了沁芳楼,同月生寻了一张素笺,又铺出笔墨来,坐在凳子上出了半天的神,这才落笔写了一封拜帖

月生站在旁边帮我研磨,看着我写“五爷文几”四个字,摇头叹道:“你好不容易脱了身,也没见得他寻你,何苦再去惹那一身的骚?依我说,不如都丢下手罢!” 原来这个中缘由,她竟完全不知

也好,估计正是这“不知道”,才保全了我的姐姐安好无损

因而苦笑道:“你不知道,他不寻我,不为别的缘故,只为等着我自己给他送上门去

又哪里那么容易丢下手?” 说罢,琢磨着措辞,好容易写了一张拜帖,拿蜡封好了,就拜托福禄给我送过去

这一送便是大半天,我便在月生的屋子里枯坐

月生先问香鸾好不好,又问我近日过得好不好,都问过了,见她哽了一哽,避开了师哥再无他言,托腮垂首,发她的闲差去了

可见月生再糊涂,也是个明白人中的糊涂人,独我,不过个糊涂人非要装明白罢了

过了良久,福禄这才回来,告诉我道:“七师傅,那帖子送进去了,好半晌才回出话来,说是知道了,若是真心要见,就等明儿早上,会有车来接七师傅去别院的

” 月生正在点蜡烛掌灯,听了这话,回头蹙眉说道:“这是怎么说?不是他们先招惹了我们,我们能巴巴的上杆子要见?这会子又摆谱子,到底给谁看?” 福禄不能言辩,只得后退了两步,求助着看向我

我盯着那燃烧着滴着油的蜡烛出了一会儿神,这才注意到福禄的目光,叹道:“罢了!这事不分先后,不过看谁有求于谁罢了

如今我求着他,他摆些架子,也是应该的

” 因对福禄说道:“烦你再走一趟,就说我知道了,明天一早去向五爷请安

” 说着,从身上取出荷包来,取出一吊银子来递给他

福禄又喜又不好意思,挠头说道:“给七师傅跑腿,本是应该的

这钱……倒是实在不好意思拿!” 我将那一吊子钱塞进他的手里,说道:“拿着吧,这些日怕是还要烦你呢!就当我请你好了!一家人,别客气了才好!” 他喜滋滋的掂着去了

月生便要收拾出饭来同我吃,说道:“我今晚上没事,这里也没有人,你就住我这儿吧!” 我摇头:“你别忙了,我不饿,不想吃

”见她又提及晚上安睡的事情,便勉强笑了一下:“我睡你这儿做什么?我自己没屋子去么?” 月生挑眉冷笑:“你当你那屋子还在呢?早被黄氏拨给旁人住了!我趁着她不注意,去你那里把你的琴和书都拿到我这儿来了,你还白日做梦呢!” 我一时哑口无言

她便自窗外唤来小茹,对我说道:“你既不饿,我也懒得费事

只是不吃饭是不行的,我叫丫头出去,去便宜坊买点就是了

” 我叹道:“何苦又让她跑一趟?你去别的房里吃了不就成了?又何苦管我?” 月生啐了我一口,一面拿出钱来给小茹,一面冷笑道:“你要作死,在外头饿死一百个我也不管,非得在我的面前,碍我的眼、膈我的心!” 我被她一通说,讪讪的笑了笑,只不理会

晚上和她吃了一顿便饭,在月生的外屋大床上躺了,只是忧心忡忡的难以入睡,翻了半晌,听到里头月生试探着唤我,忙说道:“一会儿就睡了,你先睡吧!” 月生默了一默,叹道:“你莫瞒我

我虽不明白,却也不至于糊涂

你这回,多半是为了汉良吧?” 我怔了一怔,想她是我的亲姐,瞒也无益,便默认了

月生等了一等,见我不回答她,忽然惆怅起来,说道:“从前兰英和你好,你只当没看见,我还以为你中意哪家小姑娘不好意思说,如今看来,你的心思怕是压根就不在这上头!” 她说得我心里一咯噔,刚要言辩,又听她说道:“这也罢了

这些年,我什么没见过?还在乎你的这点心肠?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是有了老婆的人,等过了年,还会有孩子,你这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将来可怎么好?” 我心里嘴里俱是一苦,半晌缓缓说道:“你说的,不过是场镜花水月罢了,就算当初……如今也不过是过眼烟云了

往日我常听老人说,今生之事前生定,我如今也算是想明白了,那些有的没的,权当没发生过罢!大家也都两相安好了

” 月生叹道:“你这么说,倒叫我心里十分的难受了

自从香鸾姐嫁了人,黄氏就要把我挂在最前头

可这几年,我在这上面争强的心也就淡了,说好说歹,劝她罢了

如今我也不想着嫁人了,只盼着你平平安安的,将来还靠着你呢!” 我心头一酸,不由滚下潸潸的泪来,只不愿让她听到,咬了枕巾,硬生生的将泪往肚子里吞

月生不知我这里难过,仍然说道:“红颜易老,不过弹指之间的事情

就是眼下恩爱,谁又知道将来的事呢?这不光是说我,亦是对你嘱咐一句罢了

若是所托非人,将来,对谁哭去?” 我的眼泪滚得越发厉害,随手拿了一块搭在床架子上的半旧手帕,也顾不得干不干净,就往脸上摁去

到底没有忍住,呜咽出声来

月生愣了一愣,长叹一声,再无他言

白白睁着一双眼,好容易熬到了天亮,听着里屋的动静,月生大约还在梦里,便悄悄穿了衣裳和鞋,蹑手蹑脚的掩了门出去了

一大清早,行院一点声响也没有

我看着早上升起的薄雾,忽然有些迷惑,仿佛那一日早上撞见乔五,也是这样的日子,懒懒的,一点的人声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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